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哼,得瑟。”绿腰啐了句,跟了出去。
这是大半个月来碧影头一回离开苇院,走在回廊里的时候绿腰收了伞,伞尖垂地的位置滴了不少的水珠了。她看似目不斜视专心跟着绿腰走路,实则眼神全然在环顾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北国的大型宅院和大唐区别并不大,惟一有点区别的可能就是庭中萧条的景象了。
北国人粗狂,更爱马匹和草原,只有有地位品阶的人才会愿意建个院子把自己的财富和女人给围起来。在大唐,这个时候虽然不是真正的春暖花开,但该抽芽的已经抽芽,该染绿的已经染绿,哪里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而这院子里,树枝树杆很分明,被雨水打湿的缘故,这才带着一丝潮气。
走进一个圆弧形的空门,绿腰开始撑伞,又走了好一节路,才到一个叫尚芸台的地方。
绿腰收了伞,碧影也跟着收了伞,接着二人沿着墙根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一排屋子,中间的屋子正开着门,她回头对碧影说:“到了。”
碧影没作声,握着伞的手却悄悄收紧了。
“阿婆在家吗?”绿腰喊了一句。
“进来。”
听着多年未听过的声音,碧影脚下微顿。她的这点小反应没能逃过绿腰的眼神,她清蔑一笑,迈过门槛。
见着母亲,碧影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这些年为保护小殿下的安危,她早已习惯将自己的情绪收尽敛尽,可在真正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哪里能真的绷得住?
阿婆脸上也有激动的神情,她缓缓走向碧影,颤抖着手捧着碧影的脸,哽咽着声音道:“长大了,也长变了,但跟你阿爹有六分像。”
绿腰受不了这种场合,知道这母女二人不是真无动于衷就成,她说:“你们母女好好叙叙旧,我就在门口等着,碧影姑娘不识得咱们王府的路,我还得送她回去呢。”
布来储芬母女两个看都没看绿腰一眼,她拉着碧影走到一旁落坐,紧紧握着她的手,又细心的替她拭泪,“昨儿听说你回了北国,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我还真能在活着的时候见着你,自从你失踪后,我一直以为你跟你父亲在一起呢。”
母亲明明知道她这些年在大唐,却仍然这么说,想来这话是说给外头偷听的人听的。
“当年父亲重罪,咱们母女落难,幸得太子妃娘娘搭救,让我照顾好小殿下,我便跟着他去了大唐,这么些年没有消息,我也以为母亲你不在人世了。要是早知道母亲还活着,女儿早就离开京城回来了。”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服侍人,能如何?”碧影边说边拿眼斜向外头,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母亲面前。
布来储芬迅速收起塞进坐垫之下,继续与碧影说着久别重逢的话。
绿腰在外头听得百无聊赖,便将手伸出屋檐接水珠子玩儿。要不是小王爷非得知道这母女俩都说了些什么,她才不愿意听这些让人起鸡皮的酸话。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母女俩各自聊完自己这些年的近况。绿腰也觉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要开口让碧影离开,一个小婢子冲冲赶来,喊,“阿婆,二王妃来拜见大王妃,送了好些名贵药材,大王妃让您过去点数,入库。”
阿婆立即就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碧影。
“我知道了,这就去。”
布来储芬要去办差,自然不能跟碧影再多聊,母女二人在叉路口道别。
雨也停了。
绿腰依旧走在前面,碧影静默无声的跟着。只是很不巧,迎面走来了赫连敏和南宫世显的两个姬妾。
赫连敏一见着绿腰眼睛就忍不住放毒,听说昨日小王爷又与这个贱婢荒唐了好几个时辰,连晚膳时辰都错过了。
绿腰自然感受到赫连敏投来的敌意,但她仗着有小王爷的宠幸,半分不惧。说什么想将她赶出去,她昨日躺在小王爷怀里的时候软语软言告了赫连敏一状,小王爷说她若是被赶出去,他再将她找回来便是。有了这句承诺,绿腰有足够的资本有恃无恐。
“妾身见过小王妃。”
听着这得意洋洋的话,不仅赫连敏恼怒,就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姬妾也忍不住翻白眼。
“绿腰,我警告这你很多次了,别仗着小王爷宠幸你,你就可以尊卑不分,你只是小王爷身边的奴,见着本小王妃你得自称‘奴婢’,‘妾身’是妾侍的自称,你进府这么久了,一直改不掉这个错误的习惯,难道是不将我德亲王府的规矩放在眼里吗?”
