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第214章 孙学雍的外放后遗症
宣祈有些不耐烦,莫总管退下。
“肖三姑娘对王爷一往情深。”
“你呢?”
她本是一句调侃的话,怎料宣祈会问回来,这回到轮到她难堪了。
承认吧,脸皮薄得张不开口。
不认吧,又担心宣祈会受伤。
唉,口业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瑜偏过头去,躲过宣祈狡黠的视线,“到疏云台了。”
宣晗近日忙着准备三月下旬备考青凌学院之事,虽然年纪小,学东西却毫不含糊。他觉得先前杨太傅教授的东西于过狭隘片面,许多精僻的内含他从未给自己细解过。懊恼的同时,又庆幸自己下了决定去读青凌书院,不然往后怎么学识习礼?
来到疏云台,碧影正掌灯。
宣晗手握毫笔正练字贴,苏瑜轻柔的喊了一声,“阿晗。”
宣晗闻声惊喜抬头,随即搁下笔跑过来,“阿娘。”
……
孙学雍成了工部的一个小吏官儿,没资格在朝堂上站班。外放的文书是中午送到孙府的,示意他赶紧收拾东西前往湖南山阳县赴任。
余氏一听儿子被外放,还被逼得那么急,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周老太太在秦府跟梅老太太说话,听说消息立即往回赶,正巧碰到孙学雍收拾完毕,准备出发。孙娴倒利索,给他点了一个车夫,六个随从,因为路途遥远,风餐露宿必不可免,所以被子枕子,巾帕碗筷都备了整车装走。
孙学雍跪在周老太太面前磕了个头,“孙儿此次外放是朝廷的旨意,虽是个芝麻官,到底是场历练,请祖母宽心,也请祖母替孙儿多加宽慰阿娘,孙儿定会平安回来。”
周老太太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见着孙学雍朝她又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直到孙学雍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她才老泪纵横,心揪成一坨,“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哦……。”
“老太太,您消消气,可别把自己身子给呕垮了。”章嬷嬷赶紧给周老太太顺气。
周老太太忍不住边落泪边抱怨,“好不容易在京城立住脚跟,眼见着雍哥儿前程似锦,如今到好,一纸外放文书,湖南那么远,山阳县又是个怎样的地方?雍哥儿没个三五年能回来吗?再回来这京城又是什么光景?咱们孙府又是什么光景?”
章嬷嬷接不上话,她的担心老太太都吐露了出来。
“嫣姐儿和婉姐儿太不像话,今次竟将二房连累得成这样,你去告诉溶姐儿,叫她们一家赶紧给我收拾东西回上河县去,否则我没法子给二房交待。”
云晖院来了传话,孙玉溶惊得神魂具散,孙嫣和孙婉也是吓得哭闹不止。
孙嫣眼角伤未痊愈,她还没有机会报仇呢,怎么就能灰溜溜回上河县去?“阿娘,你快拿个主意,外祖母这是要把我全家都赶回上河县呢,我不想回去。”
孙婉跪在孙玉溶脚畔,“我也不想回去,上河县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京城热闹,咱们要是回去了,这一辈子就得困在那里了。”
“阿娘,外祖母最疼你了,你去跟外祖母求求情好不好?”孙嫣也跪在孙玉溶的脚畔,摇着孙玉溶的膝盖。
程惟生迈步进门,见着这副场面也眉皱不停,“丰哥儿正是关键时候,不能回上河县去。”
孙玉溶抬眼看着程惟生,满心满眼的嫌弃,“你是个男人哎,怎么遇到事情非得我这么个女人做主?你怎么不去我阿娘面前求情,这一家子的前程都压在我肩上,你个大男人好意思吗?”
平素将他压得死死的,不准他有半点儿不附议的心思,这会儿倒想起他是个大男人,肩膀该担负一家人的前程了,程惟生气不过,回嘴道:“我能有什么法子?雍哥儿已经出城了,你能把他请回来继续在京城做官吗?这件事情因咱们家而起,这两个姑娘是你一手教养的,出的事叫我去求情,我能说得清楚吗?”
“你……。”孙玉溶被怼得心如油煎,“你敢顶撞我?你活腻味儿是不是?叫你去求情你就去,废什么话?难道你真想咱们这一大家子灰溜溜的回上河县去吗?”
不能啊,丰哥儿学业不错,考青凌学院希望很大,这一离开,丰哥儿的前程可就要受阻了。眼下孙嫣和孙婉胆小怕事的窝着孙玉溶身边,孙玉溶也一副拒不出面的阵仗,程惟生气得吐血,不得不转背往瞳晖院去。
“阿娘,我阿爹能行吗?”孙嫣很怀疑,这个阿爹一向懦弱。
“是啊,阿爹可从未在外祖母面前露个头,他的话外祖母能听进去吗?”孙婉也不太相信,这个阿爹,一辈子都活在阿娘的威仪下,他能有什么用?
