作者:春秋知我
“哦?是为了我们家的钱财还是别的呢, 促成了我这个女, 亲王?”槿姬也是个小狐狸, 只不过在一般人面前她不会这么活泼打趣。
“啊哈哈,你现在可别多想, 好好享受这难得的荣耀吧,我可是真羡慕你有桃园亲王这样的好父亲呢。”
是啊,这种和桐壶帝不相上下的有钱好爹,更难得的, 还是个女宝爹,谁不羡慕呢?
听到淑子的重音的槿姬但笑不语。
现在别多想, 以后是不是可以多想呢?
两人转移了这个话题,聊起了亲王的身体。
“在我远离京都的这些年, 父亲每日思念我, 如今白发丛生,看着苍老了二十岁一样。”槿姬皱眉摇头。
原来当年亲王和淑子说看不到槿姬安好, 他就吃不下睡不着真的不是夸张修辞啊。
“医师法师都说无力回天了,他就是怕我以后无依无靠,才不要面子地闹了一场,为我挣来了脸面。”
淑子听着也很难过,试图安慰槿姬。
“您别担心,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候, 我会每天承欢膝下,以后他离开了, 我也要撑起亲王府的尊严,这样以后不论谁提起来,都会觉得他为我求得爵位没有错。”
“我的姑母,也就是桐壶帝和父亲的妹妹五公主也搬过来和我们同住了,看见姑母,父亲也很开心,我们都希望他没有遗憾。”
槿姬再次向淑子一拜:“今后您有任何吩咐,我都会赴汤蹈火。”
槿姬离开后,帮忙处理皇太子和亲王两场册封大典的花散里和橘典侍姐妹和淑子聊起来亲王的身体,顺着顺着就说起了这些亲戚关系。
“五公主的姐姐三公主就是太政大臣的夫人吧,源氏内大臣的岳母?”橘典侍回忆。
“没错,就是她们姐妹,五公主一直没有结婚,之前皇太后也不待见,如今住到侄女那里,晚年也有依靠。”花散里补充。
“咦?我听新的相好说,太政大臣重病了?”幸子姑娘就算有了孩子,有时候也出去玩一下暧昧。
那本源典侍传授的恋爱三十六计她可是倒背如流。
“是啊。”淑子接话。“太政大臣病了,源氏内大臣和藤原中纳言都罢工了,那个叫夕雾的孩子也还在那边养着。”
三人集体罢工,如今一切事情都交给淑子过目了。
她进一步将这些事情分给花散里和橘典侍,这两个最有能力的姑娘,三个人每天忙碌。
“要我说,该找一些人才了,你们都累得不行。”忙着当家教的橘掌侍吐槽。
“说起来,二公主挺聪明的,我好好教她,以后说不定也能帮你们呢。”
“哪有让尊贵的公主干活的?”橘典侍拍了一下这个口无禁忌的堂妹。
“嘻嘻,说不定呢?以前也没有尚侍坐在紫宸殿的啊。”对方嘻嘻哈哈。
“其实,我还听说,太政大臣的夫人三公主,对女官局颇有怨言。”花散里看着淑子的眼睛,语气中也有了怨气。
“对小辈慈爱又加,对我们倒是合格的大贵族呢,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哪里入得了他们的眼?”
曾经的太政大臣夫妻看不起淑子的生产手册,如今的老夫人听说了弘徽殿女御不如梅壶女御受宠的事情,也为这个大儿子最看中的女儿打抱不平。
“好了好了,不提那些,他们也动摇不了我们,看看我写的计划——”
“如今内里随着皇太子的册封,很多地方都缺人手呢。”
早就得知这份怨言的淑子并不在意,一路走来,她受到的诟病还少吗?
怨恨她又如何?她无愧本心,老天护佑;她大权在握,万人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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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流年不利,今年老人们接连去世。
先是太政大臣、再是桃园亲王,这两个感天动地的好岳父和爱女如命的好父亲前后离开了人世。
源氏为太政大臣举办了盛大的葬礼,连明石姬和女公子都没时间探望了。
槿姬将父亲的身后事打点得毫无错漏,将他和早逝的母亲葬在了一处。
作为继承人,她穿着大礼服一样的丧服,在众人面前指挥调度,感谢大家对父王的吊唁。
“真是好姑娘啊,虽然有抛头露面之嫌,但行事有度,况且作为亲王来说也不是不能理解,不愧是之前的亲王要坚持给爵位的女孩子。”官员们回家后不住赞叹。
有些看着家中的女儿,更加重视了。
两场大葬礼办下来,平安京今年的春夏交际,似乎连蝉鸣都不见了,安静得可怕。
更要命的是,到了夏天,藤壶母后也病重了。
在冷泉的哭求和淑子的恳求下,母后搬回藤壶,所有的高僧名医都被请进来,为母后精心治疗。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连欺辱殿下的那个皇太后都还活着,为什么殿下这么年轻的人却缠绵病榻?”老侍女们流泪难过。
今年母后才三十七岁,正是当下认为的女子“灾厄之年”,因此冷泉更加重视,不仅请大师们日夜诵经,自己也在佛前跪拜,每天直到深夜也不愿意离开。
每每这时候,秋好都安静地陪在冷泉身侧,和他一起诵经到天明,佛前的灯烛层层摆放,摇曳的灯影下,神佛注视着两人虔诚的身影。
淑子除了安排宫内的大小事情,就是去藤壶照顾母后,指挥医生们把脉开药,将最好的药材熬制的御汤药喂给母后。
“如今一切都好过了,您不要离开我们啊。”淑子流泪。
生死面前,众生皆是无力。
“我也舍不得你们,但似乎我听到了神明的召唤。”母后精神涣散。
“也许,它们想让我偿还罪孽了吧。”——这是她半辈子的心结。
罪孽,哪有什么罪孽,造孽的人还潇洒生活,被害者却念念不忘!
