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汁清酒
郑锦君冷笑,笑容中还掺着两分得意:“凭什么?她是我女儿,我在哪儿她就要在哪。”
“国外很多公司都能给她更好的条件,能让她进最先进的实验室,博敏在国外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作为爸爸,你要罔顾女儿的前途吗?”
“前途?”
“只有国外才有前途?这些你跟女儿聊过吗?”
詹巡本来不想闹得太难看,但听她把责任全推到女儿头上,很难再压住火气,言辞也犀利起来:“你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女儿?锦君,你去结交那些人时就没想过影响到女儿吗?宴叔讲你还想撮合博敏和宴修元,被拒绝后又答应一个方太太让博敏跟她儿子相亲,你到底想做什么?”
郑锦君闻言,脸色大变,张望一圈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朝詹巡砸过去。
詹巡侧身躲过。
茶杯落地,玻璃碎掉,发出清脆的响声。
郑锦君见他躲开,火气更旺,又拿起棋盘往地上砸,砸完棋盘不够又砸茶壶,她伸手能够到的东西都往地上摔。
摔完不解气。
她咬牙切齿质问:“你调查我?”
“詹巡,你居然调查我。”
詹巡面不改色。
直接将钟元让私家侦探调查这一节隐去,“国安都找你我谈话了,你觉得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吗?”
郑锦君哆嗦着嘴唇。
眼神闪烁,神情慌乱,仍旧嘴硬道:“博敏年龄到了,我提前相看女婿有什么问题?”
詹巡不跟她鬼打墙的掰扯,声音不知不觉冷了下来:“我不管你之前是怎么打算的,但现在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博敏有移民的念头。”
说他专制也好,说他不讲理也罢。
女儿出国留学是国家给的钱,国家既然培养了她那她就必须回国做贡献。在这点上面詹巡很坚持,不想听什么个人追求。
你想要自由的选择工作生活的地方,那就先把吃到肚子里的资源吐出来。把这份培养还完,再想如何就如何,他不管。
除了移民——
“我也不允许你插手她的婚姻,女儿要不要结婚是她自己做选择,跟谁结婚得看她乐不乐意,而不是因为你需要。”
先问晏修元,又问那家具商。一个家里在体制内有人脉,一个足够富有,他不想多想,但又很难不多想。
郑锦君怨恨地瞪着他,撂下一句“那得看女儿的意思”,转身摔门而出。
詹巡看着关上的大门。
半晌,捏了捏拧出几条褶子的眉心,正要继续收拾客厅里的纸箱,突然,左侧房间发出动静。
他抬起头下意识往那儿一看,女儿的房门突然被拉开,随后博敏神情复杂。
詹巡很惊讶。
他到家时,郑锦君亲口说的女儿不在家,约了大学同学聚会,现在怎么……
但他很快恢复好表情,就跟平时回家一样温和:“不是跟同学聚会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詹博敏苦笑。
“我知道你今天回来,也猜到你要跟妈谈离婚,我想知道你们离婚的原因。”
所以才故意跟他们说约了朋友出门。
她想过夫妻异地感情淡了;
也想过父母双方是否跟小姑那样有了外遇;
甚至想过他们或许从来都不爱对方,只等自己长大就不想再绑在一块。
但怎么都没想到离婚原因是这个。
詹博敏不知道应该怪谁。
想要享乐是错吗?一心为工作讲朴素又是错吗?
放在普通人身上似乎都没错,追求更好的生活本就是大家工作学习的动力,可她又很清楚的认识到父母确实有错。
第48章
父女俩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詹大舅先开口, “去把扫帚拿来。”地上一堆碎片,有玻璃有陶瓷,得先清理干净才行, 否则不定什么时候就伤到脚了。
詹博敏愣了愣。
哦一声, 转身取来扫帚和簸箕, 没递给詹大舅, 而是弯腰埋头自顾自打扫凌乱的客厅。
詹大舅也没站着不动。
他把屋里几个纸箱挪开, 又去小阳台拿了拖把, 女儿扫干净后他开始拖地。
从某方面来看父女俩很像。
都拥有超高的专注度, 也并不是坐着等人伺候的那类人,相反,他们干活不吱声还挺熟练的。
客厅整理妥帖, 詹大舅才示意詹博敏坐下, “坐, 自从你出国, 爸爸好久没跟你促膝长谈了。”
詹博敏坐在单人沙发上, 怀里抱着抱枕,扭头望着窗外冒出的树尖,发了会儿呆。
突然问:“爸, 我妈从前也这样吗?”
