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这?可是神?婆,神?的代言人,一双天眼能发现所有妖魔鬼怪,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请神?祇上身,在村里的威望不小。
而玲纳的注意力?没放在神?婆身上,倒是看见她后面的徒弟堆里出现一个熟面孔。
周尔曼混在神?婆的一堆徒弟中间,存在感?很低。
那些议论声?还没完全消下去,神?婆也不着急,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不动声?色。可何爱梅等不下去。
何爱梅的心病就在眼前,她给玲纳使眼色:
“来,快让神?婆给看看。神?婆啊,我这?媳妇刚生?下个孙子,不哭不闹也不调皮捣蛋,可乖巧聪明了,就是样子长得?和?别人有点不一样。”
“我就想知道这?孙子和?媳妇有没有事,应该咋养,咋喂他吃饭啊。”
神?婆没关注盲子,只管围着玲纳,一根头发丝一根头发丝地检查起来。
眼前的女人细眉大?眼,梳着最柔顺的低盘头,一双小脚伶俐可爱,她抱着孩子,目光中的善良与爱意澄澈自?然。
神?婆板起脸来,退后半步:“有点怪。”
何爱梅忙问:“哪里怪?我孙子有没有事啊?”
神?婆对身后徒弟做了个手势,不耐烦道:“着什?么急,还看不出来呢。等我开个天眼,再?看一遍。”
小徒弟们纷纷把自?己身上的乐器敲响,让神?婆随乐声?踢腿跳步,进行怪异的舞蹈。
神?婆身上的彩色布条簌簌作响,在空中飘出虚影,她“嘿”“哈”两声?,从徒弟手里沾点新鲜猪血,往眼皮子上抹两下。
这?天眼就算是开了。
玲纳静静站在一群孩子中间,眼睛好奇地眨了眨,她也想知道神?婆能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那双涂抹了猪血的眼睛没有睁开,神?婆就像能看见似的,开始转动她的头颅。
天眼先?是检查了一遍她的徒弟们,没看出猫腻。
她转而去观察村民,神?婆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突然面色一紧,但没有多说,接着就缓缓转动天眼,面对玲纳。
“啊!!!”
神?婆尖叫,明明没有任何人碰撞,她却在平地踉跄几步,差点没摔倒。幸好有个徒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怎么了?”何爱梅凑上去问。
该不会这?媳妇真是个妖怪吧?
何爱梅看了眼神?婆现在的样子,那一点点猪血早已经干涸在她的眼皮上,可神?婆的脸上却印着两道竖直的血印子。
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两行浓稠血泪!
何爱梅吓了一跳,准备帮她擦擦。
可神?婆推开何爱梅,只让自?己徒弟扶着。
她的腿脚发颤,脸色却维持镇定?,吐出一口气:“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何爱梅不咋信:“这?能叫没事吗。”
“我最近上火了,耳目不清明而已。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神?婆,那……”
“别再?问了!今天到此?结束,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眼见神?婆不耐烦了,刘生?财抽了口烟,也训斥道:“告诉你没事就没事,笨,神?婆还能骗你不成?”
何爱梅悻悻道:“好,我不问。那,那大?家在我家歇一会儿,尝尝我大?儿媳妇的手艺。”
神?婆瞎着到处摸索,随便摸到一个徒弟的手,就让那个徒弟领自?己回家。
不驱煞了,后面的游行也不用继续,神?婆最近有点上火,需要回家给自?己去去火。
周尔曼扶着瞎了的神?婆,在最后走出刘云鹤家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是玲纳,周尔曼确定?。
鼓乐声?停歇,众人没了热闹可看,气氛逐渐走向低迷。
何爱梅心疼儿子,特意留住几个大?小伙子,告诉他们:
“你们平时和?云鹤玩的好,去他房里耍一会儿吧。”
大?伙就成群结队,兴冲冲往刘云鹤卧房走。
刘云鹤最后还是把孩子生?了出来。
他卯足了劲,把孩子连胳膊带腿儿从自?己肚子里出来拽出来。
当?孩子的样貌显现在刘云鹤眼前时,他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这?是生?了个、生?了个瘤子?好,是个瘤子也行,说明他只是生?病了,只要不是活物……
不,这?东西还会动。
就在刘云鹤还没弄懂那是什?么的时候,他最要好的几个兄弟掀帘子走了进来。
进屋一看,那几个兄弟也愣了。
“不是吧云鹤,不是你媳妇生?孩子,是你生???”
