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来采菊
从血缘关系上考虑,陶书华是陶欣唯一的直系血亲,这世界上没有人比这兄妹俩更亲近;从经济地位层面考虑,陶书华是名校教授,不会让从小养尊处优的陶欣产生太大落差感;从实际生活角度考虑,陶书华比陶欣年长十二岁,十八年后的今天已经年长三十岁,而年过半百的陶书华膝下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只有和他相互扶持的妻子。
陈平认为,让陶欣以陶书华远房堂妹的身份回归社会实在是再好不过。一个从小长在国外的堂妹,父母双亡后回国投奔堂哥,如此一来,陶欣能有个亲人依靠,陶书华也能有个晚年保障。
可陈平没有在陶书华那讨到什么好果子吃。陈平原想着,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陶欣一口一个大哥叫的那么亲密,这兄妹俩的关系应该是很不错的,陶书华要是知道消失了十八年的妹妹并没有死,还不得高兴的飞起来。陈平和陶书华见面时,甚至为陶书华准备了速效救心丸。
谁承想同父异母这四个字里藏了许许多多的恩怨,陶欣一无所知,陶书华却清清楚楚,陈平准备不充分,连打了好几张感情牌,彻彻底底的激怒了陶书华。
陶书华不仅拒绝做陶欣
的监护人,还拒绝和陶欣见面。
不过终究是兄妹,陶书华在将陈平扫地出门之前,给了他周廷之的联系方式。
经过调查后陈平才了解到,陶欣的父母在世时一直和周廷之保持着联系,二老去世后的诸多事宜也是由周廷之帮忙操办。
最重要的是,周廷之至今未婚,男女关系很干净,且相当的事业有成,就那么一个儿子,是人家情有可原的家务事,不值一提。
这么一看陶欣的人际关系里简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监护人了。
于是在管理局内部全票通过,并征得受害者本人同意后,陈平在当天中午十二点联系了周廷之,表示有一件与陶欣相关的事需要和他商量,想要登门拜访。
内容大差不差的一通电话,陶书华接到后的第一反应是问“是不是陶欣的尸骨找到了”,这也是所有时裂受害者家属共同的反应。
可周廷之却只问地址,说:“我现在过去。”他似乎一点都不为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感到惊讶,反而镇定的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陈平挂断电话,就觉得这人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能白手起家干这么大一番事业,与此同时,心里又萌生出一丝担忧。陈平怕三十八岁的周廷之段位太高,会把来自2002年的陶欣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担忧之下,陈平不由地婆婆妈妈起来,翻来覆去的对陶欣说:“你要是在那住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换一个监护人也没什么,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发微信,别忘了每天都要跟观察员打视频做汇报。”
虽然陈平是好意,但同样的话说多了难免让人不耐烦,陶欣随口答应着,忍不住问周廷之什么时候能到。
下午两点钟,周廷之赶到了管理局,签署完保密协议,了解完详细情况,办完各项手续,真正见到陶欣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对陶欣而言,她和周廷之只分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她记忆中的周廷之是个清瘦俊秀的大男孩,头发很短,皮肤白皙,脸上总有晒伤,看上去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
可眼前的周廷之,似乎比二十岁那一年长高了不少,他匆匆忙忙的赶来,还穿着衬衫西裤,挽着袖口,更显的肩膀宽阔,手臂结实,单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也让陶欣感到非常陌生。
不过陶欣把心态调理的还不错,很快就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她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周廷之说:“你生病了吗?怎么戴着口罩?”
“没生病。”周廷之的嗓子有些哑,像生了锈的齿轮在竭力运转,而白色医用口罩下掩盖着的脸,也叫人看不清神情。
陶欣收回打量周廷之的目光,转过头问陈平:“陈局长,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其实陈平有意请陶欣吃顿饭,这一来呢,是给陶欣践行,希望她离开管理局后能顺利的融入社会,二来呢,管理局的一众同志加班加点忙活了小一个月,也该好好犒劳一番,至于这第三嘛,陈平想让陶欣和周廷之在他眼皮子底下多相处相处,他观察一下情形,也省得那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尴尬。
未曾想儿大不由娘,虽然陶欣不是他的儿,但他好歹算陶欣的半个娘嘛,哎……陈平对陶欣这种想要尽快逃离管理局的态度很是失望。
陶欣自然不清楚陈平心里这些嘀嘀咕咕,想尽快逃离倒是真的。
一坐到周廷之的车上陶欣就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太好了,终于自由了,在这个地方住着简直像坐牢,我一个犯人恨不得八百个狱警,睡觉翻身都要打报告,真是的!”
