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心有泪
景兴帝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来,他目光追随着小满。
小满虽然背上背着人但步子极稳。底下的朝臣也偷偷看向小满,她很坦然。
“师父,庄子上的梨花开了,小满这就带你去看。”
景兴帝收回视线,“一切都交给乔爱卿吧。”
……
禁军护送皇上及文武百官回京,乔子舒与王远留在皇陵善后。
王远跪在太宗的牌位前,幽幽地说:
“为何要让我留下?我又帮不上你什么。”
乔子舒跪在王远旁边,慈悲地像个方外之人。
“不把你留下,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在皇上跟前服侍?”
王远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不用你管。”
烛火忽明忽暗,乔子舒想这个氛围还挺适合问话的。只是对方也是这方面的高手,他想起竹心留给他的作业不免有些头疼。
“我也不想管你,她为你火烧天玑阁又拼了性命才保全你,我不能让她白白死了。”
王远抬手遮住了脸,乔子舒便知机会来了。
“你是赵国公家的血脉。”
王远把手放下,颤声问道:“她也知道?”
乔子舒叹了口气,“她不知道。”
“她怎么这么傻,什么都不知道还……”王远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乔子舒不太会安慰人,只会趁人心绪不稳疯狂问问题。
“督主,纪公公既然是魏永贤的人,你的身份他应该早就知道。为何魏永贤没早点联系你?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王远止住哭声,稳了稳心神。
“你怎知他之前没联系我?”
乔子舒声音平静,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魏永贤当时对竹心这个西厂督主的身份深信不疑。他就是因此在吐蕃栽了跟头。那时若他已经与你联系,怎会不知此事是假?”
因前世今生王远都躲过了春猎,竹心和乔子舒便把他列为嫌疑人名单,只是他们还是出现了分歧。
竹心坚信王远是有把柄在魏永贤手里。理由是王远从未害过他们,他是身不由己的。
而乔子舒却觉得恰恰因为王远从未害过他们,他才不可能只是有把柄在魏永贤手里。人有把柄会被人胁迫做事。只有人有底牌和身份才有资本拒绝别人。
当时竹心和乔子舒僵持不下就打了个赌。
现在,乔子舒看着王远就像在看二百五十两银子。
“我和他是在竹心去西夏找裴夫人时相认的。”王远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想来那根本不算相认,他是以天圣先师的身份见我的。”
“那你可知这是为何吗?”
王远愣愣地看着乔子舒不说话,那人说是不想让他为难,才一直没跟他相认的。这种鬼话他当时还信了,毕竟他的身份和仇恨是天然要跟魏永贤站在一块的。
如果是那样他和竹心他们会从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然后兵戎相见走向深渊。
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吗?
乔子舒长叹一声。
“竹心真是你的贵人。魏永贤之前没联系你只因你在王忠手下没混出名堂。之后你成了督主,他依旧没联系你是因竹心的一句话让他忌惮你了。”
王远整个人有些发懵,“什么话?”
“她说唐朝覆灭后下一个朝代并非大齐,这天下也并非姜家的天下。李唐之后是赵宋,只是赵家被太祖夺了运道而已。”
乔子舒说完拍了拍王远的肩膀,起身向外面走去。
王远对着太宗的牌位喃喃,“赵宋。”他突然想起从太祖晚年到太宗时期姓赵的武将很难晋升。他以为是太祖厌恶赵家,原来……
随后他又想到他既然已经是漏网之鱼,为何又被送进宫里当了太监?他的身份真的是秘密吗?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是颗棋子吧。
现在好了,那些秘密都随着天玑阁的大火消散了。
“竹心,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王远说到这里语气一顿,“你也要好好活着。”
皇陵中烛火继续摇曳化成无数声叹息。
……
乔子舒连夜去了竹心京郊的宅子。
看着小满怀里抱着的坛子,乔子舒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我师父。”
很好,不到一个晚上就把人火化了。连灵堂都没设。最狠的是这个装骨灰的坛子,如果乔子舒没看错的话这是上回芷萱装酱菜的坛子。
常三娘难为情地说,“我也觉得不像话,总得挂几个白灯笼啊。”
小满则一脸心疼,“还有两个时辰就回京了。回京后又得重布置,那不是浪费吗?”