诡异的沉默充斥着整间屋子。
面对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朋友,刘云鹤的委屈愈演愈烈,他准备了一腔诉苦的话,没开口,却听见屋子里发出一阵哄笑。
“你生?孩子啦?这?辈子都没想到我兄弟还能生?孩子哈哈哈哈。”
“生?孩子的感?觉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还要给孩子喂奶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孩子是谁的,是正经人的吗?啧。”
那些朋友以前都是他的知己,会陪他喝酒,给他安慰。
但现在,刘云鹤看着他们,每一张脸都变得?陌生?极了。
他肚皮敞开,血水和?羊水混合着流出来,一颗心彻底凉下去。
玲纳进门的时候刚巧碰见他的兄弟们说说笑笑走出来。
而牌位旁边依然飘着一个慈爱的女人影子。
玲纳没看孩子,先?问姥娘说:“他怎么样?”
黄皮姥姥满意道:“不错,能生?出孩子的人,都是我的好宝贝。”
刘云鹤躺在炕上,浑浑噩噩地问:“你在和?谁说话?”
“祂啊,你看不见吗。”玲纳指了指身边。
刘云鹤什?么都没看见,他也就不管了,是谁都无所谓,谁救不了他。
玲纳心情不错:“让我看看你的孩子。”
玲纳走近,心情变得?更加美妙,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生?出来的孩子真好看,长得?像我小时候。”
杂乱的血肉混合出一个肉球,四条触手灵巧地摆动,这?是一个健康的怪物。
虽然现在只生?了这?一个,但玲纳相信刘云鹤,经过不断努力?,他以后一定?可以越来越成功的。
刘云鹤惨叫:“不!!!它是怪物!它才不是我生?下来的孩子!!!”
“我是个男人,我,我根本不会生?孩子!”
外面又传来村民们的嬉笑声?。
“刘云鹤啊,已经生?了,可惜生?下来的不是个男孩……”
“…也不是个女孩哈哈哈哈哈哈!”
刘云鹤悲愤攻心,呕出一大?滩暗红色的血。
血液喷溅到地面上,黄皮姥姥牌位底座忽然动了一下,那棵发财树重新在屋子里生?长起来。
长成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叶片肥厚润泽,灵光在叶脉中流转。
上面的果子原本被玲纳摘了一大?半,而在汲取到刘云鹤的痛苦之后,它又长出了一颗不一样的心脏。外表亮晶晶的,呈透明状,像一颗红色水晶。
玲纳摘下果子,品尝了一口。
全新的痛果,那是世上所有人都没有体会过的新口味,是规则之内常识之外的意外口感?,脆爽甘甜,入口即化,明明已经被消化掉了,那股香醇的味道却仍然挥之不去。
黄皮姥姥飘在空中,绕着玲纳转了个圈。
不知道是鬼还是神?的声?音,环绕在玲纳耳朵边:“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强,可是,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玲纳开心道:“好巧,我就是想要变成你这?样。”
“不,”玲纳又想了想,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话,“你的方式太慢了,我会比你做的更好。”
“我的方式太慢了?”
“对啊。”玲纳把自?己美好的憧憬讲述出来。
黄皮姥姥把这?片土地养得?很好,不需要持续的神?力?,只需要一点点人类小手段,在给一部分人类弱势身份的同时,也分配给她们不平等的权力?,把矛盾转移到内部,整个世界就能不停歇地运转下去。
但是,太慢了。
玲纳抚摸上那棵发财树,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它才长出这?么一点东西。这?让玲纳有些不满意。
“凭什?么村里只有一半的人在制造痛苦,另外一半的人为什?么不生?孩子?”
“是不喜欢吗?”
要是剩下的人也能帮她种树,就好了。
玲纳畅想道:“如果这?是神?的恩赐,我要将这?样美好的祝福送给村里每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
黄皮姥姥没有对此?发表评价,而是大?笑着飘走。
外面的人也还在大?声?说笑,谈论的内容都绕不开生?孩子,让刘生?财和?何爱梅的脸都丢光了。
玲纳望着窗外那几个口水喷溅的壮年小伙子。
多好,多有生?命力?。
他们肆意嘲笑着刘云鹤,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奔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