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孙老六那家伙,签合同付钱之前答应得好好好,钱一付就找不着人了,舒家人在众人见证下小心翼翼将老太太扶到槐树胡同去,结果又被她孙媳妇赶回来,你送我赶,你送我赶……乱七八糟的扯皮扯不清楚。
“这他爹的真倒霉,我就说这孙子倒不出什么好尿,这么轻松就同意我便宜五十块,原来是有这么大个坑等着我呢!”舒文明气得要死,可又不能真把老太太扔出去,这么大年纪了要出个好歹,孙家人会找麻烦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心里过意不去啊。
“孙奶奶以前对我们还挺好的,五八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饿肚子,她还偷偷给过我们家三斤高粱面。”当时舒家孩子一大串,却只有两个人上班,口粮压根不够吃,还没到发粮票的时候,粮就吃完了,全家老小饿得直流清口水,而孙奶奶那三斤黑乎乎的高粱面,救了他们全家人的命。
这份情,舒家人都记着,所以就更加不好赶人了。
“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他是他爷奶一手拉扯大的,结果自己发财过上好日子就把老人家撇到一边,呸!”
但外人说归说,无论怎么谴责,也对人家的家务事没办法。
舒今越一直记挂着这事,上班都无精打采,啥叫不肖子孙啊,就孙老六这样的,当初还不如直接一把掐死扔尿桶里呢!
“今越又发愁啥,前几天我不是看你高兴得很呢?”刘进步笑眯眯的从外面进来,掏出一兜卤花生,“赶紧吃,别让乔大姐看见,她这人最讨厌。”
舒今越笑了笑,抓了一把。
“怎么才拿这么点,多拿点。”他从老朱桌子上拿起一张报纸,将花生倒出一半在报纸上,“你慢慢吃,这点我给她们送去。”
自从上次的死耗子风波后,刘进步和乔大姐彻底不说话了,迎面遇上都是你哼一声,我白一眼的,他回家被老婆一劝,也觉得自己一大男人这么记仇似乎有点跌份儿,所以今天就想去破冰。
舒今越看在眼里,忽然灵机一动,“你就跟乔大姐说,我有事找她,让她有空的时候下来一趟。”
有了这么个现成的能讲话的借口,刘进步说了声“谢谢”,立马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俩人就一起笑眯眯的下来,“今越找我啥事?”
自从沈和平的事后,她跟今越的关系就淡了,虽然见面招呼还打,但再也没有以前的亲热了。今越今天主动有事求她,她简直受宠若惊。
“我想问问,就是如果我们家买了一间房子,但原主人家的高龄老人一直住里面,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弄走。”今越把孙家的事简单的说了下,没说是三间,在同事面前还是低调些好。
乔大姐能用她,她舒今越自然也能用乔大姐。
“这首先肯定是找街道办,要是我们管不了,他们不听的话,就去找公安呗。”乔大姐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下午我没事,我跟牛主任过去看看,做做家属的思想工作。”
正好李玉兰在单位就是负责处理纠纷调解的,她给他们带路,一个大院的也能介绍一下情况。
今越其实不抱希望了,因为道理只对讲理的人有用,孙老六的媳妇儿分明不是讲道理的人,她记得以前在大院里,这人就挺讨人嫌的,活脱脱中年版的李大妈。
果然,去了一个下午,三个人灰溜溜回来,“这孙家真不是东西,好说歹说不听,他们家自己的老人自己不管,扔给舒家算啥道理?”
“道理,得了吧,他们一家子无赖,讲不通道理。”
“不行,我得让我家那口子过来看看。”乔大姐实在是生气,她工作这么多年了,平时在新桥街道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叫一声乔大姐,偏偏今天被孙老六媳妇骂得狗血淋头,她啥时候受过这种气啊?
“今越你等着,我家那口子明天休息,我让他过来看看,这世上讲道理讲不通咱就讲法。”
“行,谢谢您嘞,乔大姐。”
乔大姐挺了挺胸膛,终于找回点场子。
说实在的,舒今越说话好听,做事又踏实,要不是沈和平那家伙坏事,她还想把她介绍给自己娘家另一个堂弟呢,可惜喽,小姑娘跟沈和平的领导谈上了,据她家那口子说,那位徐科长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要是舒今越知道她又想拿自己去做人情,估计都得气笑,这乔大姐可真是不放过身边一切能用的资源啊,像舒今越这样的“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就活该被她用来用去是吧?
