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二月二十日,惊蛰已过。
春雷阵阵起,百虫倾巢动。
凉雾与柳不度进入层峦叠嶂的云岭深处。
参考了段氏对麻衣教大致位置的记载,在不停地翻山越岭一个多月后,终于寻摸到麻衣教的边缘所在区域。
“当红色的瘴气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伴随瑰丽浓郁到诡异的鲜花盛开,那说明靠近麻衣教了。
闯过重重红瘴,前方有一个极其狭窄的山坳口,就像是一线天。它是麻衣教所在峡谷唯一出入通道。”
凉雾念出偷逃教徒的回忆录,望向前方千米处的红色雾瘴。
雾瘴好似蔓延万里,根本看不到尽头。
古怪的是瘴气似有一条明晰边界,它的外侧是成片花海。
靠近一些,发现这些花一朵都不认识。
它们的色泽过于浓艳,有的红到发紫,有的金到刺眼,有的黑到好似能滴出墨水。
花,恣意生长。
不时能看到各种怪虫在花蕾上游走。或有尖利毛刺,或在蠕动后留下一地黏。液,或密密麻麻成群过境。
是花在利用虫传粉,也是虫吞噬花为食。
虫群完成进食后或爬或飞向同一个方位,尽数没入红色雾瘴。
凉雾庆幸先见识了五毒教的日常蛊虫混斗,对于花田遍布怪虫的场面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这没有好太多,因为接下来要穿过红瘴,意味着与虫群近距离接触。
“不知金长老的避虫粉还能起到几成功效?”
她取出一只密封罐子,取了几把怪味粉末洒遍全身。
这是金长老感谢她捎去丐帮与圣火令的消息,特意送出了原本只有五毒教内部特供的避虫粉。
柳不度也给全身洒避虫粉。
这次一路走来,五毒教的避虫粉帮了大忙,驱赶了深山老林的大部分虫蛇。
只是越接近麻衣教的瘴气屏障,避虫粉就逐渐不管用了,可见当地的怪虫很是特别,不惧此类药效。
根据段氏记载,那些偷跑者怀疑出教后身体迅速溃败的原因与红雾相关。
偷跑者最初入教时穿越红雾,出现了恶心呕吐、眼冒金星、真气内乱等不同症状。
这些病状在穿过一线天式的山坳,抵达麻衣教,在教内居住三个月后就消失了。
只是,偷跑者们实在受不了教内与世隔绝的枯燥生活。
明知红瘴有毒,还是再次跑了出来。在出谷的三月后,急速瘦如干柴,不日就死了。
红色雾瘴终年不散。
其实,麻衣教仍然需要人定期出谷采购必备物品,但都必须在三个月内回去。
由此推测,克制红瘴气的解药山谷里。
解药是什么?
偷跑者不知情,而死前留下更多疑问。
普通教徒跑不掉,那些武力高强的老怪们怎么也不夺了解药就跑呢?
另外,麻衣教还流传着一个说法。
只进不出的教规,并非没有特例。
有两种办法,或是成为教主,或是走天梯离去。
麻衣教没有教主。
长老团管理教务,而还有几乎不得成婚的圣女是门派象征。
偷跑者不知道要如何成为教主,也不敢尝试“天梯”。
麻衣教在谷底,说一线天是唯一进出的通道,那是指从谷底出入。
还有一条路,是从谷底往上走,它叫作“天梯”。
天梯不是通天大路,它遍布机关阵法,更有不知几何的守阵人。
踏进天梯,唯有一条是生路,其余皆是死路。
只有一直选对生路的方向,才能从半山腰处的生门离去。
建教至今一百五十年,从未有人活着走出天梯。
凉雾与柳不度见识到麻衣教的冰山一角。
这个教派封闭又古怪,探查它,意味着险象环生。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来了。
叫独孤一鹤丢失记忆的神秘岩洞,它不可能是平平无奇之地,注定了无法轻松找到它。
麻衣教只是挑战之一。
两人却没有莽撞冲入红色瘴气。
瘴气范围太广。先试图寻找个合适的位置切入,尽量以最快速度地抵达峡谷入口的一线天。
偷跑者没能给出红色雾瘴里的地图线路。
因为瘴气太浓,人在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自然记不清走过哪些路。
两人在身上洒了避虫粉,以轻功从花海上掠过,落在红色瘴气的边缘。
没有直接踏入,而是取出张麻子画的折扇。打开扇子,探入瘴气。
已知张麻子的长相与她的诨号不搭。她又说自家在云岭深处,极难进出。
有没有一种可能,张麻子的“麻”字其实来自麻衣教?
