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老六跳脚:“你这娘们?儿!烫死老子了,脏婆娘!”
铁头抓紧这一会儿的?时间,赤着脚就往山下跑。刚跑出一段距离,他听不见后面追赶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已经甩掉了。他往后一瞧,头皮发紧。
没想到那山匪正慢悠悠地跟在?他后头,步伐一点都没急。
铁头拼尽了全力,像牛一样喘着粗气,不要命似的?往前跑啊,他的?脚丫子越迈越沉重,到后来,喉咙里都是血腥味,肺里像是被刀割了一样,腿上的?青筋狂跳,膝盖软成面团。
他壮实的?大腿,还有之前追着人砍的?力气,怎么都没了?天姥爷啊,铁头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身子能?这么没力,这要是换了原本?的?他,肯定能?跑走!
而现在?,铁头被绊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原本?不算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影子覆盖在?他身上,奸笑:
“好啊,跑啊,把你的?腿打断,看?你还想不想跑。”
这孙子不是在?开玩笑,铁头知道。
棍子从空中落下,带着刺耳的?风声?。
铁头没时间骂街,凭借惊人的?反应力,他往一旁滚动躲开。
但那锋利的?风还是溅起一阵沙砾,打中了铁头去挡的?手臂。
“*!”铁头面露凶光,骂得很大声?。
这孙子居然敢打他!居然真敢照死里打?真当他是泥捏的?吗!
别说他现在?只是个女?人,就算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铁头咬着牙,又快又准地扑上前,抢夺老六手里那根棍子。他的?双手青筋暴起,手腕带动肩膀,骨头即将断裂。
抢不动。
甚至那棍子还缓缓变了个方向,像制服一只鸡鸭一样,锁住他的?喉咙。
挡的?时候,铁头用了全部?的?力气,但还是看?着那棍子一点一点靠近自己,压上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喘不过气。
老六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以往的?时候,铁头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把老六压制住。
而现在?……铁头的?脸憋得通红,血丝密布的?眼眶里渗出泪水,他想起来,对了,不是老六变强了,而是他变弱了。
以前铁头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这是事实。在?抢别人东西的?时候,在?欺负别人的?时候,在?把别人搬来的?救兵一并打跑的?时候,他一直沾沾自喜。一想起那种用一双手轻松制服别人,看?别人恼火得不行?却只能?乖乖听话的?窝囊样子,铁头心里就一阵畅快。
但现在?,老六制服铁头,只用了一只手。
坚硬的?石头敲在?铁头小腿上,他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老六!你等着,我一定把你剁成肉沫——”
这次的?咒骂毫无攻击力,因为他只能?说说而已,他什么也做不了。
被别人欺负只会让铁头愤怒,但这种无法反抗的?挫败感,却让他扎扎实实地感到恐惧。
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像是一只老鼠,好像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捏死他。这人,甚至都不是他认可的?强者,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六。
老六终于?放开铁头,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居高临下:“好吃好喝地待在?寨子里怎么了,又不用你们?流血流汗。咱天甲寨对你们?这么好,你竟然还狼心狗肺地想跑。”
铁头痛苦地捂着小腿,满地打滚,鼻涕流了一脸,大喊:“你觉得好,你来啊!你自己来试试啊!”
或许是实在?疼得受不了,铁头眼前变黑,又一次失去意识。
这回,铁头虽然不能?动,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独自在?黑暗中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他仔细思考了自己的?处境。
没办法,跑不出去了。原来他只知道天甲寨的?守卫厉害,自豪得很,可现在?他跑不出去,他对这群畜生?玩意只有一腔愤恨。
但是,铁头还是不服。他琢磨着,自己和那群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可不一样,这具壳子里面可是装着一个男人的?灵魂!
如果不能?逃跑,那就安安分分生?孩子呗。
生?个孩子有什么难的??只不过大个肚子,整天吃吃喝喝等十?个月就行?,这么轻松的?活计,难道还能?比下山抢粮食更难吗!
既然跑不出去,那么为了活下来,他可以做任何事,而且肯定比那群女?人做得更好,一定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女?人的?本?分。
拼一把,只要能?活下来,他就真的?能?一个人活下去了。
最重要的?是,别人都不知道一件事,只有铁头知道。
他专门计算了一下日子。其实仔细想想,铜娘生?孩子那天往前推九个多月的?时候,铁头曾经看?见这女?人被金大疤瘌带走过。
虽然金大疤瘌本?人好像不记得这事了,但铁头敢确定,这四胞胎就是金大疤瘌的?孩子!
也就是说,只要能?怀上金大疤瘌的?孩子,他铁头就能?生?出最多的?四胎来,他还没见过有谁生?得比四个还多的?。
成败在?此一搏了,铁头咬咬牙劝服自己。就算不想干这种事又咋样呢,反正大家都在?同一个身子里,其他人说不定早就暗度陈仓了,现在?就看?谁怀上的?孩子最多,谁才?能?笑到最后。
睁眼,又是一天晚上。
铁头身上的?痛楚没有消减,他躺在?床上,浑身疼痛。掀开被子,看?见自己的?小腿是黑紫色,膝盖肿成了馒头。
同屋的?人都睡熟了,铁头扶着拐杖单腿站起来,勉强出了屋子走到灶台边。锅里的?牛尾汤只剩下一点点了,味道不太好,应该是隔日剩的?。
铁头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今天约莫到了酒日,刚好是吃喜酒的?时候。
刚好是该去找金大疤瘌的?时候!
