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子
不是性情暴虐的那种戾气，而是——上久居高位者与之俱来的戾气。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是国公府嫡女，背靠帝师府，还在国子监授业，也不算是什么至高之位，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儿？
“哎…”师菡长叹一声，故作苦恼的揉了揉脑袋，“吓唬倒也算不上，只是这点心都是陛下亲赐，我见夫人方才哭的太过用力，担心夫人身子吃不消，这才好心将陛下赏赐的点心，分给夫人。没想到…”
她话没说完，视线不紧不慢的掠过地上的点心，摇头一声长叹，“没想到，夫人竟是如此糟蹋陛下的心意。”
“我没有！你胡说！”
王李氏是个泼妇没错，跟泼妇讲道理，那是讲不通的。打一顿，又太掉价。谁承想，师菡这一出手，就是一张王牌。
秦若若顿时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王李氏一眼，忙俯身将地上的点心捡了起来。
师菡一愣，“秦小姐喜欢？”
秦若若拿着点心的动作一僵，这块点心，正是刚才王公子塞进嘴里的那块，上面还黏着口水，湿哒哒的，说不出的恶心。
可毕竟是陛下赏赐之物，就算是借秦若若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喜欢。
于是，她迎着头皮，点点头，道：“大小姐赏赐，谁不喜欢？”
不等秦若若说下句话，师菡点点头，“既然喜欢，那就赏你了。方才看戏饿了吧？吃吧。”
她脸上笑意不大眼底，秦若若从出现到现在，摆明了是来看热闹，顺便添油加火，好让王李氏顺利毁了她的名声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秦若若脸一僵，手上的点心顿时像是一块烫手山芋，她想扔，不敢。想拒绝，更不敢。
左右不能戴上一顶不敬陛下的帽子不是！
一时间，秦若若进退两难。
师菡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我朝律法，不敬陛下，藐视皇威者…”
“大小姐！”
秦若若忙打住师菡的话，一咬牙，将点心吃了进去，她眸子里满是嫌弃，一张脸扭曲成了一团，一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一边咬着牙将点心吃了下去。
刚吃完，她实在是忍不住，转过身便干呕起来。
吓得身边的丫鬟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扶她。
她一阵呕吐之后，脸色灰白，强压着心头怨气，冷声道：“大小姐这边既然没事儿，我就先…”
话没说完，再度狂吐起来。
师菡面色如常，摆摆手，道：“秦小姐自便。”
秦若若几乎是被人架着扶走的。吃了一个傻子的口水，想想也确实是恶心。
而王李氏，此时被吓出一身冷汗。点心是陛下赏赐的，她到底为什么手贱要打掉啊！
可惜，此时后悔晚矣。
师菡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指上的头发，不咸不淡的睨了王夫人一眼，道：“王夫人既是做客，还得有个做客的样子才是。我脾气不大好，今日在门口布置了刀阵，万一王公子误闯了，想必王夫人在王家最后的靠山，也就没了吧？”
“你…你说什么？”
见王李氏不承认，师菡忽的勾勾嘴角，“我有个忙，需要王夫人帮我，不知您可愿意啊？”
第162章 你这是在拿整个师府做赌
王李氏眸光一颤，起身就想带着儿子逃，却被冬杏横剑一拦。她讪讪的回过身看向师菡，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笑意尚未敛起，就被春荣冬杏压进了屋内。
这一夜，仿佛悄无声息，师府几处院子，各怀心思，失眠者，大有人在。
天边泛起鱼肚白，大夫人这才堪堪阖上眼，准备小憩一会儿，谁料院子外，一道呼天抢地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王李氏带着自己的傻儿，哭哭啼啼的冲了进来。
大夫人的心脏‘砰砰’的开始狂跳，刚酝酿的一丝睡意，顿时被惊的烟消云散。
一炷香后，大夫人，师老夫人一同在大夫人的院子里，见了王李氏。
“大夫人，您之前可没说这师大小姐这么厉害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娘俩的小命险些都交代在这儿了。”
大夫人脸色铁青，手端着茶盏，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漂浮的茶叶。闻言，‘咔’的一声，他将茶盖丢在杯子上，不耐烦的将茶盏搁下。
师老夫人半阖着眼，闻言，轻笑一声：“来之前，你可是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这事儿绝对能成的。怎么，你这是糊弄我们两个老太婆不成？”
“师老夫人，我可不敢糊弄您二位。来的时候，只说我尽我所能，让她名声上传的难听点，可我今儿这去一趟，差点没回来。我们娘俩可不能因为这点小钱，就把命搁在这儿吧？”
王李氏说着，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去瞥两人。
大夫人对王李氏理解颇多，一看她这副神色，心里头也就猜到了八九分了。
“你想要多少？”