绿腰真心觉得累,每次见着赫连敏不是被她阴阳怪气的指责就是被她颐指气使教训,但凡在这府里有点依仗的谁能受得住?
“回小王妃,小王爷虽未明着给妾身名分,但妾身在小王爷面前就是这样称呼自己,小王爷都没说什么,小王妃却要揪扯住不住,莫不是小王妃你不把小王爷放在眼里?”
这话像根尖锐的针,猛地扎进赫连敏的心脏,她被激得失去理智,顺手就是一耳光甩过去。
第1155章 祸水东引
绿腰莫名其妙挨了打,这是可小王爷最喜欢的一边脸,这贱人居然敢打她。她捂住被打的脸恶狠狠的瞪着赫连敏,她知道她在妒忌,她知道她在抓狂,很好,她虽然不能打回去,但她能让赫连敏的日子更难过。
伸手就将碧影往前扯了一步,然后笑着对赫连敏说:“这位姑娘这可小王爷新看中的人,小王妃,你既是打了妾身,不若连她也一起收拾吧,看看小王爷是会怪你心胸狭隘还是说你贤惠。”
碧影本是一脸的懵,渐渐地从绿腰和这个‘小王妃’的谈话中明白了‘小王妃’可能就是南宫世显正妃的身份。来北国的那一路她也不瞎,看得出来绿腰和南宫世显关系暧昧,只是没料到这个小王妃会跟绿腰如此针锋相对罢了。
此时她只想赶紧回到苇院去,她担心小殿下,不料绿腰手贱突然将她拽到人前。她先前是听绿腰提过南宫世显想收她做女侍卫,可她几时答应过?怎么到了绿腰嘴里,就成了铁定的事实了?
再来看这小王妃那张被气得发红的脸,以及那双似乎要被气得喷出火来的眼睛,碧影感觉到不妙了。刚想抬脚走人,小王妃身后的姬妾立即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着有点显老,你该有二十几岁了吧。”其中一个姬妾眼睛上瞟酸着声音说。
碧影的模样诚如布来储芬所言,有六分像她父亲,但又不失她母亲的柔美,所以整个人看上去英气精神,很是吸人眼球。
赫连敏往旁边挪了两步,站在碧影面前深深的打量她,那目光,每一道都带着审视和敌意。
“小王爷例来喜欢温柔妩媚的女子,瞧你这冰冷冷的样子,莫不是改口味了!”
任碧影这么个外人都能听出小王妃话里的无尽失落,惟有绿腰得逞似的笑道:“这位姑娘可是从大唐来的,而且本事了得,甚得小王爷欢心。”
赫连敏是知道府里的苇院住了两个人进去,但小王爷有交待,可以路过苇院,但谁也不准进去,莫不是那苇院里住进了两个大唐来的风流女子?小王爷想金屋藏娇?
一看赫连敏有些慌乱的眼神,绿腰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错就错吧,反正苇院除了她谁也进不去,就让赫连敏胡思乱想受受打击也颇好。
“本事再大又如何?坏了王府的规矩照样赶出去。”
赫连敏的话很是硬气,可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小王爷不点头,她哪里赶得走?如此说,不过是想撑撑自己跌到地上的王妃尊严罢了。
碧影冷冷的瞥了一眼绿腰,然后又要走,又被赫连敏身边的两个姬妾给拦住了。
另一个姬妾也仰起了高傲的头,想替小王妃出口恶气,“既是承了小王爷的雨露就得向小王妃磕头,你的磕盖莫不是铁做的,不会打弯?”