铁头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单腿蹦起来跳步,他迫不及待完成这件事。
只要找到金大疤瘌,只要抢先一步怀上四胎,那他就解放了!就再也不用晕过去了,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好好活着,其他人都没喽!
月光下,婆婆营大门前,一根拐杖杵在?泥地上。
风轻悄悄地摇晃树叶,声?音很像暗地里藏着的?东西在?窃窃私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根拐杖先是停下,然后节节后退,被逼得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倒退走。
铁头踉跄地单腿跳,他没能?看?见背后有啥,差不大点跌进水缸。
心里暗骂,但他还是仰面,装着乖巧的?样子,憨笑说:“秃子哥,我这回没有想跑,真的?。”
瘦秃子腰上缠着一截红绸子,绸子两?端随着他的?步伐甩起来,光滑漂亮,颜色和血一样艳。
黑夜里,这秃瓢的?脑袋发亮,但脸背着光,黑咕隆咚看?不清楚。铁头只能?根据他的?语调来判断心情好坏。
瘦秃子:“哟,我当然信你没想跑啦……”
很可惜,瘦秃子说话总是怪腔怪调的?,让铁头拿不准他到底是真是好心还是阴阳怪气。
铁头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对啊,秃子哥,你看?我这腿都断了,还能?跑到哪里去啊?我就是晚上睡不着,我随便走走。”
铁头拼尽全力把他往外推,但瘦秃子的?小细胳膊却像一堵铜墙铁壁,紧紧禁锢着他。
而瘦秃子却没怎么使劲似的?,看?起来只是轻松地搂着。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在?乱动,愉悦地品评一句:“还挺会撒娇。”
铁头开始惊慌,颤抖的?同时还露出笑脸,试图缓和氛围:“秃子,是我啊。你好好看?看?,你不认得我了吗。”
“当然认得,我还记得你的?名字,你叫什么,铁娘,对吧。”瘦秃子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名字这么特别,人也一股香味儿。”
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解开腰间的?红绸子,然后像捆一头活猪一样,捆住自己的?手脚。
那手法格外熟练,一条长长的?绸子越挣扎越紧,铁头根本?动弹不了,想吐都没办法吐。
其实他早就知道瘦秃子会借看?守的?方便偷偷玩女?人,之前他们?看?守的?时候,铁头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次被玩的?是他。
如果只是忍一晚上就算了,可万一怀上孩子怎么办?他要生?最多的?孩子,只能?去找金大疤瘌!他千万不能?怀瘦秃子的?孩子啊!
铁头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他尖叫哭泣,又被瘦秃子用手捂住嘴巴。
一阵痛苦的?呜咽声?之后,铁头用自己仅剩的?武器,狠狠咬了对方一口。
瘦秃子吃痛松手,皱眉给了铁头一巴掌。
铁头的?嘴角渗出鲜血,目光哀切凄惨:“为什么这么对我?是我啊!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你看?看?我,是我!是我啊!!”
瘦秃子被这句话唬住了一会儿,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瞪着眼问:“你谁啊?”
“我是……我是……”
身份不能?暴露,这事这么丢人现眼,要是传出去,他铁头的?名声?就全毁了……可是他的?心里苦啊。
瘦秃子又问:“你是谁?倒是说说啊。”
两?道血痕从铁头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哀嚎,用沙哑的?嗓子哭喊:“我和你一样,是人啊!!!”
第108章 羊水破了!他活了!……
眼前黑了又亮, 又是新?的一天。
铁头被困在黑暗里的时候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发?生在他?身上的遭遇简直太荒谬了!他?越想越难以忍受,濒临崩溃!
一口?气憋在心里面呼不出来, 就在一阵潮湿的气息过后,铁头的心情忽然舒缓了很多,他?在黑暗中好像听?见了许多窃窃私语。
“这句话是啥意思啊,俺看不懂。”
“意思就是咱已经怀上了呗。”
“这么?快?是谁, 是谁怀上的?”
“应该是找金大疤瘌的那个吧,或者是找瘦秃子那个。”
“肯定?是金大疤瘌的种。我本来也能怀上的, 谁知道刚到?地方就换了人,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哎,说你呢, 大疤瘌, 怎么?不说话?”
“对啊, 说不定?怀上的那个是你呢!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战无不胜的金大疤瘌!”
“……”
铁头听?着?只觉得模模糊糊,似懂非懂, 但?这些人的语调都?阴阳怪气的, 好像是在针对谁。
轮到?他?睁眼的时候, 是个白天。
他?放下手上的饲料桶, 拄着?拐杖就去了柴火房。铁头一把拨拉开墙边堆积的遮挡物, 总算瞧见了一行字。
他?把拐杖竖在墙边, 伸出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孕育开始,胜负未定?。最后的最后,一个人将在疼痛中迎接新?生。】
这句话不怎么?清楚,铁头也是勉强能解读一下,大概意思是说:
有人已经怀上了, 不知道到?底怀了几胎,但?别人还有机会?,要?等最后时刻才知道谁是赢家。
最后的最后,不就是生孩子那天嘛?对,在痛苦中新?生,生孩子可不就是又疼又新?生的,所有东西都?对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