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臣爱睡
与两个认识的男孩面面相觑——这个会被同时载入人类奇幻瞬间和荒诞场面大赏史册的时刻而言,一分不早,一秒不晚。
哈泽尔沉默地和表情呆滞的乙骨忧太以及狗卷棘对视。
寒风呼啸,灯光黯淡。
太阳伊布面朝大地高高悬空, 动作生动、神情活泼,与哈泽尔仿佛随时会原地成佛的目光形成了强烈对比。
五条悟的运动装比她的打扮要得体很多,一时间没能体会到身边人的心如死灰。
更何况他对自己的外表一向自信,
如果不是从小受到的封建教育拦着,这家伙说不定会成长为在东京巨蛋售票开三小时专场洗澡live、每天在关键部位挂条毛巾就出门的公序良俗爆破者。
因此在哈泽尔一声不吭地回忆着自己前半生的几秒钟里,他已经坦然地和学生打起了招呼:“这个时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呃。”
乙骨忧太从震撼中勉强脱身,呆呆地说:“我们……饿醒了。想着这个时间点, 家入医生提过的深夜食堂说不定还开着, 就想来尝尝看……结果它只营业到三点。”
他在心里默默地抡起里香的巨掌, 对自己大抽特抽。
为什么晚上只顾着看漫画忘记吃饭,最后不得不用自贩机的零食应付。
为什么零食吃到一半就跑出去看热闹,回到宿舍之后又发扬绅士风度把剩下的给了饥肠辘辘的真希。
为什么在狗卷同学溜进他房间觅食的时候被轻易地吵醒了。
如果不看漫画就会按时吃饭, 按时吃饭就不会饿,不饿就不会买零食,不买零食就不会被真希抢走……不是, 就不会让给真希。
没有把零食让给真希就不会让狗卷同学以为他的房间里还有库存, 狗卷同学不来他就不会醒, 不醒就不会饿到哀嚎,更不会在这种吊诡的时间点打天价出租车到市中心。
于是也就绝无可能撞见凌晨出来约会——不,大概没有人会用这种形象和配色约会——单挑——也不对——总不能是cosplay吧——总之是外出活动的老师和……最近已经成为了大家口中“有鼻子的you
know who”的女人。
梳理过逻辑链后,乙骨忧太得出结论: 漫画是不可能不看的。
真希爱吃就让她吃吧,这不能怪她。
所以应当远离狗卷同学。
狗卷棘打了个喷嚏,困惑地揉揉鼻尖,对于同期的腹诽一无所知。
** 哈泽尔也在做自我反省。
为什么不换衣服就直接出门了,甚至为了暖和而套了这么一双醒目的袜子,拖鞋也早就在飞行过程中和五条悟比赛扔铅球而被甩到了……现在也许已经进入朝鲜领空、被一炮打成飞灰了吧。
为什么因为懒得开车或者走路,就耍赖让五条悟用术式把床单浮空作为交通工具。
玩飞毯也就算了,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尝尝家入提到过的深夜食堂。
现在鞋子和精英人设一起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五条悟察觉到她藏得很好的崩溃情绪,忍着笑在背后拉她的手,还要向两个学生提出“打车太贵,送你们回高专吧”的邀请。
十分钟后,一张2m×2m的魔法飞毯再次启动,自东京上空缓缓划过。
乙骨忧太和狗卷棘一人手里捧着一只热乎乎的烤蜜薯。
五条悟在他们撕开纸袋的时间里优雅而迅速地干掉了两只,哈泽尔喝用便利店买的小瓶伏特加自调的低度气泡酒。
四个人,每人各占一个角,床单中央的空位留给堆成小山的零食,以及几盒刚刚在便利店微波炉里叮好的盒装速食拉面。
加芝士,加蟹棒,加溏心蛋和饭团。五条悟把这些食物不讲道理地混合,搅拌均匀,慷慨地让学生们。
对主食混主食的进食方式心怀警惕的乙骨忧太,在尝了一口之后沉默地埋头大吃。
少年人吃饭有着和他们的老师不相上下的狼吞虎咽,乙骨忧太和狗卷棘各自干掉作为餐前甜点的烤蜜薯和一整盒芝士拉面汤泡饭后,五条悟才刚刚把剥下一半外皮的蜜薯和勺子递给哈泽尔。
