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荷花巷这宅子,苏瑜当初购买的初衷是打算除了孙府,就算是住在城外的碧落庄,进城办个事时间那怕时间晚了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这地儿离集芳馆不远,来回也方便。
之前这宅子是没挂匾的,是确定苏宗耀一家离不开京城了才将‘苏宅’的匾额挂上去。宅子三进三院,地方却是比沈府略略宽敞。主要分为枫楠院,枫庭院和枫景院。
枫楠院苏宗耀夫妻两个住着,枫庭院住着苏盼,枫景院原住着苏怜,现在收拾出来给了徐老太太。徐老太太一路走来,被府里的假山树石,飞檐笼翠看得眼花缭乱。这宅子布置精巧,各处看着别扭的地方都能巧夺天工的制成一幅景致,看着更是赏心悦目。
徐老太太此刻的感受,就像是平静的心湖里砸进了一块巨石,掀起巨浪涌向她的四肢百骇,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用不着这么激动,更不能让晚辈小辈们瞧出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搭在康妈妈手上收紧的力道足以显现她现在有多失态。
来到枫景院,何氏舌烂莲花,“儿媳想着阿娘要来,怜姐儿之前用的那些家具肯定用不得了,特意差人去置办了新的,还有这院儿里的盆栽绿植,儿媳也特意让人重新培育过了,您瞧着这些红花绿叶,心情都跟着明亮起来了不是。”
徐老太太虽然不说话,可她的头就没歇过的一直点。
何氏得意的瞟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陈氏,仿佛在说:不止你会哄得老太太高兴,现在她也给我好脸色看呢。
陈氏端着表情,心里臭骂何氏小人得志,上不得台面。
“快进屋看看。”
何氏将徐老太太领进屋,先是堂屋,四把香梨木椅,檀木做的几桌,上面摆放的茶具都是一等一成色的青花瓷。那婆子撩开珠帘,过了抱夏进到寝居室,徐老太太瞧着脸上一阵惊讶,直道:“这……这这……。”
康妈妈接下话来,“您没看错,的确跟您在老家的屋子布置一模一样,可奴婢瞧着这些家具质地却是比老家的好呢。”
委实而言,徐老太太被这个从来看不上眼的儿媳妇感动到了。在沈府苏玫虽然布置得也很妥贴,但毕竟是个陌生的环境,瞧着虽是舒心,但却不习惯。不似这里,全是按照她在老家时的屋子布置的,瞧着是既舒心又习惯,真正的感觉像是回家了一样。
徐老太太头一回对何氏发自内心的满意,“老大媳妇,亏你还记得我原先屋子里的摆设,真是有心了。”
何氏这所以这么卖命,除了讨好老太太不要像从前那样拿捏她之外,也想好好在二房陈氏面前显摆显摆。毕竟他们一家是寄居在沈家,而这宅子姓‘苏’,她是这宅子的女主人。还不说她的姑娘嫁进了黄国公府,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陈氏妒忌羡慕恨了。
反正,她没法子真将徐老太太轰出京城。
“只要老太太您满意,儿媳多辛苦些也值,正是因为要布置这些,才让您在沈家多住了几日,阿娘您可别怪我动作慢。”何氏适当的将声音低了低,看起来有了丝委屈。
徐老太太赶紧抓住她的手,先前她还在埋怨,以为大房不想接她过来,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心里涌现一丝渐渐的愧疚,“你是个好的,这般为我着想,哪有怪你的道理?”
“阿娘,只是儿媳久不在您身边侍候,也不知道您屋里的幔帐是什么颜色的,不敢做主怕您不喜欢,如今您来了,这就挑挑吧,集芳馆的绣娘动作快,这会儿挑了,傍晚的时候就能送来。”
“哦,是吗?那我得仔细挑挑。”
何氏喊来那婆子一阵吩咐。
那婆子出去一会儿就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女使,每人手里抱着一匹上等的蜀锦。
这屋子里的人很难得见到这么好的蜀锦,看得眼都不舍得移开。
徐老太太故作沉稳的站过去,与何氏一起商量选哪匹,又绣什么花样儿。俨然一副婆慈媳孝的场景,好像何氏头上没有被徐老太太砸伤,二人之间从未有过嫌隙似的和谐。看得一边的陈氏插不上话,表情跟内心都别扭到不行。
等到徐老太太婆媳俩亲亲热热选好了颜色花样儿,已经是一柱香时辰后的事了。
何氏扶着徐老太太坐下,又吩咐上茶。
徐老太太吃了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集芳馆,请人家绣娘绣帐子得花不少银子吧。”
苏宗耀刚想拦,可也比不过何氏嘴快,“用不着,您还不知道吧,那集芳馆是京城有名儿的绸缎铺子,东家正是您的孙女儿瑜姐儿,一听说是给您置办物件儿,那里的掌柜上赶着献殷勤呢,哪儿敢要银子?”
