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吴横心下大惊,赶紧上前查看,果真是臭的。不仅如此,还有几样菜根本来盐都没放,又淡又腥。他吓得跪在地上,“姐夫,那天您可是亲自过来品过菜的,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儿的?”县老爷怒火中烧,好好的一个寿宴,他才觉得自己置身云端,这么快就让他跌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就拿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给我交差,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吴横‘咚咚’磕了两个响头,“姐夫,我哪儿敢啊?”说完,起身吩咐跑堂的小二,“去,把大铛头给我叫出来,让他看看今天他都给我做了些什么菜。”
薛仁义一听叫大铛头,他还心心念念香辣蟹,隔得老远扬声道:“让他重新做。”
“你给我闭嘴。”
县老爷吼回去。
薛仁义不乐意了,他站上凳子,一时让所有人都能将他看得清清楚楚,“大侄子,你怎么说话呢,你让谁滚呢?我可是你族叔,是你长辈,你这样吼老子,你这是不孝,大不孝。”
“你……你……。”县老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铛头腰上系着围裙大步阔步走进堂厅,他就知道要出事,早知道就不贪心那些好处,现在不仅要丢了饭碗,估计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掌柜的,你找我。”大铛头心虚,声音很小。
吴横将桌上那盘香辣蟹丢到他跟前,“这是你做的菜?你的手艺什么时候连是香是臭都分不清了?”
大铛头突然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掌柜的,这不能怪我啊,这都是昨儿进的花椒有问题,这才让这道菜失了水准。”
刘达一听道‘花椒’,浑身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花椒一直是在刘掌柜家拿的,会有什么问题,分明是你作怪狡辩。”吴横表面不信,内心还是想把这事推到刘达身上去,自从刘达的闺女进了县衙门,她姐姐的日子就过得很是艰难。姐姐初一十五都去庵里求神,可姐夫的心被狐狸精给迷住,哪里能轻易回得去?
“是真的,昨儿是刘掌柜亲自来送的花椒,小的一看那花椒就有问题,是刘掌柜硬说没有问题,只是失了些麻香味儿,又答应小的只要收了这花椒事后给小的些好处,小的这才被鬼迷了心窍收下了。”
刘达惊得后背冷汗涔涔,“你……你竟敢胡乱攀咬,县老爷还在这儿呢,我给你的花椒绝对没有问题。”
“是刘掌柜你自己说的,县老爷过寿,没人会在乎菜品是否好吃,就算吃着不好吃,他自己为了面子不好说破,别人也不敢说破得罪。”
“你还说。”刘达上前来一脚朝大铛头心口踹过去。
大铛头说得的板有眼,再添上刘达那心虚的一脚,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吴横心里大呼痛快,指着刘达怒道:“刘掌柜,我姐夫待你不薄啊,你闺女进了门我姐姐也是善待着的,你怎么敢拿我姐夫的寿宴开玩笑,我看你是不是觉得有你闺女撑腰,敢做我姐夫的主了。”
这可是诛心啊,良妾刘氏坐在另一桌,被吴横的一番话吓得动都不敢动。
沈重德倒还有心喝着小酒看热闹,沈莹白了他一眼,她知道今晚回去薛家要天翻地覆了,少不得她还要受连累。
刘达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县老爷,您可别听大铛头胡说八道,吴掌柜更是无中生有啊,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敢在您的寿宴上动手脚哟。”
县老爷对刘达还是有些了解的,正所谓无商不奸,只是主意敢打到他头上来,让他今日在宾客面前丢尽颜面,这笔账他记下了。
见县老爷不言语,只冷冷的盯着他,刘达只觉头皮发麻。
“你不敢,你不敢这烂花椒是谁亲自送来的?”吴横还嫌闹得不大,他要给吴太太出气,好好打压刘氏。
刘达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只好死不松口,“我说了,是大铛头胡说八道。”
“够了……。”
县老爷一声怒吼,满堂噤声,落针可闻。
薛仁义一家见事态不妙,拿上两只八宝鸭你牵我我牵你,像一串耗子似的灰溜溜的溜了。
苗二姐出了葛家楼后厨的门,直奔对面云来楼。
袁嬷嬷在门口迎她,“怎么才来,姑娘在上头呢,咱们上去吧。”
苗二姐笑意浓浓的点头。
楼上的苏瑜见着葛家楼门口不少人涌出来,知道今天的戏已经散场了。
“阿晗,我们要回去了。”苏瑜心情不错。
阿晗却低着头不吱声。
袁嬷嬷带着苗二姐进来,“姑娘,二姐回来了。”
“姑娘。”苗二姐行了礼。
第29章 宣祈
苏瑜笑着点头,“嗯,没瘦嘛。”
“姑娘坏心眼儿,这话好像巴不得我瘦似的。”苗二姐没大没小的开口。
苏瑜也不恼,“瘦点儿好找婆家。”
“呸……。”苗二姐啐了一口,“我才不找婆家,姑娘要我找婆家,得先把自己嫁了,否则我绝不找婆家。”
这话袁嬷嬷听了很满意,苏瑜却无语。
“走吧,回锦绣坊。”
苏瑜牵着阿晗的手,正要移步,倏地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他身上的衣裳颜色与下午巷口翻飞的半张衣角的颜色很像。
他拱手作了一揖,“苏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苏瑜看看低头不言的阿晗,“请带路吧。”
袁嬷嬷和苗二姐面面相觑,想阻拦却又见自家姑娘已经跟着走了。
二人连忙跟上去。
就在隔壁的茶间里,青蓝伸手撩开隔帘,苏瑜见到一人。
他只坐着,用一个极慵懒舒适的方式坐着。乍看之下似位英俊风流的文人墨客,然而那精致如雕如刻的轮廓仿佛上苍巧夺天工之作,一双眉眼深若千年古潭,难看出情绪,更难判断深浅。
弯起适当弧度的薄唇看似无害,苏瑜却能从其中感受到排山倒海似的冷酷和危险。发未束,松散垂落胸前,与那散敞的外衣颜色分明。一手拿着酒杯似饮非饮,一手指节鲜明的敲在桌面上,望着立在门口的苏瑜笑容浅淡。
苏瑜愕然的望着这个人,那一世她只见过一面却记了一辈子的人。
大唐王朝摄政王宣祈。
先帝第五子,更是占着惟一嫡出的身份,真正的龙子凤孙,尊贵至极。
“阿爹。”
阿晗弱弱的喊了一声,却震憾得苏瑜撒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不,应该说是落荒而逃。
“阿娘……。”
阿晗这声音又极大,仍没能留住苏瑜逃离的背影。
阿晗竟喊苏瑜‘阿娘’,这倒叫他意外得很,要知道阿晗年纪虽小,却极难与人亲近,就连侍候他的嬷嬷女侍,也得不到他半分亲昵,这苏瑜何德何能?