管理局的制度是很严格,这源于最早的时裂受害者,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新手妈妈,钟晴。据说钟晴是个孤儿,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大学一毕业就和高中时谈的男朋友结了婚,很快又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生活可以说是幸福又美满。
可就在女儿刚满三个月时,钟晴意外掉入时空裂隙,穿越到了五年后。
五年后,从校服到婚纱的丈夫娶了新的妻子,至亲至爱的女儿哭着喊着叫别人妈妈,属于钟晴的位置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被取代了。
即便丈夫是钟晴唯一的监护人,钟晴也根本不可能融入那个面目全非的家庭,而陈平作为钟晴的观察员,亲眼看着钟晴跳楼自杀了。
所以后来每一个时裂受害者的监护人都是脱离法律范畴,由管理局和时裂受害者本人统一选定的。
周廷之作为陶欣的监护人,自然会从陈平口中得知这段血淋淋的过往,他偏头看了一眼陶欣,声音很轻地说:“之后在我家住,哪里不舒服就随时告诉我。”
“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陶欣想了一下说:“当务之急,我得先去买几身睡衣和内衣,然后好好泡个澡,再吃一顿垃圾食品,我想吃汉堡可乐炸薯条什么的。”
周廷之笑了笑,不像刚才那么客气,而是陶欣熟悉的语气:“没问题,陶小姐今天刚出狱,我当然要为你接风洗尘。”
第3章 第3章你现在又不老。
陶欣看到周念并不惊讶,早在回来的路上周廷之就同她说明过周念的情况。
事情还要从2002年初说起,那时候周廷之的嫂子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周廷之的哥哥周廷谦以自己一个人照顾不好孕妇的名义将妻子送到了娘家,而后便返回家中与情人幽会,他没想到当天晚上妻子与丈母娘闹矛盾也回了家,并亲眼目睹了丈夫出轨的这一幕。
周廷之的嫂子一贯很要强,怎么能受得了这种羞辱,她不声不响的关了门,下了楼,趁着夜色在周廷谦的车上做了手脚。
于是就在第二天中午,周廷谦和情人驾车外出游玩的路上因刹车失灵撞到了路边的大树,车几乎是瞬间爆炸,周廷谦和情人毫无悬念的双双身亡。
由于这场爆炸太过不寻常,警方很快介入调查,通过两个死者的身份,顺藤摸瓜怀疑到周廷之嫂子身上,可是还没等警察找上门,周廷之的嫂子就在分娩后喝农药自尽了。
人死帐烂,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也就是周念。
而周念牙牙学语时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对着周廷之喊“爸爸”。或许那只是两个简单的音节,但周念的爷爷奶奶看在眼里,却认为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由此生出一个善意的、荒唐的、令人不忍戳破的谎言。
陶欣本来还觉得这件事挺离谱,可一见到周念就多多少少能理解周廷之了,这两人长得这么像,还当儿子养了这么多年,对周廷之来说那还能是假儿子吗?那分明就是货真价实的亲儿子呀!
眼看着周念走到自己面前,陶欣缓缓抬起头,正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的时候,周念先开口了。
周念说:“我是周念,我爸应该跟你提过吧。”
陶欣“嗯”了一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心想周念怎么一副认识她的样子?难道周廷之已经把她的事都告诉了周念?
正纳闷着,周念又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姿态问:“欸?他们呢?”
陶欣还没转过来弯,稀里糊涂地回答说:“你,呃……你爸在楼上洗澡。”
周念一怔,不自觉重复了一遍:“洗澡?”
见陶欣点头,周念懵了。这时候洗的哪门子澡?欸?等一下!周念看向陶欣微湿的发梢,发现她好像也洗过澡了。
哦!这三个人今天一定是去户外玩来着!
周念面上不声张,心里还真有点小小的不是滋味,毕竟人家女方那边都已经是一家三口一同出游的关系了,他这边才刚刚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是当头一棒式的通知。
不过这点小小的不是滋味在他爸的终身大事面前轻如鸿毛。周念怀着牺牲奉献大公无私的精神,对陶欣缓缓展露出一个友善而甜美的笑容。
陶欣终于忍不住问:“你爸跟你说过我的事了?”
周念仍是笑:“还用特意说吗,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是喜欢家里人多一点,热闹一点。”
陶欣本来还犯愁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和周念相处,现在听周念这么说,一下子放松了很多,认为周念实在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大儿子。
那人家通情达理,她也得拿出点态度吧。陶欣想了想说:“我就住在
一楼客房,尽量不会打扰到你,你要是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地方就告诉我。”
啊?已经决定要住进来了?什么意思啊?
