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禾禾
郑大夫脸上神色明显落寞了几分，目光不由看向了北方，语气中满是哀伤的道：“阿芷那丫头也没有说错....”
他的医术确实不如族里的堂兄弟，原本诺大的家族，如今凋零的也只剩下老妻与孙女，若是他当初肯用心学医，是不是在逃难的途中，就能保住小孙儿的性命。
郑慧见阿爷怅然的神色，便明白自己这是勾起了阿爷的伤心事，自知失言的她，心中亦很懊悔，低头不语。
另一边，宋芷转入西面山林，发现竹林之中的竹笋有好几处已经被人挖过。
这也在宋芷的意料之中。
长年居住在此处的村民，都知道此处是竹林，没道理不知道春日里有竹笋。
好在竹林够大，再往竹林里走了一段，这才发现刚冒出头的新鲜竹笋。
她将视线内的竹笋挖完，瞧着约莫有四五斤，她就收了手。
之后又砍了两根竹子，便背着竹篓往家走去。
此时，吴氏正带着几个小的坐在屋檐下绩麻线，宋欢见到阿姐背着背篓回来，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冲了过去要帮阿姐提背篓。
宋康的反应要慢一些，但看到阿姊回来，也颠颠的迎了上去。
宋芷被两个孩子簇拥着，走进院中，她将手中的竹子放下，随后卸下背篓，从中拿出用树叶包裹着的刺泡儿，交给小妹，“在山中找到的刺泡，拿去洗洗吃吧！”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甜甜的果子，尤其在这个连温饱都做不到的农家。
宋欢高兴的双手接过一大包野果，欢欢喜喜的跑进了厨房。
宋康也跟小尾巴一样，颠颠的跟着二姐跑了。
宋芷提着背篓走至阿奶身边，语气高兴的道：“阿奶，我今日在山中采到了药材，明日我便带去县城中问一问，看看可有药铺收！”
吴氏听孙女这般说，显然吃了一惊，孙女又不识得草药，这孩子莫不是因着昨日之事，病急乱投医了？
她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探头看向背篓，见里面不过是寻常的野草，便有些迟疑的道：“这里真的是草药？”
宋芷点头如捣蒜，她先将原本故意放在其中的野菜拿了出来，随后便指着其中三种草药介绍道：
“奶，这叫蛤蟆草能治疗您的咳疾，这叫三枝九叶草用来泡水喝，可以强筋健骨，这叫细辛能治疗风寒感冒.....”
吴氏见孙女煞有其事的介绍着，似真的认识这些草药一般，目光不由再次落到孙女的身上。
宋芷察觉到阿奶迟疑的目光，她也不慌，于是将今日在山中碰到郑大夫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一次多谢郑爷爷相告，否则我想去城中售卖草药，怕是还得多费一些波折！”
吴氏见孙女真的在努力兑现昨日的承诺， 心中甚是欣慰，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也是难得露出笑意。
宋芷见蒙混了过去，继续道：“阿奶，我得了一个治疗咳疾的好法子，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说罢，也不待吴氏细问，提着背篓就跑。
宋芷寻了一处空地，将草药分类放好，之后便开始捣鼓起鲜竹沥来。
她先是寻了几块石块垒了简易的灶台，然后将竹子砍成几节，垒在石头灶台上，便开始了点火，烧竹节。
随着温度的升高，竹节中有汁水渗透出来，最后滴入碗中。
宋芷的身旁，蹲着两个小孩，一边摇头晃脑的吃着酸甜的果子，一边不忘帮宋芷添柴火。
随着温度上升，竹节中有汁水从竹子中渗出，一滴、一滴，最后汇聚到碗中。
宋芷见成了，便叮嘱小妹，“你在这儿接着竹汁，这沥出的竹汁水，对阿奶的咳疾有好处，现在时辰还早，阿姊再去山中采些药材回来。”
八岁的孩子，早已经熟识家务了，对于阿姊的交代，小丫头连连点头。
宋芷又与廊檐下的阿奶招呼了一声，旋即背着背篓又去了后山。
吴氏见大孙女风风火火的跑了，不由摇头失笑，这孩子还是这般的急性子。
好在，现在知晓明理了！
宋安，宋成两兄弟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便见到两个小的蹲在院中玩火。
宋安不由皱起小眉头，不满的道：“你们作甚呢，在院子里烧火！多费柴火呀！”
宋欢挺了挺她那瘦削的小胸脯，一脸傲娇的道：“我在帮阿奶熬药呢！”
“阿姊说，竹子沥出来的水，能治好阿奶的咳疾。”
宋安才不信这东西能治好阿奶的咳疾呢，撂下一句“尽瞎折腾！”背着柴径直去了后院。
宋成的目光，却是被宋康手中捧着的红果子吸的停住了脚步。
宋欢是一个十分会看眼色的小姑娘，见三弟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小弟手中的果子，嘴巴蠕动的像是在吞咽口水，便在小弟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康点点头，端着小碗颠颠的凑到宋成面前，“三哥，吃果子。”
宋成看着鲜红的果子，手不受控制的伸进了碗里，待察觉到嘴巴里的甜味时，好看的眉眼之间已俱是笑意。
他也不去追他二哥了，拖着自己打的小柴堆，凑到宋欢面前，殷勤的道：“阿姊，我帮你烧火！”
宋欢可不要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堂弟帮忙，灶台简易，若是碰着了可不好。
她摆摆手，示意他与小弟一边看着就行，自己揽下了熬汁的活计。
待到宋成乐淘淘的去找二哥时，得到就是宋安的一记白眼，“你也跟着他们胡闹！”
家里的活儿那么多，小弟还跟着他们瞎折腾，宋安这会子心中正生着闷气。
哪曾想，一颗红红的果子，被塞进他的嘴中，一股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叫他原本生着闷气的心情瞬间拨开云雾。
宋成的小脑袋凑到哑火的二哥面前，笑嘻嘻的道：“二哥是不是很甜？”
宋安没脸看小弟一脸谄媚的模样，抬手便将他的脑袋推开，“少在这里卖乖。”
“二哥我们能不能也去山里。”
“不成....”
