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沐猫
闻从音没去找陈姝彤,陈姝彤却来找她了。
下午的时候,外面人来人往,陈姝彤亲自提着一袋子苹果香蕉走进中医科。
“闻大夫。”
闻从音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瞧见是她,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继续低头写药方。
看病的病人好奇地打量陈姝彤。
陈姝彤脸上挂不住,心里咒骂闻从音真是给脸不要脸,然后还要开口再喊一声。
孙丹阳立刻出来阻止:“陈姐,麻烦你等等,闻医生在开药方,等她开完后您有什么事再说也不迟。您坐,我给您倒一杯水吧。”
“好,好。”
陈姝彤压着心里的不满,难得露出一张笑脸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孙丹阳去一旁倒水,马迟仓凑了过来,用眼神询问:那女人来咱们中医科干嘛?
孙丹阳摇摇头。
她哪里能知
道。
“您喝水。”孙丹阳把水杯递给陈姝彤,然后笑着问道:“这个时候,您不用在药房上班吗?”
陈姝彤接过水杯却也没喝,听见问话也不以为意,“药房那边好些人呢,哪里用得着我去盯着。”
孙丹阳:“……”
合着真把自己当领导啊。
闻从音给病人写了药方后,示意孙丹阳去让外面的人稍候,然后把门带上,看向陈姝彤,“陈同志怎么过来了?”
“哎呦,闻医生,你这称呼怎么这么见外,叫我陈姐就行了。”
陈姝彤上前来,脸上满是笑容。
闻从音笑了下,“工作的时候还是得客气点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陈姝彤脸上笑容微微一僵,她很快恢复自然,把苹果香蕉往桌上一放,“那什么,闻大夫,这不是我婆婆在医院治疗吗?我知道你们辛苦,特地给你们买点儿水果补补身体,这苹果香蕉可贵了,不便宜呢,光是这香蕉,一根就要一块钱。”
“一根一块?!”
马迟仓眼珠子险些掉出来,惊呼出声。
孙丹阳给了他一个胳膊肘。
陈姝彤立刻道:“那可不,这香蕉可不常有,我都是托供销社帮忙,才能买到这么几根,不是我说,要是别人,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她说完这话,冲闻从音露出一个笑脸:“不过,闻医生,您不同,您要是想要,只要说一声,要多少我都给您买。”
闻从音手里握着铅笔,眼睛盯着陈姝彤,若有所思,随后一笑道:“不必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们是医生,医院也有规定,不能跟病人以及病人家属要任何东西。请你还是收回去吧,孙大妈我们会照顾好的。”
陈姝彤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变了。
她眼神闪烁,道:“小闻,你何必这么见外,这规定是对外人,我也是医院职工,我说心里话,我把你当妹子一样看待的。”
她不容分说地摘下一根香蕉,塞到丽娜手里。
闻从音见她一副不达目的死不休的模样,又听见外面有人议论怎么进去这么久,心知道要是不把陈姝彤打发走,不知要在她身上浪费多少时间,便道:“那行,东西我收下,你走吧。我一定照顾好你婆婆。”
陈姝彤这才高兴了,满脸笑容地走了。
她走后,闻从音立刻让马迟仓跟孙丹阳两人把水果拿去分了。
马迟仓挠挠脑袋,“老师,这拿人东西,不合适吧?”
闻从音道:“拿是不合适,买就没关系了,我不打发她走,她就赖在这里了,没事你们吃吧,回头孙营长来了,我把水果的钱给他就行了。”
孙丹阳笑道:“还是老师您聪明。”
闻从音点点她,又看向马迟仓,“马迟仓,你有一点可得跟丹阳多学学,这当医生不只是要医术精通,还得学会怎么处理事情。你们以后遇到这种事必然不在少数,比如人家给你们送水果、送礼品、甚至送红包,你们不接吧,人家担心你们耍手段,给他们家人穿小鞋,找麻烦,倒不如接了,然后找个办法,把东西还回去,而且,做这种事最好有个人能帮你作证。”
马迟仓又懵了,“为什么还需要人作证?”
丽娜道:“马哥哥,你真笨,要是人家不承认你把东西还给他了,那怎么办?”
马迟仓嘴巴微张,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不可能吧,不会有人这么……”
“这么什么?”闻从音道:“咱们打开门诊室治病救人,病人是可怜,但人有百种,咱们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病人、病人家属,你就知道人人都是好的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闻从音的一番话着实打开了马迟仓的世界观。
孙丹阳也有所收获。
她越发笃定自己跟着闻从音这个老师是跟对了,换成其他老师,哪里有功夫,有心把这些做人做事的细枝末节给你掰开揉碎了讲。
晚上,孙营长训练完后,又过来了一趟。
闻从音把水果钱还给他,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孙营长脸上露出尴尬神色,忙要把钱推给闻从音。
闻从音道:“孙营长,你这要是不收,我可不好做人,我也明白你爱人是怕担心我们照顾不来你母亲,这点儿你们可以放心,这几天我已经叮嘱病房护士,如果你母亲那边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刻过来找我。”
孙营长这一两天也打听过了,知道闻从音的医术在医院是最好的,听了这话,心里放心不少,“那得多麻烦您了。”
“您客气。”闻从音道:“您可以进去看看您母亲,但看完就得出来。”
孙营长连连点头,闻从音带着他进了单人病房。
老太太的面色比先前好了些许,但还是双眼紧闭,旁边的心电仪线条起起伏伏。
孙营长看着母亲,眼睛涨红。
“回来了。”陈姝彤洗了个澡出来,就瞧见孙营长满面憔悴地从外面进来,下巴满是胡茬。
孙营长没说话,走到客厅,把帽子摘下,从口袋里掏出闻从音还的钱,丢在桌上,“你给闻大夫的水果,人家还的钱。”
陈姝彤心跳漏了一拍。
她瞧了一眼桌上两张大团结,心里暗暗咬牙,这闻从音倒是怪大方,给的只多不少。
她忙坐下道:“这闻大夫真是,就一点儿水果,跟咱们这么见外干什么。”
“你好端端的,给闻医生送什么水果,”
孙营长不傻,他盯着陈姝彤,眼睛里带着探究。
陈姝彤心里一紧,她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下,骂娘道:“你什么毛病,我担心咱妈还不好吗?这不是我之前跟那谁有点矛盾,怕她对咱妈不上心!我这都拉下脸去讨好了,怎么还做错了吗?”