她半个字都没提,就由绿腰一句话,竟能让这三个女人都对她充满敌意,她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己可受不了,“我的确是从大唐来的,可惜我并不是你们小王爷的人,请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赫连敏将信将疑的目光又落到绿腰身上,只见绿腰不慌不忙说道:“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你别忘了,小王爷已经看上你了,只要是小王爷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就没有失手的。”
绿腰越描越让人弥想联篇,更是越描越黑,碧影实在不惯于这种口舌之争,一把将拦在面前的姬妾推开,刚才了两步就被这两个倒地的姬妾给抱住了腿脚,还听她们哭着喊了起来。
“快来人呐,这大唐来的贱婢打人啦。”
碧影又想发力将两人踹开,就见一个婢子扶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走过来,并听见妇人道:“这又是闹什么?吵着大王妃歇息,谁担待得起?”
此话一出,本是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一收,姬妾纷纷往赫连敏身后退,连仗着小王爷宠幸的绿腰也不得躬身退步,只有赫连敏一脸委屈的往前去,“母亲,都是儿媳的错,儿媳听闻母亲在大王妃这儿,便也想来看看大王妃,没料在此碰到了绿腰和……小王妃新纳在身边的女侍卫,儿媳多质问了几句,这二人便仗着小王爷的恩宠不将儿媳放在眼里,这才滋乱起来。”
赫连敏提到绿腰和碧影时故意拖长声调,并将视线有意无意往碧影身上瞟,二王妃不想注意都不成。
绿腰她是知道的,在儿子面前不仅得脸,办事也利索,只要不闹出大事来,在儿媳拈酸吃醋的时候也是能敷衍就敷衍,敷衍不了就叫来不痛不痒的训几句,总归是不会真当回事,去损坏他们母子间的情分。
“这姑娘瞧着好面生,打扮得也不像我们北国女子,小王妃,这姑娘哪里来的?”
赫连敏折了个身,软软的言道:“是小王爷从大唐带回来的。”
“模样倒是长得不错,但确实不知道规矩。”二王妃在德亲王府后宅已经纵横了好些年,谁见着她不得尊躬曲膝,绿腰是在儿子面前得宠,可在她面前也得温驯得跟个小羊羔似的。但眼前这个姑娘端着手,不卑不亢,腰杆挺得笔直,那冷漠的样子像是丝毫不将她这个二王妃放在眼里。
“绿腰,她可是跟你一样,已经服侍过小王爷了?”
这话问得直白,就是问碧影是不是已经被小王爷给睡过了。
碧影一听,气得眼神杀气腾腾。绿腰担心碧影暴走,也觉得今日闹得差不多了,赶紧上前言道:“回二王妃的话,碧影姑娘只是武功高强得小王爷青睐,并未……。”
二王妃拿眼斜向小王妃,表情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又在乱吃飞醋’。
而此时的赫连敏也知道自己跳了绿腰挖的坑,要不是她故意将话说得那么瞹昧不清,自己能误解么?“母亲,不是这样的,都是……。”
“二王妃,小王爷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差,告退了。”
绿腰嚣张的打断赫连敏的话,拉着碧影离开了这块是非地。
赫连敏气得直跺脚,二王妃薄恼道:“你如此沉不住气,被人稍稍一激就像炮仗似的炸,谁会中意你这脾气?”
第1156章 过往
心里又在奇怪,绿腰到大王妃这里来干什么?
等到这院子里的外人走玩,不远处的矮墙后布储储芬正搀扶着一个看上去上了花甲的老妪。老妪的脸其实没多老,但她的头发却是白完了。且脸上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冷冷的注视着一行人的离开。
“那就是你的女儿?”
布来储芬点点头,“是。”
“哼,适才绿腰说什么?她是小王爷新纳的女侍卫?”