何氏得意的语气说得徐老太太心思一活,她瞧了瞧二房的陈氏,觉得她怎么这么沉默?“你别是诓我老婆子没见过世面吧,京城这么大,一个绸缎铺子能有多出名儿?”
“说起来我们家这王妃娘娘也真是会做生意,她这绸缎铺子跟旁的绸缎铺子可不一样。里面卖的不止是绸缎,上好的胭脂水粉,金银手饰全都是最最时新儿的,别的铺子都派人到她的铺子里取经,但学得来样貌学不到精髓,哪家也没她家生意好。”
“这话怎么说?”
“王妃娘娘点子多啊,唉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赶明儿儿媳领着您到集芳馆去转转,瞧瞧您就知道了,京城里那些富户太太官亲家眷们想置办什么新衣头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集芳馆。”
何氏很得意,仿佛那集芳馆是她家开的一样。
瞧着徐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样子,苏宗耀说道:“先别说这些了,折腾了一上午,阿娘也累了,下人们还得归置东西,咱们先到花厅摆饭吧。”
半下午时候,小斑爷将一叠单据递进王府。
苏瑜瞟了瞟那单据上的数字,轻嗤一声,“何氏还挺会充门面。”
“她这般讨好老太太,估计是想挣挣脸,毕竟她在苏家二房那里吃了一辈子的亏,现在可是扬眉吐气的时候。”袁嬷嬷分析道。
“交待下去,仅只一次,往后何氏再到集芳馆搬东西,咱们怎么卖给别人的就怎么收她的银子。”
“是。”
荷花巷现在的开支全赖姑娘私库支出,如今又添了老太太主仆两张嘴,何氏再这样铺张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此,徐老太太正式入住苏家,开启了她在京城即将鸡飞狗跳的序幕。
第630章 假君假臣
农历端午节,北国军队绕道胡夏进攻双辽府,朝廷派来的镇守将军李渭全力抗击,才使得双辽暂时安全。李渭是临时遣将派到双辽来的,他原属摄政王麾下的一员副将,由于其经验老道,摄政王给他建立军功的机会,这才将他派到双辽府来。没想到一来刚把锋火营的事办理明白,紧接着就受到北国军队的攻击。
双辽府的军备设施薄弱,虽然有他强行下令坚固,他仍担心自己有负王爷重托,所以安排刺史将战区附近的百姓往大后方撤离。只余大唐军队死守防线,抵御外敌。
因此,沈重霖所在的甘宁县一下子涌进了诸多流民。
县城里到处可见流民,有亲戚的住亲戚家,无亲戚又无钱的就住客栈,余下的或蹲或靠或依或坐在街道两边,十分影响街道两旁的铺子做生意。而且还时常发生有流民抢馒头包子之类的案件发生,累得县衙里的衙役个个哀声哉道。
沈重霖也不敢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苏玫身上,他强迫自己至少看起来要像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在政绩上不落人话柄。他逢人就笑,只是那笑从不直达眼底,但百姓只觉着有这么个亲和的县老爷,是他们的福气。
这么多的流民,他看着厌烦,却也是个给他树立口碑的楔机。他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后,立即招集甘宁县的乡绅富户,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在县衙附近设立粥棚,又请来县城看病的大夫坐在粥棚附近义诊,还将城中荒废和旧屋破庙都收拾出来,供给流民一个落脚之处,一时间,收获无数好评。
这些好评,他希望尽快传到京城里去。
他只要有民心,京城里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多少得有顾忌。
这天,他从粥铺巡视回到县衙,书史向他禀告,“太爷,有位自称是您故人的人找您。”
故人?他能有什么故人落到甘宁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可有报上姓名?”