她打断王李氏的絮叨，直入主题。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王李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
师老夫人大惊，这傻子和他娘怕是吃错了药？
谁知，王李氏摇摇头，“五千两。”
“放肆！”
师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怒斥出声。
桌子，嗡嗡的颤鸣。大夫人也黑着脸，死死地瞪着这个狮子大开口的乡野妇人。
王李氏看了师老夫人和大夫人一眼，忽的讥笑出声，“两位夫人为了毁自家孙女的清白，把我们母子当枪使，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两人对视一眼，过不过分，你说呢！
见二人不说话，王李氏继续道：“既然老夫人不愿意，那您另请人吧。不过到时候外头怎么说，这可就不好说了。”
之所以选择王李氏，不过是因为她儿子是个傻子，世人对傻子，嗤笑嘲弄偏多，可同样的，容忍度也会更高。
就如同今日，即便是王公子闯了师菡的院子，世人也不过是一句你与傻子计较什么，算是给了说法。
如果王公子做出点什么，世人也只会说，傻子懂什么？
大夫人和师老夫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师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王李氏一眼，“好，银票我先给你一半，事成之后…”
“没问题。”
不等她说完，王李氏忙拍着胸脯保证，心中暗道：这国公府出来的就是有钱啊。五千两，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待送了王李氏出去，大夫人连忙拍着桌子，“你这是在拿整个师府做赌！”
闻言，师老夫人也怒了，她阴鸷的回头瞪向大夫人，“那件事要是让她知道，别说是师府，就是国公府，怕是都要遭殃！”
“你…”
“我早说过了，此番回来，一是给嘉丫头送亲，二则，就是了却这件心头大事。在京城，她有帝师府护着，总归是不好动手。如今在宁州再失手，总有一天，她会查清楚顾氏之死的真相，到时候，你我都别想好过！”
“…”
大夫人被师老夫人这番话训的瞬间安静下来。
沉默良久，大夫人这才冷冷的留下一句，“既然要做，那就做的彻底些。不过，七皇子当真瞧上了秦丫头？”
师老夫人幽幽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无论七皇子看上谁，都不能是师菡。”
两人眸中透着精光，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这一大清早，第一缕阳光刚洒入屋内，师菡还在睡觉，师凌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菡姐姐没事吧？”
“昨天夜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去告诉我？”
“菡姐姐？菡姐姐？”
…
春荣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却见师凌直接就推门要闯入师菡的房间，而冬杏却抱着剑，毫无阻拦的意思。
她当即丢下手上的剪刀上前去拦，可还没拦住人，就听见无奈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师菡刚睡醒，尚且有些迷糊，只是隐约的听见师凌的声音，她便勉强忍着睡意坐了起来。
这才刚坐起身，一道娇俏的身影便冲了过来，一头扑进她怀里。
师凌气的小脸鼓囊囊的，生气道：“这乡野村妇太过分了！竟敢纵容她家那傻子擅闯姐姐的院子！”
其实纵容王公子擅闯师菡院子的，不是王李氏。而是师府众人。
只是师凌心性单纯，暂且领悟不到这一层，师菡也就没说。
她拍拍师凌的肩头，柔声道：“放心吧，我这院子，可不比敌营好闯。”
说起这个，师凌又是一眼惊羡的望着师菡，双手捧心道：“我听说了，菡姐姐在院子里排兵布阵，将那些人可吓坏了呢。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略知皮毛而已。”
若论起排兵布阵，普天之下，应该再也找不到一人比活阎王——喻阎渊更会了吧。
想到这儿，师菡就情不自禁的勾唇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师凌更是痴痴地望着她，若她是个男子，此生就要娶菡姐姐这样的女子，刚柔并济，还聪慧善良。
她撑着下巴，坐在床头看着师菡，“幸好昨天没出事，不然我一定去劈了那对母子。不过奇怪，这么大的动静，我昨天夜里怎么没听到？”
师凌捂着脑袋，颇为不解。
闻言，师菡神色一顿，不过是眨眼功夫便又恢复常色。她看了师凌一眼，心中已明白的七七八八，此刻听师凌这么说，她不禁扯了扯嘴角，道：“大夫人的院子稍远一些，你睡着了，自然就听不见了。”
师凌揉揉脑袋，只觉得脑子还有点沉沉的，“是这样吗？”
她正说着，门外，在此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昨夜的事儿我也是才听说。不过，比起安神茶，我有另一样东西，想必更管用。”
第163章 我什么都有，就是没素养
一袭紫色倩影，手里捧着一卷画似的东西，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