听见是这么个原因,孙营长脸色缓和了下来,“你早知道这样,当初干嘛得罪人。”
“那是她先得罪我,欺负咱们小胖。”陈姝彤见孙营长脸色的变化,心气壮了不少,看来闻从音并没有说别的什么,“我这能不护着咱们家孩子吗?”
孙营长见她说的有情有理,嘴唇嚅动,半晌道:“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以后你对人家客气点儿,本来又是邻居又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把关系闹的那么紧张干嘛。”
陈姝彤听见这些懦弱没骨气的话,就不禁撇嘴,但她现在多少懂得隐藏:“行,我答应你,不过,咱妈现在到底怎么样?醒了没?”
孙营长脸色有些沮丧,“还在昏迷。”
“这闻医生能把咱妈治好吧?”陈姝彤试探地问道,“要能治好咱妈,多少钱该花就花。”
孙营长看着陈姝彤。
就在陈姝彤以为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被发现了的时候,孙营长叹了口气,握着陈姝彤的手,“等咱妈好了,要是你不愿意待在这里,我去部队申请转业,咱们换个地方待,好好过日子,成不?”
陈姝彤没说话。
孙大妈在第三日才渐渐苏醒,但她很快就又昏迷过去。
柳主任得知孙大妈的事后,嘱咐闻从音一定要治好孙大妈,医药费部队这边可以帮忙。
这几天,陈姝彤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
即便是在药房,她也心不在焉。
“陈姐,要不我来抓药吧。”药房的同事眼睁睁地看着她抓了一把甘草当黄芪,脑门上青筋直跳。
这药可不能乱吃,吃错毛病,回头他们都得被病人找上门来理论。
陈姝彤阿了一声,回过头。
同事指了指她手里的油纸包,道:“您都抓错药了,还是我来吧。”
陈姝彤还想骂几句,可低头一看,自己真抓错药,她脸上神色讪讪,把药包丢下,走到一旁去,靠着柜子扒拉着算盘,不知在想什么。
“陈姐这几天怎么都魂不守舍的?”
一个同事问抓药的胡姐,声音很小。
胡姐边抓药边道:“她婆婆这不生病了,在咱们医院躺着呢,我估计,就是为这事发愁。”
“诶?先前陈姐不是经常骂她婆婆老不死,怎么这回这么上心啊。”同事嘀咕,惊讶道。
陈姝彤在药房这边干活不上心,八卦倒是很有精神,没事就说她老公、婆婆怎么窝囊,没用,自己爸爸以前多能耐,舅舅怎么有本事。
因此,大家伙对她的家庭情况了若指掌,也知道她跟婆婆不对付,这也很正常,天底下婆媳关系好的能有多少,就如同哪个女婿能跟岳父、岳母感情好的一样。
胡姐道:
“话不能这么说,平时怎么骂是一回事,毕竟是一家人,这关键时候可不就看出人品来了,这陈姝彤这人还算不错。”
陈姝彤压根没听见同事们在议论什么。
她满脑子只想着婆婆会不会醒过来,要是醒了,她会说话,会把自己把她气病了的事说出来吗?
如果这件事被大家都知道了,自己还有脸面见人吗?
陈姝彤越想心越乱,她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要是她婆婆就这么永远死了,那该多好。
在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现这么一个念头的时候,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孙大妈病房门口。
“陈姐,你怎么在这里?”
孙丹阳跟一个护士有说有笑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见陈姝彤站在门口的时候,孙丹阳打了个招呼。
陈姝彤却一瞬间打了个哆嗦,她回过头,脸上明显有惊慌神色,冲着孙丹阳道:“小孙啊,我来看我婆婆。”
孙丹阳不动声色,笑道:“现在不太方便,闻医生交代了,这几天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孙大妈休息。”
“我是她儿媳妇也不行吗?”陈姝彤有些恼,又有些慌。
护士道:“陈姐,别说您,早上您爱人过来,闻医生也没答应,现在老太太这边我们一直在照看着,您两位要看望病人,不如等过阵子,病人的病情彻底安稳了,再来看也不迟。”
见护士这么说,陈姝彤倒是不好再坚持,她也怕孙丹阳捅到闻从音跟前去。
孙丹阳跟护士去里面给孙大妈喂了药,换了点滴,这才回来,她跟闻从音说起在病房门口看见陈姝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