孙玉溶也不敢肯定,此次事大,周老太太再如何的修身养性,他最看重的雍哥儿被外放,肯定也是要把前去求情的人狠狠训一顿。有程惟生出头,总好过她自己去挨骂。
孙玉溶还是了解周老太太的,诚如她所料那般,周老太太见着程惟生前来求性,指着他好一顿训,丝毫没收敛自己内心对孙学雍的愧疚和痛心。
“我们这一大家子为何来京城?不就是冲着雍哥儿出息了么?你那两个姑娘倒好,妄图攀附权贵,拿雍哥儿出来抬高身价,如今出了事,她娘仨儿躲在云晖院不肯出来,竟叫你个在家从不主事的人来见我,我活了一辈子,脸皮糙成这样都替她娘仨儿个臊呢。”
程惟生跪在地上,头垂下,似要含进胸里,“阿娘,求您网开一面,留下我们一家吧,就算她们娘仨儿个给孙家丢了人,可丰哥儿是无辜的呀,近日他很用劳,我瞧着考进青凌书院是没半点问题,一旦回了上河县,丰哥儿的前程可就要受阻啦!”
“你的儿子是儿子,你二嫂嫂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她被气得晕死过去,现在还没醒呢。”周老太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一提到丰哥儿,心底还是有个地方被触动。
“阿娘,求您看到丰哥儿面子上,饶过我们一家吧。”程惟生又磕了个头,虔诚无比。
周老太太深吸口气,默了一默,“你和丰哥儿留下吧,叫你媳妇和两个姑娘收拾东西滚回上河县去。”
孙玉溶听到周老太太的决定,气得跳起来对着程惟生破口大骂,“你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媳妇姑娘都保不住,你就是个窝囊废,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男人。”
程惟生恨得咬牙切齿,“这是阿娘的决定,你要是不满就冲阿娘发火去,对着我吼算什么本事?”
程惟生气得回了屋。
孙嫣和孙婉各一边拉着孙玉溶的袖子,眼泪戚戚。
孙玉溶胸口摒着一堆火,她冲进瞳晖院,见着周老太太便是一跪,“阿娘,我和嫣姐儿婉姐儿不能回上河县,死也不回去。”
周老太太冷冷的盯着孙玉溶,她知道这个姑娘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但却没想到她这般的胡搅蛮缠,“你想留在京城,也行,那你就要找对苦主,你求我有什么用?你要有诚心现在就去霞晖院门口跪着,等你二嫂嫂醒过来,看她怎么说。”
“那怎么行?二嫂嫂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哪里会容得下我?阿娘,你这不是在帮我,你这是故意想让我难堪,让我丢人呢。”
第215章 逼上绝路
不论孙玉溶怎么哭闹撒泼,周老太太都没有松口。
可当日跪在霞晖院门口请罪的人却不是孙玉溶,而是程惟生。
孙廷梧赴端州上任多日,家中诸事都得余氏担待。此时她已经醒过来,悲痛万分靠在床头,孙娴亲自侍奉,端着烧制福禄的碗,一勺一勺喂水。
管事嬷嬷进来,福了福身,“二太太,娴姑娘,云晖院的程姑爷在咱们门口跪着呢。”
“他来干什么?”孙娴纳闷。
管事嬷嬷说:“二太太和姑娘一直在霞晖院没出去过,咱们雍大爷离京外放,老太太心痛难过坏了,便要赶溶姑娘一家回上河县去,说是给咱们霞晖院一个交待。溶姑娘不肯,先让程姑爷到老太太跟前去求情,他搬出了丰哥儿的前程,老太太心软留下了他和丰哥儿,可溶姑娘母女三个是不论如何都要走的。溶姑娘气急了,冲到老太太跟前撒泼打浑,老太太被她闹得实在没法子但也没松口,只说二太太您若开口让她们母女三个留下便留下,谁曾想跪在咱们院门口的竟是程姑爷。”
孙娴又递上一勺水,余氏举手推开,“溶姐儿真是好家教,自己不敢露面,没的叫旁人丢人现眼。你叫你姨父走开,不准跪在霞晖院门口。”
孙娴将碗勺递给春燕,“阿娘别恼了,身子要紧,我去看看。”
孙娴出门绕过影壁,来到门口,程惟生跪在对门正中央的位置,他是长辈,孙娴只能靠着门站,不敢与他面对面,“姨父,我阿娘说请您回去吧。”
程惟生抬头看着孙娴,“你该知晓你姑母的脾气,也该知道我为何跪在此地,若你阿娘不开恩,我便只能跪死在这里。”
这个姨父在府里出了名的惧内,他这样说,肯定也会这样做。孙娴作不得主,只得回身将原话说与余氏听。
余氏听后气得一张脸更加难看,“干什么?要胁我是不是?他要跪就让他跪死好了。”
一口气吼完,余氏觉得喉咙有丝腥甜的味道,“把院门给我关上,让他跪着吧。”
月缓缓爬上柳梢,院子里的几株蔷薇开得正妍,苏瑜月下赏花兼消食,围着花簇转,月光和灯光相互辉映,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袁嬷嬷捋捋袖口,走过来,“东西已经送过去了,章嬷嬷说老太太身子不大爽利,早早就歇下了。”
进京后事情一桩接着桩,就没多少消停时候,周老太太的身子能一次一次抗住,但她年纪毕竟大了,诸多事情力不从心。
苏瑜没作声,袁嬷嬷继续说,“老奴回来时远远看着程姑爷还跪在霞晖院门口呢,这夜里风寒露重的,纵使二太太尚在气中不肯关照,也没见云晖院的人露面递口水喝。溶姑娘母女闯了祸就当缩头乌龟,把姑推出来的挡灾避祸,作法实在下作。让府中那些下人瞧着,说得好听姑爷有担当,说得难听姑爷可不就是窝囊惧内?”