哈泽尔抗拒地后仰,险些从床单边缘栽下去,被五条悟及时一把拽住。
“吃几口垫垫肚子,”他的语气是学生们很少听到的平淡放松,“一整夜就只喝了咖啡和酒,这样下去会胃疼的。吃不下的给我就好。”
乙骨忧太看看因为没有夸张表情而略显冷漠的五条悟,又看看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老老实实接过食物的哈泽尔。
他缓缓睁大眼睛。
“吃饱了?”五条悟偏头问他们。
“鲑鱼。”狗卷棘喝着橙汁说。
“吃饱了。谢谢老师请客。”乙骨忧太说。
五条悟笑了起来,很开心地说:“别客气。既然吃饱了,就去简单运动一下吧。——E君,帮忙把诅咒师的活动痕迹标出来嘛。”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看了几眼:“距离最近的窝点是在……好!离这里不远,我们出发!” 神奇的绿色飞毯顺从地转向。
夜风被术式阻挡在狭小的空间之外,五条悟手中用水泡的的无添加纯杯面散发着温暖的香味。
哈泽尔在那堆零食之间翻了一会,拎出两根鱼肉香肠,撕开加进他的杯面。
尚未苏醒的东京安静地趴伏在他们脚下,千万户人家仍然陷在黑甜的睡梦中。莹莹灯光构成城市的血管,在大地上奔涌不息,为奔波的社会人照亮回家的路。
也为夜袭的咒术师们照亮他们掀翻别人家的路。
五条悟坐在床单边缘,叼着一根拐杖糖,设置好「帐」之后慢悠悠地带着哈泽尔飞出去,和她边分享零食边聊天,等待学生们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
如此重复两次之后,五条悟驾驶着床单在空中急停,丢下一车人,自己一跃而下,片刻后拎上来了一个衣衫不整、眼神隐忍的夏油杰。
五条悟自己倒是连头发都没乱,但从他的表情来看,和昔日同窗进行的互殴大概算不上愉快。
正咔嚓咔嚓啃着薯条的两个孩子呆滞地看着夏油杰,嚼到一半的薯条掉在床单上。
夏油杰露出恶劣的笑容,即使衣领还被五条悟攥着,依然开朗地抬手和他们打招呼:“呀。我在下面就看到天上飞过一片绿云,是特别的课外教学吗,在凌晨的这个时候?真辛苦啊,不过有零食也不……”
他和哈泽尔对上视线,不自觉地卡了一下。
夏油杰:“……” 哈泽尔:“……” 夏油杰露出怜悯和嘲讽各占一半的复杂目光:“……你也是被抓上来的?”
“她不是。”五条悟把他的脸拧到一旁,“把你的眼神收一收,盯着衣衫轻薄的未婚女性看个不停像什么样子,你这野心家,登徒子,不合格的小白脸!”
衣衫轻薄——指穿着裹成北极熊的毛绒睡衣——的未婚女性:“……”
野心家、登徒子,盯着对方看个不停——指仅仅出于一起倒霉的同情心看了对方两眼——的不合格小白脸:“……” 在旁边左一下右一下地来回扭头观察的两个男高:“……”
狗卷棘悄悄抬肘戳戳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正要反戳回去,被五条悟隔着墨镜看了一眼,立刻沉默地埋头装死。
哈泽尔说:“夏油,你干什么了?只是在便利店吃杯面的话,可绝不至于被五条先生远距离精准打击啊。”
夏油杰装作没听到她的问题,左右看看面前稳固的四角阵型,试图插进乙骨忧太和狗卷棘之间,被五条悟一脚踩住袈裟下摆拽了回去。
又试图坐在乙骨忧太和五条悟之间,再次被五条悟拒绝。
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在他最讨厌的边缘坐下,左一个五条悟,右一个哈泽尔,两个不怀好意的坏人友好地包夹着他。
五条悟隔着一个大男人对哈泽尔喊话:“你知道吗,这家伙昨天在高专抽取了可以通过扭曲他人灵魂来改造肉|体的术式,现在伤还没好就急着出来试验——猜猜结果如何?”