书史摇头,“只说与您从前是官场旧识,他只管说,您只管做。”
沈重霖心中谜惑,后背突然升起一阵寒凉,他进京之后只用心听过两人吩咐,其一是肖禀坤,他已经死了。其二是皇帝,而他已叛国出境。
难道……。
“人在哪儿?”
“小史听说是太爷您的故人,便安排进了您的书房等候。”
沈重霖不敢想,别过书吏,带着满腔疑惑和忐忑,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快一年不见了,那人比他印象中容貌更为深刻,眉目深遂,轮廓刚毅,像鬼斧神工雕刻一般的,他穿着一袭麻色的衣衫,简单的缎带将青丝绾于头顶,兴许来得匆匆,被风吹得坠下几缕颓发,却并不影响他天人般的气势。
沈重霖大为震惊之后,转身对守在门口的衙役说道:“都站远些侍候,没有本县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
“是。”
等到衙役走远,沈重霖进屋闭门,然后郑重其事朝那人跪下,行大礼,“微臣沈重霖跪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错,来人正是宣苑,大唐的叛国皇帝。
宣苑满意的看着沈重霖的举动,他知道沈重霖是个有野心有谋算的男人,绝对不会甘心于做个小小的右散骑常侍,向他献策,听他吩咐,无不是想满足他膨胀的野心。如今被贬到甘宁这种苦旱之地,他又与宣祈在女人事上有过节,想调回京,谈何容易?
来前他有八分把握,眼前倒是十足十了。
“朕今时不同往日,爱卿竟还认朕这个皇帝,不枉朕与你君臣一场。”宣苑走到沈重霖跟前,伸手将他扶起,“快平身吧。”
沈重霖一边谢恩,一边脑子转得飞快。
皇帝已经叛国,来找他干什么?“陛下快请坐。”
不论如何,沈重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现在非常时机,皇帝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说明他来去都有路子。自己若跟着他离开大唐,岂不比现在当这个劳什子县令舒坦?虽然要背负叛国的罪名,可就算他回到京城,又真的能受到摄政王重用吗?还不如博一博,为自己寻个出路。
宣苑也没客气,直接坐到沈重霖办公位上。
沈重霖不敢看宣苑,宣苑却仔仔细细将沈重霖打量了一番。穿着一身大唐七品官服,官帽上还沾染着不少灰尘,身上瞧着也有很多沙粒。也是,甘宁这地方,特别是夏日,风沙迷眼,他曾经派了好几任县令到甘宁,他们为回京或是调往别处无所不用其极。
“爱卿这是外出公干回来?”
“正是,微臣在县衙附近令人搭建了粥棚,去巡视了一圈。”沈重霖老实回答,他等着宣苑自动报出来寻他的目的。
宣苑忱惜的声音响起,“在京时朕就知晓爱卿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朕也给你机会展现自己的才能,爱卿从未让朕失望过。本以为朕被迫离京后,宣祈会善待爱卿,竟不知他将你贬到这甘宁苦旱之地来了。你不知道,朕在阵前听说甘宁县令为爱卿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后来派人潜入打听一番,才知道真是爱卿你。”
皇帝的确给过他很多机会,这点沈重霖不否认,不然他也不可能升任到右散骑常侍这个位置。“曾经陛下抬爱,微臣感激不尽。陛下,恕臣不敬之罪,您为何要……。”
“叛国吗?”宣苑说得云淡风轻。
沈重霖默然,听着宣苑继续说,“朕自前年除夕被人从玉阶上推下去,龙体就一直不稳当,宫里的局势,朝廷的局势,桩桩件件都烦扰着朕的心,朕心神不宁,导致龙体每况愈下。当初与贞贵妃合谋混淆皇室血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朕想有了皇子,立为太子,宣祈便能收敛些,朕再找机会削夺他手里的权势与兵权,没想到宣祈有所防备,再加上那农妇敲登闻鼓以及长公主的掺和,最后功亏一篑。想来爱卿被贬至甘宁,也是受那件事所连累吧。还有,太后弥留之际,并非朕不孝不去探视,而是朕寝宫周围全是宣祈的眼线,御医也被他收买,朕进的药,进的膳食通通都被下了药,若非北国王施于援手,秘密进宫给朕良药,朕早已死在宫里了。”