乔子舒揉了揉眉心,“告诉你师父那人姓赵。”
小满瞪圆了眼睛,拍了拍怀里的坛子。
“可是师父已经死了,怎么告诉她?”
乔子舒喘着粗气,“那就烧给她。”
番外 002葬礼的危机
京城,王远送竹心的宅子
小暑拿出来看家本事把灵堂布置的有模有样。那个酱菜坛子被塞到一副上好的棺椁里享受着权贵们怀念与祭拜。
一连三日上到皇室贵胄下到文武百官,来吊唁的人数不过来。
三日过后宾客少了一些,可他们这群人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的。因为他们知道前面都是开胃小菜,这硬菜还没端上来呢。
此时青山一边跑一边大喊,“侯爷回来了。”其精神状态好似范进中举。
吊唁的宾客自动躲到一边。
灵前的芷萱和小满同时止住哭声。
“青山快把小乔大人喊过来。”
宋鹤鸣已经跌跌撞撞地来到灵堂,吓得青山赶紧加快脚步。
在宋鹤鸣开口之前,小满递给他一封信。
“侯爷,这是我师父给您的信。”
宋鹤鸣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信。
“好好生活不必担心我,我已经功德圆满了。”
那个熟悉又清脆的声音仿佛在宋鹤鸣耳边响起。他喃喃道:“功德圆满。”
他想问,他的功德何时圆满?
宋鹤鸣看着竹心给的那封信,众人都看着宋鹤鸣。阿寿守在门口,吴兴谷蹲在院子里,青山去后面叫乔子舒,留下菘蓝带着女眷们负重前行。
宋鹤鸣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的,直到乔子舒过来。宋鹤鸣望着牌位上“关竹心”三个字,又回头看向没头发的乔子舒。
“子舒。”
这声“子舒”叫得石破天惊、声嘶力竭。乔子舒有点无语,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鹤鸣是来吊唁他的呢。
乔子舒上前扶着宋鹤鸣,宋鹤明直接卸了身上一半的力气靠在乔子舒身上。乔子舒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下盘。
小满喊了一嗓子,“走,分遗产去。”女眷们集体消失。
菘蓝和青山送宾客们出府。
吴星谷问蹲在他旁边的裴珩,“裴大人不进去看看。”
裴珩云淡风轻地看着内堂。
“杀鸡焉用牛刀?有子舒一个足矣。”
吴星谷看向一身鱼鳞铠甲杀气腾腾的宋鹤鸣,又看向一身素袍难掩名士风流之气的裴珩。心里不由得感叹好威武的鸡,好精致的牛刀。
乔子舒摇摇欲坠,他估计宋鹤鸣身上的甲胄得有二、三十斤。乔子舒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缩了缩脖子。
很好,他们是打算让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没了头发又死了前妻的男人独自承担这一切。
乔子舒拼尽全力终于把宋鹤鸣搬进屋里。
宋鹤鸣卸了甲胄倒在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乔子舒咬着腮帮子制止自己想笑的冲动。
但是,真的太好笑了。
他跟宋鹤鸣住在王远给竹心买的宅子里,且这宅子再过两天就归常三娘所有了。
不好笑吗?
好吧,还是得想办法安慰安慰鹤鸣,但众所周知乔子舒不擅长安慰人。
“之后我们要重新扫一遍魏永贤的关系网。有必要再将魏家翻一遍毕竟他在魏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此事若交给旁人宋夫人恐怕不放心,还是你去一趟魏家吧。
王远在查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有皇陵。阿寿要排查禁军。
万宁的皇家别院也要查一下,当年那场大火把太祖的皇孙们都烧死了。之后别院变成一片废墟可这地方怎么落到魏永贤手里的?
鹤鸣,对此你有什么意见?”
乔子舒没有得到回答,他只听到一阵呼噜声。乔子舒皱着眉,鹤鸣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判。乔子舒把宋鹤鸣拽起来,让他重新反应。
宋鹤鸣睡眼惺忪。
“她以前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自杀了,那她定是被人害死伪造成自杀的。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她没死。”
宋鹤鸣很自然地看着乔子舒,想从乔子舒的脸上找到破绽。
乔子舒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