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伊
“我在这里,妈你守着我位置哈,我遇到个朋友说两句,马上就回来了。”
肖亮母亲嗳了一声,坐下去后,便死死的守着位置,不管谁过来借坐,她都不允许。
那边江美舒看完后,便能猜到大概,“你母亲得的是肝病吧?”
这话一落,肖亮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江美舒,“得肝病的人脸色会发黄,看她的脸色——”显然是到了后期了,发黄,黑沉,哪怕是隔着十几排座位,也能看到一个大概。
肖亮嗯了一声,“是肝癌晚期。”
这话一落,周遭顿时安静了下去。
江美舒看了一眼江美兰,江美兰点点头,她这才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青桔子来,“我们也没有了,只能匀给你一个。”
肖亮看着青桔子,顿时眼睛都亮了,“谢谢谢谢。”他不断的鞠躬道谢,“我给你钱。”
说着他就从兜里面掏钱,原先说的两毛一个橘子,他给的却是五毛。
“不用了。”
江美舒拒绝了,“要不到这么多,而且也只是一个橘子而已。”
这个橘子或许对于她们来说重要,但是对于肖亮的母亲来说更重要。
肝癌晚期多活一天都是赚一天。
到了这种时候,其实不说是橘子了,对方想吃什么,只要能办到的情况下,都会满足。
肖亮捏着那个橘子,他沉默了许久,再抬头的时候,眼眶有些红,那些被隐入眼眶的泪水,浸染了整个眼睛,看起来明亮又清澈。
“大恩不言谢。”
肖亮深吸一口气,说,“诸位将来要是去羊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陶街和西湖街找我。”
“我平日除了带母亲在医院看病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
江美舒正准备问一下肖亮羊城的事情。
结果那厢,肖亮的母亲喊了起来,肖亮连忙和江美舒他们告别。
江美舒没能问到,也只能作罢,不过也不后悔就是。毕竟,就给了一个橘子,就去找人家帮忙,这她也太那个什么了。但是江美舒他们都没想到,再次来找肖亮的时候,时间竟然这么快。
三天三夜后,江美舒他们便下了火车,说实话,不管是她还是江美兰,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羊城,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连去哪里进货都不知道。
正当几个人两眼一抹黑的时候,肖亮推着轮椅带着母亲从车站里面出来了。实在是肖亮太过惹眼了一些,在拥挤的人群里面,他推着轮椅就成为最为突出的存在。
肖亮也没想到出来后,竟然会遇到在火车上的恩人,他意外了下,“同志,你们这是要哪里啊?”
只是寒暄。
江美舒犹豫了下,“我们打算去羊城看看小商品,肖同志,你有具体推荐的地方吗?”
江美舒认识两千年以后的羊城,却不认识七十年代的羊城啊。
肖亮一听,他眸光一闪,“如果你们想看看小商品,可以去陶街,也可以去西湖路夜市,这是最大的小商品市场,但是如果要看成衣的话,那肯定要去高第街,这个就看你们需求了。”
他思索了下,从口袋里面摸了一张名片递过来,“这是我在高第街的名片,你们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江美舒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肖亮摆手,“是我要谢谢你们。”他低头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母亲,“如果不是你们,我妈也不会那么满足。”
“那一个橘子吃完她就舒服了不少,一直坚持来到羊城。”
“咱们后悔有期。”
等肖亮离开后。
江美舒喃喃道,“没想到随手送了个橘子出去,竟然能帮我们这么大的忙。”
“我们现在去西湖街?”
比起陶街,她更熟悉西湖街。
“去西湖街。”江美兰也一锤定音,“**镜,口风琴这些不讲究尺寸,等最后再去高第街。”
“卖衣服讲究尺寸,我们要顾虑的太多了,花费的时间也多。”
这一下子说动了沈战烈和梁锐,“我们听你们的。”
这种事情显然女同志比他们更有眼界。
确定了地方后,便是去目的地了。羊城的市场氛围很开阔,他们一出火车站,就有不少人力三轮车,在旁边守着招揽生意。
“同志坐车吗??
“去南华西街八毛钱,去恩宁路五毛钱,如果去附近三毛钱我就拉你们走。”
江美舒和江美兰交换了个眼色,“去西湖街多少钱?”
“靓女啊,我同你讲,西湖街离车站好远好远咧,正常我们是不过去的,耽误生意——”他话还没说完。
江美兰直接换了他旁边的板爷,“西湖街去不去?”
这让原先接待江美兰他们的那个板爷,顿时傻眼了,用着粤语跟旁边的人对骂起来,“我叼你老母,死扑街,先来后到懂不懂?这几位是我客户啊。”
“还抢我客户?你还混不混啊?”