周念虽然满脑袋问号,但漂亮话还是说得很周全:“你太见外了,客房多小啊,反正三楼也空着,叫我爸找人重新布置布置,你住正好,到底是女孩子嘛,还是比较需要一个私密空间的。”
陶欣正想客气两句,楼梯方向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人一同望去,只见周廷之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容有些模糊,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可空气中却仿佛流淌着静谧的安然。
“爸。”周念匆匆打了个招呼,视线不住地往楼梯上方扫,像是在找什么人。
周廷之走过来,随手关掉了餐厅上方悬挂的水晶灯,又问周念:“回来多久了?”
周念收回视线,条件反射似的回答:“没一会,五六分钟吧。”他这时候还在心里想,女人洗澡肯定更慢一些,要是再吹个头发化个妆,就保不齐得多久了,刚刚好,趁这个空档他爸能给他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及此处,周念立刻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爸,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周廷之的目光掠过他,停留在陶欣身上,竟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意味。可很快周廷之就对周念说:“这是我朋友陶欣,她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嗯?
朋友?
不是朋友的女儿?
那朋友她妈呢?
还没等周念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又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周廷之从玄关拿了一双拖鞋过来,俯身放在了陶欣的脚边。
“地下凉,别光着脚到处走。”
“哦……”
陶欣穿上拖鞋,笑着对周廷之说:“你儿子和你还真像,怎么连个子都一样高。”
“等等……”一旁的儿子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看看陶欣,又看看周廷之,紧绷着脸问:“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好问题。
其实傍晚那会和周廷之一起去逛商场的时候,陶欣就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她和周廷之谈恋爱的时候经常拉着周廷之去逛街,买内衣内裤什么的还让周廷之帮着挑款式,甚至去更衣间里试内衣也要拉着周廷之帮忙系扣子,这些都是随着关系进展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可是三十八岁的周廷之面对她,难免有些拘谨,害她也跟着束手束脚,不知道是该把周廷之当成分开不到一个月的男朋友,还是分离了整整十八年的老朋友。
陶欣没想好怎么回答,周廷之也保持着沉默。
而在长久的沉默中,周念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爸”,那动静,简直哀戚。
周廷之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对周念说:“你先回房间去,这件事我晚点再和你解释。”
没有答案,就是答案。
那一瞬间周念的天都塌了,塌的连愤怒和悲伤都忘记了。他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看着床头柜上妈妈的照片,在床边呆坐了好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是妲己。
殊不知妲己这会面对着纣王也是一团乱。
陶欣看着眼前一言不发,仿佛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男人,感性又开始撕扯理性了。作为一个智力毫无缺陷的成年女性,陶欣很清楚那漫长的十八年是横在她和他之间的一道鸿沟,如果还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将来一定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别的不说,周廷之的大儿子就是首当其冲的难搞,毕竟她才二十出头,怎么能给人做后妈呢。抛开外界因素,周廷之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不止是年龄和外貌,还有人生阅历,社会地位,经济条件……面对三十八岁的周廷之,陶欣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叫他“小周”。
理性告诉陶欣,这时候或许应该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以此避免比十八年前凭空消失更惨烈的收场。
可是感性与理性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东西,感性是深山里的迷雾,是海妖在唱歌,是会给不恰当行为找理由的好辩手。
陶欣猛吸一大口冰可乐,横眉立目地盯着周廷之:“为什么跟你儿子说我是你朋友?我们是朋友吗?你有几个负距离接触的朋友?”
如果说周廷之的防御值是100,那陶欣的攻击力就是101。紧锣密鼓的三连问,终于打破了周廷之的镇静和从容,周廷之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随后才稍有些窘迫地说:“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欣站起身,又是一连串发问:“那是什么意思?你在和你儿子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前,是不是应该先和我解释清楚?你有女朋友了?我成前女朋友了?”
周廷之看着近在咫尺的陶欣,神情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移开了视线:“我是你的监护人。”
陶欣轻哼一声,嘴皮子利索的像练过相声:“你不否认自己有女朋友了那就是有女朋友了,你不否认我是你前女朋友那我就是你前女朋友,我陶欣是绝对绝对不会和前男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现在我就给陈局长打电话让他来接我回去!”
陶欣说完,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的从短裤里掏出了手机。
周廷之呼吸一滞,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别……等一下。”
“有何贵干?”
“我怕你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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