凉雾生出这个念头,决定把折扇带上。等靠近麻衣教,再瞧瞧扇子是否有变化。
这也是应了张麻子的提议,她说变色扇面在不同环境会呈现不同色彩。
默数一
百个数,叫扇面与红雾充分接触。
折扇上由张麻子作画的那一面没有任何变化,但空白的背面渐渐显色。
半晌,红色线条全部浮现。
两把扇子各有一幅地图,还分别有两行字。
柳不度的扇子显示:入我教者,无形无相。只进不出,违者暴毙。
凉雾的扇子显示:一定不要揭下那张黄金面具。
将两把扇子合在一起,拼成了一幅完整地图。
从山川河流走势,可以确定这是进入麻衣教的指示图。
经过一番对照,在图中定目前所在方位。
距离峡谷一线天入口是不远不近。如果依照直线距离算,再徒步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两人看着变色显形的折扇,神色慎重起来。
张麻子主动作画的动机果然不简单。
才不是见到黑白无常兔子灯,心生喜欢地想画就画。
“张麻子在挑选合适的人闯入麻衣教,所以留下地图。”
柳不度说,“同时又进行恐吓,叫人不要轻易进入。”
他更将视线锁定凉雾的折扇扇面上:
“是张麻子亲口说的面具终将被揭下,却又叫你千万不要摘下黄金面具。前后反复,必有古怪。”
凉雾沉吟半晌后,说:“你不觉得这像是一种求助吗?矛盾感是因为张麻子清楚深入麻衣教的危险,但又必须寻找外来者解决她的困境。”
柳不度不能说这种判断有错,但同样一件事物,每个人的感受不同。有人看到光,有人看到影。
“我觉得这更是一种诱导。强调别去哪里,强调千万别做什么,都是为了加深你的印象。”
他说,“到了某个时刻,没有别的选择,你会不信邪地试一试。”
凉雾:“你这样解读也对,是诱导,何尝不是提示?她将完整地图分在两把扇子上,如果我们之中只有一人到此,就凑不齐地图。”
这说明了谷内凶险,多人进入比单打独斗要好。
“也罢,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琢磨张麻子的动机,诱导与提示都不能改变我们的既定目标。”
凉雾指出地图上的一条水路标注,“在红色雾瘴中难辨东西南北,不如顺着这条水道前往一线天,更容易把握行进方向。你意下如何?”
“可以。”
柳不度不再凭空猜疑张麻子意欲何为,等到进入麻衣教,自有方法验证。
两人原地稍作休整,吃点干粮作为午餐。
半个时辰后,向着图示水道出发。争取一鼓作气,在今夜天黑前潜入麻衣教。
按图索骥,不难发现水道。
那是一条溪流。很浅,不到膝盖位置。也很窄,只有一丈宽,稍作跳跃即可跨过。
沿着溪流向红瘴深处走去,也是走入植被茂密的森林。
沿途不见野兽痕迹,只有成群结队出没的怪虫。虫群或在泥地爬行,或攀上了树枝,还有一些振翅飞行。
小如芝麻,大似拳头,杀伤力都异常强悍。
亲眼看到两拨虫子抢夺一棵参天大树,在树上打了起来。
其中一种类似甲虫的紫色虫子会喷射毒液。
树干被毒液沾到,顷刻间被腐蚀。对战的虫子身体被毒液包裹,更是瞬间化作一摊血水。
虫子们却没有攻击外来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