小家伙顿时萎了！
第8章 小心思
宋芷原路返回，将方才看到没来得及采收的草药，收入背篓中，待见背篓已经装了大半，她便不再采收这三种药材。
而是换到了山的南面，寻找其他种类的药材。
叫她高兴的是，她一踏入南面的山林，便见到漫山的连翘花海迎风摇曳。
宋芷心中惊喜，没想到这山中竟是生出了这么多连翘，只可惜现在还不到采收季节，不然就凭借着这漫山的连翘，她的债务都能有眉目了！
宋芷惋惜了看了一眼漫天的连翘，继续埋头寻找药材。
许是村民们鲜少进山来，亦或许人没什么人识得这些草药，宋芷顺着山道往上走，没走出多远，便发现几株柴胡。
柴胡可是一味疗效很广的药材，就她知道的疗效就有解表退热，疏肝解郁的作用。
从前她在家中常备的药，就有正柴胡颗粒、小柴胡颗粒，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些药无一例外全都用到了柴胡。
她很兴奋的放下背篓，拿起小锄就开始刨。
因着柴胡以根茎入药，且其根系发达，深植于地底，她人小，又没什么力气，几株柴胡花了她好一番功夫，才将整株药材给挖了上来。
挖完了柴胡，她便有些脱力的坐在地上缓了许久，又继续往山上走。
去一次县城不容易，她想要尽可能的多的多找一些药材，明日一并带过去。
挖的累了，她便会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休息，饿了，她便在山上采些野树莓充饥。
南面的山中资源丰富，她一门心思的忙着挖草药，竟是忘了归家。
直到日头高悬，山下传来了阿奶焦急的呼唤声，宋芷这才惊觉已经正午。
她一边回应着阿奶的呼唤，一边又将堆在地上的草药塞入背篓之中，那些放不下的，她就团吧团吧，又用野草捆束好，提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往山下去。
吴氏听到孙女的回应，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拄着根棍子，迎了过去。
祖孙两人在半山腰上遇上，吴氏便看到孙女又是提，又是背的，小小的人都被压弯了腰。
吴氏见状，连忙上前要接过孙女身上的背篓，嘴上忍不住数落道：“你这丫头也不知山中凶险，这又挖了都是些什么....”
宋芷没有正面回答阿奶的话，而是笑着解释道：“反正明日也要去大集上，我就多挖一些，说不准就让我碰上了呢！”
吴氏不由摇头失笑，“你当药是什么？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说罢，伸手就要接过孙女背后的背篓。
宋芷却是撇过身去，“阿奶，您久咳，不能负重。”说罢，又将手中提着的药材交给了吴氏，“阿奶，您帮我拿这个就成！”
吴氏见孙女坚持，也不逞强，接过孙女递过来的药材，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下山往家中走。
回到家中，小妹献宝一样的将一碗，黄澄澄的汁水端到宋芷的面前，满脸兴奋的道：“阿姊，你看这是我们方才接的！”
宋芷放下沉重的背篓，不吝惜的夸赞道：“真是多谢我们欢欢了，你可算帮了阿姊的大忙！”
宋欢因着宋芷夸赞的话，高兴的红了脸， 眸中更是盛满了欢喜。
宋芷见她如此，好笑的揉了揉妹妹稀疏的头发，“欢欢能不能再帮阿姊一个忙？去洗一个空陶罐来，将这鲜竹沥倒入陶罐中煮沸，再让阿奶喝！”
“等阿奶的咳疾治好了，咱家欢欢可是出了大力的！”
宋欢自觉受到了阿姊的重用，眸光坚定的点点头，捧着药碗颠颠的往厨房去了。
宋芷则将从山中采收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拾掇好，将混合在药材上的泥土清理干净，一时之间竟也不得空闲。
吴氏将手中提着的药材，放在孙女身侧，自己则回到了廊檐下继续绩麻线。
此时，已经从田间回来的杨氏，也坐在廊檐下搓麻线，宋芷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回来她一早便注意到了。
心中好奇归好奇，但碍于面子问是不可能开口问的宋芷的。
于是待婆母走至她身旁坐下，杨氏特意压低声音问道：“娘，你方才拿的是什么东西，我瞧着倒像是什么东西的根茎！”
吴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阿芷那丫头说是药材，说是明日还要拿去集上问一问。”
杨氏心中诧异极了，心中嗤笑着这丫头能知道什么是药材，不知又要瞎折腾什么。
心中不屑着，眼神却又不受控制的往忙碌的身影瞥去。
吴氏看出了儿媳口不对心的样子，也没有戳穿她的心思。
她知道这些年，儿媳妇辛苦，也想说一些好事，让她心里高兴高兴。
于是自顾自的道：“倒是这丫头运气好，今日在山中得了郑大夫的指点，想来是能换几个钱的！”
果然，在说了这句话后，杨氏不由坐直了身子，绩麻线的手，也跟着顿了顿。
这几年家里除了丈夫与大儿在地主老爷家做活儿，赚来的微薄收入，再没有可以赚钱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