“要报应的人也不是您!”
淑子目光灼灼,挥退左右,在藤壶母后的耳边低语:“您没有罪孽,那个您以为对不起的人也从来没有怪罪过您!”
“先帝……”藤壶母后吃惊地睁大眼睛,似乎一时间声音都恢复了中气。
“没错,他曾经托梦给我,让我照顾好冷泉,也让您好好生活,不要让孩子失去母亲的关怀。”
“过去的一切他都没有在意过,如今他即将去另外的世界修行,如果您因为愧疚于这件事情离开人世,反而是对他福德不利;只有您轻松度日,他才能安心修行、不受俗世牵绊。”
淑子半真半假编故事。
那条大鱼证实了淑子受到了桐壶帝的托梦和赏赐,可老头具体说了什么,还不是淑子张嘴瞎编?
何况她多贴心啊,让藤壶母后开心,老头也少受点罪、以后少还些债是不是?
淑子觉得桐壶帝应该反过来给她上香送功德。
(老头:倒反天罡!)
藤壶母后在淑子一再的保证下,从小声哭泣逐渐变成了大声哭嚎,这积攒了十四年的愧疚痛苦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时时刻刻压得她不得安宁。
为了这份愧疚、为了不给冷泉增加罪孽,藤壶母后朝思夜想、烦忧苦闷了十几年。
她在丈夫去世后每日吃斋念佛,在儿子登基后也坚持苦修,将自己的美丽年华裹在灰棕色的尼姑袍子里,拒绝了所有的宴会,不敢穿绸衣、不敢戴金玉。
她就像是将巨石推上山巅的西西弗斯,每每与淑子或冷泉见面的时候,就是那块石头被暂时安置好的时刻,可是经过短暂的躲避后,负罪感再次袭来,她又陷入了将罪孽背负在身上的痛苦,日日夜夜,周而复始。(注)
“没事了,没事了。”
在淑子的轻轻安慰下,藤壶母后服了汤药,沉沉睡去。
如水一般的月光洒下来,温柔地浸着岁月不败的容颜。她即使在睡梦中也常常紧蹙的眉梢,第一次舒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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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母后病危,陛下劳累祈福。贫僧倒是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淑子安慰好母后,吩咐其他侍女照顾好她。想着刚才也算是将老领导的话胡乱瞎说,趁着如今内里灯火通明,就去佛堂给他添点香火,还刚好看见了正好离开为陛下取些汤水暖身的秋好。
今日淑子没有让人通报,安静地走进去理应只有冷泉一人的佛堂,谁知在佛前听到了这句话。
正对着冷泉的那人是一位年长的阿阇梨(得道高僧),早年很受桐壶帝的信任,当时也是内里的风光人物。只不过自从桐壶帝去世,他就离开内里,四处修行了。
这回给藤壶母后举行的祈福声势浩大,不少高僧都被召集,这位阿阇梨也一同进宫了。
此时他穿着金玉袈裟、眉毛雪白,身材细瘦,手持金铜法器,看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对面的冷泉十分焦急,催促着这位大师,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取一切建议,只为让母后早日康复。
“之所以藤壶母后如今被病魔困扰,都是因为孽缘啊!”大师老神在在。
“话说……”
“话说人和人的八字属相是相生相克的,如果流年不利、再加上缘分相克,就容易滋生祸患!”
淑子果断打断老和尚的故弄玄虚,在他的惊愕和冷泉的欣喜中直接进来。
也许这是个当年知情的漏网之鱼,不能再让他继续。
知道不该说,那就别说!
这么多人,就你有嘴是吧!
“前段时间桐壶帝向我托梦的事情陛下也不是不知道。”缓过一口气,淑子再次开始编故事。
桐壶帝送的大鱼没有被淑子一鱼两吃,桐壶帝本人的名头却是被她一人两用,赢麻了。
“刚刚我照顾藤壶母后的时候,在汤药气息的弥漫中,居然又做了个神异的梦。”
“挂念妻子的先帝从天国降临,告诉我如今母后病重,是因为源氏内大臣与她流年相克。”
“先帝言明,今年源氏内大臣痛失岳父,流年不利,应在二条院安心祈福。等他虔诚向佛祖祈祷之后,不仅藤壶母后的身体会好转,内大臣的福泽也会更加深厚。”
“先帝同样放心不下内大臣,再三嘱咐。”
“先帝也十分思念陛下,但陛下如今每日拜佛,他舍不得您被魂体干扰影响功德,因而一再嘱咐我时时照顾好陛下,万望陛下康乐。”
加上洗脑冷泉,至此,淑子一先帝三吃。
冷泉被父皇感动得稀里哗啦,又欣喜于找到了母后的“病因”,在佛像前蜷缩成一团,哭成了个泪人。
趁此时机,淑子召来内侍,将那满身绫罗的大师堵嘴带走。
安抚好冷泉并拿到口谕,准备让源氏安分闭门的淑子走出佛堂后,那被五花大绑的高僧正怨恨地盯着她。
淑子命人将他带到一偏僻小屋,命人扯下来了堵住他什么都敢说的破嘴的破布,随后让侍从在外面恭候。
“你明明知道——”他红着眼睛,青筋毕露。
“知道什么?知道先帝托梦吗?”淑子冷冷俯视着他。
“知道陛下是——他的——血脉!”
“陛下自然是先帝血脉,这还用得着你废话?”淑子说的可是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