布来储芬道:“她跟奴婢提过,只是小王爷单方面的想拉拢她,或许是看上她的一身本事了吧。”
“别让她拒绝,这或许对咱们有利。”
大王妃缓缓转身往回去,踏上石阶进了屋,屋里有炉子,烧得很暖。布来储芬替她解下氅衣,又给她递了一碗奶茶,这才将碧影给她的信取出来,“大王妃,这是碧影给的信。”
“我陪二王妃那贱人说了好些话,累得很,老眼昏花,你自己看吧。”
布来储芬拆开信,看到信上没半个字,只有一块长命锁的画像。她知道这长命锁,这是大王妃的独女南宫芸的长命锁。当年她被大王妃撞见看大唐来的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大王妃非但没揭穿,还与大唐皇帝结成了同盟,为表决心,将她一直视若珍宝的南宫芸的长命琐送到了大唐皇帝手里。
大王妃的用意布来储芬也很明白,整个尔都都以为大王妃的女儿芸郡主在出嫁前身亡是意外,这只是对外的说法罢了,是王爷掩饰家丑给尔都众人的交待。实则是芸郡主要嫁的夫郎被二王妃的女儿宜郡主看上了,姐妹二人争执时宜郡主动手将芸郡主推下了塔楼,芸郡主就这样摔死了。
大王妃当时顾着伤心,等她反应过来要去找王爷为芸郡主讨公道时,二王妃母女却抢了先机,一通巅倒黑白,不仅洗白了自己,王爷还因为不想失去被拉拢的对象而将宜郡主替芸郡主嫁了过去。大王妃气到吐血,不论她如何向王爷申辩,王爷都视若无睹,最后更是威胁她要是再胡闹,就说她疯了,要将她永远关在尚芸台,不准出半步。
大王妃绝望过后,一夜之间白了头,再让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替芸郡主报仇。
可是王爷在尔都的势力太大,她根本不是对手,只能寻找合作者。而这个合作者,既不会背叛她,更不会惧怕王爷的威胁和权势,大唐皇帝最合适不过了。
所以这些年她们主仆二人一直避芒,任由二王妃把持王府后宅。
布来储芬将信纸展示给大王妃看,大王妃眼神先是一滞,然后将膝上的裙子揪出了褶子,缓缓笑了,“终于要开始了是不是?好,好,我盼了那么久,总算给我盼到了。”
这个长命锁的图像是暗号。
大王妃激动得落泪,布来储芬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大王妃,您冷静些。”
“我是该冷静的,可是这一刻我冷静不下来。”大王妃回握着布来储芬的手,泪眼里全是恨和怨,“当年我就是眼瞎才会答应嫁给南宫磊这么个无情无义,无君无主的冷血蓄牲。我刚生芸儿的时候他就将南宫凡带了回来,杀了接生阿嬷,逼着我承认我生的不只一个女儿,而是生的一儿一女,那是他养在外头的贱人生的,为了一个嫡出的身份硬塞到我头上。后来他将那贱人带回了王府,许了她做二王妃,却没将南宫凡认回去,想来这些年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奸夫淫妇还以为我不知情吧。这一辈子都毁在了这德亲王府,我的女儿也被那对贱人母女给害死了,南宫磊更是不将芸儿的性命放在眼里,那么,我何必在心慈手软?我们隐忍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这一日么?”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南宫芸也是布来储芬带大的,看着她小小的模样一天天长开,一天天长成一个好看的美人胚子,看见南宫芸,她就能想到她的女儿碧影,那些年她也是将全部的母爱都倾注给了南宫芸。谁能想到那么一个笑妍如花的姑娘,会被人从塔楼上推下来,就那样毫无征兆的调零了?
“奴婢明白您的心情,说句不敬的话,芸郡主是奴婢一手带大的,她也是我的女儿,她虽然离开我们很久了,可她致死的原因我们都很清楚,大王妃您不会算了,奴婢更不会。”
大王妃闻声,靠在阿婆怀里哭得更伤心。
彼时的大唐京都,即将到三月三了,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苏府要办赏花宴,贴子在那婆子手里过了一张又一张的递到杨氏手里,杨氏全都打开复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再派人给各家送去。
二太太陈氏自打杨氏替她解了苏玫的困,往大房这边走得很勤快,她也清楚二房的院子里因为张氏那小贱人在二老爷面前得势,自己每每讨不了好都是老太太给她撑腰,所以,她对老太太也是像了个人似的真心实意的孝顺。
这次知道大房要办赏花宴,她就自己巴巴跑来帮忙,还担心杨氏嫌弃她,姿态放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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