还跪着呢?事发至此算算也有好几个时辰了罢。
“二舅娘怎么样了?”浓浓的月色落洒了苏瑜一身,行动间像披了层薄薄的蝉衣。
“二太太这辈子就只得这一个儿子,雍大爷自小就上进,出息后更是二太太的骄傲,这京官做得好好的,突然毫无预兆外放出京,换了人肯定也深受打击。”自家姑娘与霞晖院处得不错,袁嬷嬷也是真替二太太难过。
苏瑜默了默,若因此事让余氏有个闪失,就得不偿失了。
她又不能告诉余氏真相,不知道真相,怎样的安慰都起不到作用,惟一有用的法子便是孙学雍自己斟酌言辞的关怀。
程惟生在霞晖院门口跪晕过去,余氏什么也没说只差人将他送回云晖院。
那时孙玉溶尚未歇息,一心盼着余氏松口得来好消息。程惟生跪晕在霞晖院门口,孙玉溶倒松了口气,觉得事情肯定会有转机。于是看着送程惟生回来的人,追着问,“我们也是真心认错,瞧瞧我夫君都跪晕过去了,二嫂嫂该消气了吧。”
来人只冷着一张脸,说:“二太太只说让奴才们送姑爷回来,旁的什么也没说。”
孙玉溶才浮起的心又坠沉到湖底,瞪着已躺回床上的程惟生低声怒喝,“没用的东西。”
孙玉溶做梦也不会想到,程惟生是装晕的。听着孙玉溶这戳心戳肺的五个字,他更后悔怎么没早点儿装晕,也更肯定这母女三人非走不可,不然旁人的前程都被连累成这样,丰哥儿的前程还不定被祸害成什么样子,程惟生不敢想象。
次日一早,章嬷嬷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来到云晖院,见着孙玉溶勉强福了个礼,“溶姑娘,老太太吩咐老奴过来帮着收拾东西,外头的板车和马车已经备妥,溶姑娘只捡好带的物什就能上路了。”
孙玉溶绞着手里的帕子,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发紧,她抿着苍白的嘴唇恨恨的盯着章嬷嬷,“阿娘这是要将我们母女三个往绝路上逼么?”
章嬷嬷很看不起孙玉溶的处事手段,老太太明明是让她跪到霞晖院门口请罪,她竟躲起来不露面,将姑爷逼过去。二太太纵使心痛雍哥儿外放离京的事,然她是个聪明人,老太太已摆了姿态,只要溶姑娘过去哭诉几声,相信二太太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会心软松口。偏偏溶姑娘糊涂,差了姑爷前去,二太太见着就知道溶姑娘没诚意请罪,误了这惟一的机会。
“这话老奴就不爱听了,溶姑娘,听老奴一句劝,咱们孙家在京城统共也没什么亲戚,还不如在老家熟人多,说实话,在上河县与在京城无甚区别。而且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在气头上,你和两个姑娘回去暂避风头,丰哥儿和姑爷还留在京城呢,过了这个节骨眼儿,让姑爷和丰哥儿再到老太太面前去求求情,这事儿铁定就能过去,你何必在此刻跟人较劲呢。”
对于章嬷嬷的良言相劝,听在孙玉溶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把话说得再好听,最后还不是想赶我们母女三个回上河县去,我告诉你,没门,想让我们母女三个离开京城,除非我们都死了,你们抬着棺材送回老家去葬。”
说完,她转身回屋重重把门给关上,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匹白绫甩梁而过……。
女使从门缝里看到孙玉溶的举动,吓得脸色褪尽,“啊……不好啦,姑奶奶悬梁上吊啦。”
章嬷嬷一听,也急了,可不能真弄出人命啊!她赶忙上前查看,果真看到孙玉溶在系死结,“快快,把门撞开。”
同行而来的几个粗使婆子力气大,没几下就把门给撞开了。
章嬷嬷站到屋里,急道:“快把姑奶奶给拉下来。”
孙玉溶站在绣凳上,手紧紧的握着白绫,如何也不肯下来,“滚开,都不许碰我,我说过了,除非我死,否则我决不回上河县去。”
说完,头往白绫里伸。
孙嫣和孙婉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站在门外看到阿娘要上吊,孙嫣急得想上前去救,孙婉却拽住她。人被逼到没有退路,便会狗急跳墙。
“你拉着我干什么?没看到阿娘要死了吗?”
孙婉却徒然附在她耳边说几句,孙嫣一听,讶然的看着孙婉。
孙婉说,“快走,咱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阿娘这里……。”
“有章嬷嬷看着呢,她不可能真叫阿娘去死。”
姐妹二人转身出了云晖院,直奔瞳晖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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