“他把别人全都变成了眯眯眼和怪刘海?”哈泽尔顶着夏油杰的死亡目光问。
“非常有见地的想法!但是很遗憾。”五条悟说,“他拼尽全力,抓住正在做坏事的诅咒师,给他割了个双眼皮。手术很成功,该诅咒师在被我干掉之前获得了欧式大双。”
“噢……”哈泽尔感叹道,“诅咒师啊。居然没有对普通人下手哎,了不起呢夏油。” 夏油杰被她的感叹词激起满身鸡皮疙瘩,正要予以反击,又被五条悟拍了拍肩膀。
“诅咒师啊。了不起呢夏油,已经成为正义的伙伴了啊。” 略带揶揄的称赞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对于夏油杰而言就像增压药一样效果拔群。
夏油杰虚弱地说:“差不多得了,你们两个。” 仿佛又回到了高专时被同期打趣的日子。
虽然其中一个不在现场,另外一个的声音也比十年前要低沉得多,但让人生气的效果还是一样的……
不,比十年前还让人生气啊!硝子她不怎么参与进两个男生之间的幼稚对话,但哈泽尔的嘴可是比悟还要气人的! 他为什么要费劲去抽取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术式。
抽出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试验它的强度。
试验就试验,为什么偏偏放过了那么多在街上游荡的猴子,最后只抓住一个正要放出诅咒的式神使。
可能因为那家伙要袭击的正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很喜欢的可丽饼店吧…… 说到底,这些家伙到底为什么要大半夜不睡觉、坐着……宝可梦图案的绿色野餐布……?在天上乱飞。
而且为什么还带着个和他一样高危的超级反派啊。
满脑子问号的夏油杰沉默地思索了一整路,甚至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吃掉了狗卷棘挑的猴子食物巧克力派。
直到飞毯在盘星教总部停下,毫无预兆地被五条悟推下去之前,夏油杰还在考虑从哈泽尔那里套话的可能性。
就用她暗恋悟这件事作为筹码好了。
如果不想被捅到本人面前,由根本不懂女人心的悟狠狠伤害,那就只能选择对他全盘托出。
这么想着,夏油杰在失重感中像往常一样召唤出飞行咒灵——
失败!他在平安夜把它派去新宿了。
大象咒灵—— 也失败!它被派去京都了。并且和上面那位一起消散在那个飘雪的夜晚。
化身玉藻前——
还是失败!这位脾气很差的大妖,在差点被他拿去融成咒力大炮之后就一直不听指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最终他和上万只蝗虫咒灵一起,声势浩大地砸穿屋顶,砸碎楼顶办公室的长桌和地板,砸烂脆得像纸的隔层,最终轰轰烈烈地于半夜爬起来偷吃卷饼的米格尔面前闪亮登场。
其中一只蝗虫咒灵还顺便抢走了米格尔手中的卷饼。
摔断了一条腿的夏油杰和失去难得家乡美味的米格尔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同样遭受创伤的还有在高专宿舍床上打鼾的日下部笃也。
他在睡梦中被难以忍受的恶臭袭击,想要起身查看,又被无法抗争的睡意按回床上。
短短两小时中,他做了无数个被男人的臭脚踩在脸上做面部按摩的噩梦。
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前一晚脱下的袜子不知何时被挂在了床头,上面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迟到的圣诞快乐,下次买双有品一点的圣诞袜吧,这个连饼干都塞不进去耶!」 右下角还留了一个缠着绷带的羽毛球Q版头像。
日下部笃也捂着脸深吸一口气,在早晨八点已经感受到急剧积累的压力。
而导致他又一次打开辞职申请的罪魁祸首,此时已经高高兴兴地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补觉去了。
遮光窗帘拉得很严实,床头小音响放着柔和的白噪音,怀中的被子还带着隐约的淡香。
除了某些人刚到家就又被叫走开会这件事有点让人烦躁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睡眠环境了。
他大概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做任何噩梦了。
五条悟困倦而安心地想。
第10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