宣苑的胡说八道,沈重霖丝毫不怀疑,因为在他心里,宣祈与皇帝不睦举朝皆知,宣祈为了皇位和权势,只有这样迫害皇帝才能达到目的。
“王爷此举虽不妥,但陛下您叛国也遭天下非议,如今又协助北国攻打大唐,陛下是真想毁了大唐么?”沈重霖想到近段时日大街上的流民,有理由相信皇帝真会这么做。
宣苑却道:“朕是大唐皇帝,毁了大唐朕什么也不是了。朕之所以离开京城,也只是为向北国王寻求帮助,并未真正抛弃大唐。可北国王不可能无条件帮助朕打败摄政王宣祈,所以,朕将大唐的军事重地和布局图献了出去。北国王和朕一样,对宣祈很是忌惮,这个人必死无疑,活着就是麻烦的存在。沈爱卿,朕今日前来见你,是想问问你,可愿意随朕一起反攻,彻底解决掉宣祈?”
沈重霖又不蠢,皇帝避重就轻,他想知道的关键信息却是半点也没透露。
既然皇帝已经到了他面前,说明有些话他也是可以直言的,“陛下,微臣能问问北国王帮助陛下打败摄政王的代价是什么吗?”
果然不好糊弄啊,宣苑实则也没打算瞒沈重霖,知道他能敏感的察觉到事情的核心,算是他没有看错人。“事成之后,连云七城永远归属于北国。”大唐岁岁上贡这事宣苑没提,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想让人真以为他是个叛国求荣的皇帝。
第631章 委协
就这样简单?说起来连云七城那么多年不在大唐手里,对大唐皇帝而言,既不是从他手里丢掉的,那跟有与没有没太大的感触。皇帝答应北国王这个要求,也能理解。“将连云七城重新送给北国,微臣能理解,只是如今北国王手里握着大唐的军事重地和布局图,陛下您能保证北国王不会出尔返尔吗?”
宣苑换了个姿势坐着,看着沈重霖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能保证。”
沈重霖斗胆抬头看宣苑,见他又道:“可朕这么做并非鲁莽行事,要知道大唐的军事重地和布局图是大唐命脉一般的存在,给到北国王手中无疑是给他掐住了大唐的命脉。这东西一旦不见了,大唐朝廷肯定会立即做出反应。如今诚如朕所料那般,宣祈调动人马移位加固,增加布防,朕透露给北国王好几处军事重地要么不见半个人影,要么就只有几百号人留守,真正的军事重地换到什么地方,朕不知情,北国王也不知情。”
所以,摄政王宣祈的所有动作都是眼前的陛下算计好的。
他知道宣祈会有所行动,所以才拿走军事重地和布局图。
他也清楚军事重地和布局图虽然落到北国王手里,肯定会一无是处。
那么,一个疑问就产生了,“陛下,您高瞻远瞩,微臣有一事不明。”
“说来听听。”
“陛下既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那谈何打败摄政王?要知道王爷是大唐的战神,大唐的每一处军事重地都刻在他的记忆里,北国王是决对找不到机会得逞的。”
“所以,朕需要爱卿的帮助。”宣苑迅速接下话并站起来,认真的看着沈重霖,“爱卿可愿助朕夺回大唐基业?”
沈重霖被宣苑盯得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选择关乎自己后半生的荣辱和荣华。诚如先前所想,就算他回到京城,宣祈也不可能真的重用他。犹豫片刻后,沈重霖复又跪在地上,他的别无选择,都是宣祈逼的,“微臣听候陛下吩咐。”
宣苑再一次将他扶起来,“朕果然没看错人,爱卿放心,事成之后,朕绝不会亏待爱卿。”
既然有了选择,那便没有退路。沈重霖拱手作了一揖,“陛下隆恩,微臣感激不尽,可是微臣如今在甘宁,要如何帮助陛下夺回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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