宣祈狭长的双眼微眯,偏过头望着楼下苏瑜匆匆离去的身影。
一个问题又产生了。
他是鬼么?
她怎么见着他要跑?
他更不会相信一个乡野小妇竟晓得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苏瑜,果真有点意思!
苏瑜不知宣祈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只知她今日碰见了不得了的人。
那一世沈重霖入朝为官,常被宣祈使绊子,沈重霖恨宣祈,恨不得他死干净。
据她所知,宣祈根本没将沈重霖放在眼里,是沈重霖自认良好,每每奏折被驳,都怪在宣祈头上。他的那些奏折她偷偷看过,的确有很多不当之处。宣祈做为摄政王,为国为民都不可能准奏。可沈重霖会来事,会哄上到皇帝下到官员的欢心,又有她在内宅里为他跑腿张罗,这才一步一步爬上相爷的位置。
她还记得宣祈是大唐三十六年自尽于宣室宗人府,自尽的原因则是扶养敌国之子归国后攻打大唐,以沈重霖为首的重臣几乎每天都在皇帝面前参他与敌国勾结想亡大唐。
宣祈死的那日沈重霖兴奋得宿醉一场,高呼再也无人给他作对了。
关于宣祈民间有很多传说,他是大唐战神,曾以三千兵士杀敌一万,更带回敌国嫡子为质,养在王府日夜监视。他还是京城诸多贵女名媛的梦中佳婿,甚至有人因他多看了哪家姑娘一眼而发生命案。他还是围棋高手,至今谁也没能在他手上赢过半个子等等……。
苏瑜记得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宣祈,是去京里的大相国寺上香,用过斋饭后在松林里散步碰到他与智恩大和尚。
因着沈重霖恨他,苏瑜这才多看了宣祈两眼,便牢牢的记住了。
还记得那时智恩大和尚跟她说了句话,“已经错了,全是徒劳,施主回去吧。”
当今太后曾经宣祈赐过一门亲事,对象是相府的三姑娘,宣祈不愿意,算是彻底将太后得罪了。
阿晗!
阿晗喊宣祈‘阿爹’。
天啊!
那他就是那个敌国质子了。
重生两年了,本以为脑子里那些记忆要忘空了。
偏偏宣祈出现了,她的脑子里顿时乱如糟麻,心里七上八下。
她竟一路走回了锦绣坊,袁嬷嬷和苗二姐在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不气,偏生苏瑜都不带喘的。
“姑娘,你怎么走这么快?我这老胳膊老腿哪里能走得过你?”袁嬷嬷顺了好一会儿气才说。
苏瑜回过神,进了锦绣坊,进了房突然意识到她行为如此反常,宣祈会不会多想?
会不会往她清楚他身分那个方向去猜?
不应该,这辈子他俩还从未见过呢。
可她这样见头一面就撇身而去的行为又要怎么解释呢?
他既不是鬼,又长得极好看,她跑什么呀?
苏瑜坐在圈椅里扶额长叹,懊悔自己行为莽撞,无端给人疑猜。
“姑娘,你到底怎么啦?”袁嬷嬷跟进来,拿走苏瑜眼前的算盘。
苏瑜无法说明,甚至觉得有点虚脱,“嬷嬷,我今日路走多了很疲乏,想早些休息,你下去吧。”
苏瑜不想说,袁嬷嬷也不好继续追问,而是说:“梧桐山庄离城虽说不远,但偶尔有事进城遇黑也不好总歇在锦绣坊里,姑娘该考虑是否要在城里买间宅子落脚。”
袁嬷嬷的声音忽远忽近,苏瑜理解了半天方明白其用意,“此事过了再说吧,不着急。”
袁嬷嬷见苏瑜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也就没再打扰。
一轮残月升上中空,很快又让乌云给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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