她记忆中的妈妈优雅从容, 关心爸爸, 照顾自己, 从来没露出如此物质的一面。
她不是说物质不好。
只是很惊讶原来妈妈是那样想的。
这脱离了她的理解。
她以为妈妈要离婚更多考虑的是身为詹书记的妻子,她的个人空间太窄, 被挤压得太狠了。她想通过公益去实现自我的价值,也是因为找到了热爱的事才不想继续困在家庭里。
詹博敏对此很支持。
她觉得人必须得有自己的空间,遇上喜欢的事一定要去做才不会后悔, 妈妈为她为爸爸付出了半辈子,她有追求理想生活的权利。
可刚刚她贴在门上听着妈妈控诉的话,忽然就觉得很陌生,脑子就跟搅碎了的豆腐渣差不多。
恍恍惚惚的。
詹大舅想了想,道:“你妈从前不太在意外物,当年我到西省羊一村当村干部,你妈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就跟着我去了。”
说着,他看着空荡荡的茶几笑了笑。
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羊一村地理环境恶劣,很穷,很苦,因为穷,因为看不到出路,当地百姓对基层干部不大友好。”
詹大舅推开太阳穴往上一点的短发,让詹博敏看那道伤疤,“那年因为打井的事挨了村民一镰刀,你妈当时给吓得搀着我踉踉跄跄跑了两片苞谷地,最后我们还摔了一跤。那几年她没抱怨过一句。”
他不屑在女儿面前恶意诋毁她的妈妈。
他跟郑锦君结婚是有感情基础的。
或许不如旁人那样浓烈炙热,可那也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对待父母、兄弟姊妹时,他大都表现得很冷静。
因为他知道——
如自己这样家庭的人要闯出来,要有一番成就绝对不能情绪化,有背景有人脉的有容错空间,他没有。
他想当官,想跟老家后面那座坟里的人一样被村里记住被镇上记住,想为当地群众办正事。
但不可讳言,他也有私心。
他希望自己走出来后家里的兄弟姊妹也能从贫困中走出来,他希望自己的后辈拥有更好更高的平台。
所以他不敢犯错,也不能犯错。
一个家族要越来越好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得齐头并进往前走,但变差却只需要一个人走错路。
他绝对不能让妻子的错误危及家里。
詹大舅心里不是不清楚自己对妻子、女儿他的确存在亏欠。若要问他郑锦君是什么时候变的他确实想不到。
所以,他说:
“是我对你妈妈关心不够,爬得越高工作越忙就越没有时间放在家庭里,可能她需要我的时候恰巧我不在身边,时间一长她总要找点别的做心灵寄托。”
“博敏,这是我跟你妈的三观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你不必困惑。”
既然已经被女儿看到,詹大舅便也不再什么都瞒着她:“你妈希望你留在国外,但她或许并不清楚如何才对你更好,她跟别人炫耀时主动提了你正在做的项目。”
詹博敏猛地抬头。
她嘴唇嗫喏几下,没问出口,但眼里的不解、疑问很明显。
詹大舅不希望这事把外甥女牵扯进来,索性照样让国安背锅:“你跟你妈在锡城那两天国安一直有人跟着你们,中途你去洗手间你妈跟拼桌的人说的,你确定拼桌那两人你妈妈不认识吗?她提到你目前在做什么二维分子什么片。”
詹博敏蹙眉思索。
她只是对这方面不敏感,但不是傻。
此刻爸爸一提,脑子里就宛如放电影似的回顾检索起那天遇到的两个人跟妈妈说话时的神情。
渐渐地,脸上的困惑转为凝重,嘴巴也越抿越紧,搂着抱枕的手都下意识勒得更用力。
她垂眸思索一会儿后,“爸,你等我一下。”
大概是又惊又急,起身转道时被沙发椅子的木靠背给撞了一下。
胯骨轴子被撞得生疼。
詹博敏愣只是呲了下嘴角没发出痛呼声,脚步一点没慢。
很快,她拿着铅笔和笔记本出来,坐下就埋头开画,手下铅笔迅速勾勒出面部轮廓。
詹大舅见状,表情也严肃了两分。他安静地等着,没打断女儿的动作,在她思考回忆时也没催。
二十多分钟后。
一张不那么惟妙惟肖但特征又很明显的双人速写出炉了。“这是当天跟我们拼桌的两人。”
詹大舅接过速写人像,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小时候业余兴趣班的钱没白交。”
“嗯,妈说怎么着也得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