不正宗的普通话,加上地道的粤语混在一起,江美舒她虽然听不懂,但是大概能知道,这人是在骂人。
江美舒默然了下,拉了拉江美兰的袖子,直接走到了旁边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车上,“送我们去西湖街。”
也不废话,直接就坐车走人了。
这不说第一个板爷懵了,就是第二个板爷也懵了,不是他们在这里骂的鸡飞狗跳,怎么顾客被人抢走了啊?
其实,拉着江美舒他们的那个板爷,也有些懵,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天上掉馅饼啊。
不过,还是江美舒提醒他,“还不走?你还想和他们吵架?”
这下,李师傅才如梦初醒,立马蹬车走人。一个三轮车坐不下两个人,而沈战烈和梁锐也找了另外个不言不语的板爷。
反正原先吵架的那两个,他们不要。
等抵达到了西湖街后,江美舒给了钱,对方要了八毛,但是蹬了快一个小时。
对于这种老实人,江美舒反而不好意思砍价了,她给了一块,江美兰也是这个意思,不用找钱。
也许是身上有钱后,人也多了几分底气,对待那些他们觉得心酸的人时,会多了几分包容。
对方愣了下,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过了会,沈战烈和梁锐就来了,二人一落下站到了江美舒他们旁边,原先西湖街这边对于江美舒,她们姐妹两人虎视眈眈的人,顿时又把眼神给熄灭了下去。
羊城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茬的地方。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这里有着黑暗和血。
而沈战烈人高马大,一脸凶相,梁锐虽然瘦,但是一脸拽拽的,叛逆桀骜,这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人。
那些原先看着江美舒和江美兰,两个女同志落单准备动心思的人,瞬间又寂静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沈战烈就支撑起来了,他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环视着周围,带着几分警告,之后才朝着江美兰说道,“我们去国营招待所。”
这种地方到底是安全一些。
江美兰嗯了一声,她也有几分后怕,也没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能出头的大部分都是男人。
因为女人在这个年代,是天然的弱势。她们光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就能被人虎视眈眈的盯上了。
在这一刻她倒是庆幸起来,喊了沈战烈一起过来,强烈的要求沈战烈请假一周,不然光带梁锐一个人过来,怕是还不能起到威慑性作用。
用了一毛钱在引路人那换了个,招待所的位置后。因着有了首都百货大楼采购证,外加出行证,在招待所开了两间房后,总算是在羊城安定了下来。
江美舒和江美兰一间房,梁锐和沈战烈一间房,特意要了连在一起的房子,就在隔壁也就是为了,万一有点问题后,可以互相照应。
等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后,都到一点多了。
江美舒摸了摸肚子,“我们去吃点饭吧?”
在火车上这几天因着硬座离餐车太远,每次都是将就过去的,基本都是吃的干巴的东西,因为这样就能少跑厕所了。
厕所离的太远了。
“现在就去。”
江美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江美舒也是,在火车上的几天出汗不说,还换不了衣服,身上的衣服真是腌入味了。
等彻底收拾妥当后,江美舒和
江美兰这才从房间出来,他们敲了敲隔壁的房间。
沈战烈在洗澡,梁锐这个没心没肺的,已经补了一个回笼觉了。
等他们都收拾妥当出门后,都一点半了。江美舒和招待所的干事,询问了周遭吃饭的地方后,抓了一把糖果递给对方。
找人办事,不给好处,那还怎么找人帮忙?
那前台干事犹豫了下,“你们是外地来的?听着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的。”
江美舒点头,“对。”
前台干事,“那你们晚上尽量就在招待所,不要出门了。”
“白日里面你们两个女同志就算是要出去,也一定要喊男同伴一起陪着。”
七八十年代的羊城,比九十年代的羊城更为猖獗,起码到了九十年代这里的公安制度已经健全了,而现在却还处于一片空白,慢慢建立的情况下。
而这种黑白地带,滋生了许多黑暗。
江美舒怔了下,朝着对方道谢,“你放心,我们出去肯定是四个人一起。”
如果只有她和江美兰,他们宁愿待在招待所房间。
江美舒过来后,把招待所干事交代她的事情,和众人说了下。
江美兰若有所思,“看来这里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乱。”
“大家都注意安全。”
沈战烈和梁锐更是打起来了,十二分的精神。
因着几人在火车上干粮吃的太多了,都想吃点汤水的食物。最后找了一家河粉店,江美舒要了一份猪杂烫河粉,等端上来后,她率先喝了一口汤,只觉得那汤鲜的恨不得她把舌头给咬掉。
真是苦日子过多了,一碗汤河粉,她都能吃出美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