呵,那到时候看谁用谁呗。
今越下班之后让李玉兰跟家里人说一声,她晚饭不回家吃了。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戏剧电影《宝莲灯》,是河北梆子的唱法,舒今越没听过,但她听过某位相声演员的作品啊,当即说要去看,让徐端抽空一起。
买的票是晚上八点的,俩人先去吃饭,今天换了家食堂,就在电影院附近,也没点什么大菜,就一人一碗面,坐在人潮拥挤的大厅里,吃得也很香。
谈恋爱无论哪个年代都是吃吃喝喝玩玩,苏今越却觉得跟徐端在一起不一样,似乎连东西都要更好吃一些。
“想什么,快吃,待会儿冷了。”
天气一天天转凉,冬天又要来了,今越怕冷,提前穿上了那间短款的白色羽绒服,吃面的时候要非常小心,生怕汤汁儿溅到衣服上,所以速度就很慢。这时候就体现出人与人的差距了,明明是吃一样的东西,她的速度还没他快,可人家愣是不会把汤汁儿溅到衣服上,吃完还是干干净净的。
“你就放心的吃吧,溅上就溅上。”徐端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不忍。
“这衣服很难洗的,关键是洗多了也就不保暖了。”
“我给你洗,不暖就换新的。”
让他洗衣服?嘿,舒今越有点心动,假意客气,“这多不好意思啊……”
“行了,你就放心的吃吧。”
今越得逞,眯着眼笑起来,嘿嘿,她真的很不喜欢洗羽绒服,去年只洗过两次就把一个冬天扛过来了,可饶是如此还是把她累得够呛,舒家没有太大的盆,羽绒服一放进去就特别挤,搓洗的时候很费劲,漂洗的时候更费劲,需要漂很多很多次才行,最后拧干的时候更是要她半条命。
俩人看完电影,徐端把她送到家门口,今越迈着愉快的步伐,一蹦一跳的进家门,结果发现老两口还没睡,正直直的盯着她。
“咋啦,我脸上没花吧。”
“今越你是不是谈对象了?”舒老师比赵婉秋还紧张。
倒是赵婉秋比较淡定,她心细,舒今越这半年来偶尔不回家吃饭,但像今晚这样看电影到十点的却是第一次,她不仅猜到闺女谈恋爱,大概也知道对象是谁。
毕竟,家里不可能凭空多出那么多东西。
今越有点紧张,看了看老妈,见她面色平静,这才大着胆子说:“是的,谈半年了,心想等稳定就跟你们汇报。”
“对方是谁?”舒老师起身下地,似乎是想去门口追那个“对象”。
“别去了,我知道是谁。”赵婉秋拦住他,看了看闺女紧张的小模样,更多的是心疼,这两年来闺女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以前的舒今越胆小、自卑、内耗,现在的她勇敢、自信且阳光,她相信有工作上的成就感带来的改变,但也少不了一个优质对象的引导和帮助。
“徐端。”
“谁,你说谁?”舒老师一下子愣住了,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那不是今越叔叔吗?”
赵婉秋白他一眼,“什么叔叔,人家既不姓舒又不姓苏,就是这么叫叫而已,你还当真啊。”
舒今越一脸懵逼,她以为这段感情最大的阻力会是老妈,结果老妈不仅从一开始就知道,还……不反对?
“可……可……”
“可什么可,徐端年纪是比今越大六岁,但也不算多大,他性格沉稳,今越跳脱,正好能互补。”赵婉秋在这件事上说一不二,今越那根缺了的小脚趾无时无刻不提醒她,她在今越的大事上已经选错一次,不能再错了,她一定要帮孩子好好掌掌眼,一定不能让她吃亏。
而几次接触下来,徐端无疑是一个性格和品行都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更别说他的外貌和工作,这些自身条件也相当优越。
说实在的,就是当初帮今越跑前跑后找工作的徐思齐,都没徐端入她的眼。
“这事咱们知道就行了,也别多话,让他们处处看。”赵婉秋看向今越,“你自己是学医的,很多事情不用我说,谈对象可以,我不反对,但记得保护好自己。”
舒今越心头一暖,她真没想到老妈居然这么开明。
打发她回房间睡觉,舒立农还是啧啧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烙饼都烙熟了吧?”黑夜里,赵婉秋幽幽的说。
舒立农再也躺不住,自己坐起来,“你说他俩真的合适吗?徐端年纪大想法多,咱们今越这么小,心思太单纯了,要是被骗了咋办?”
“到底谁骗谁还不知道呢,给孩子点信心,让她放手去试试吧,对象不趁着年轻时候搞,难道要谈夕阳红?”
舒老师一噎,总感觉这话怪怪的。
赵婉秋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起自己的一生,有感而发。她年轻时候东奔西走,身边其实也有追求者,但总觉得国家还未安定太平,没心思谈,后来安定了,工作也有了,可曾经有过好感的小战士……有的牺牲了,有的各奔东西回了原籍,她自己也太忙了,没时间想这些,等被人介绍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三十四岁了。
那个时候,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年轻时候,小战士送我一束野花,我能一整晚高兴得睡不着,可到了三十多岁,那种惊喜和雀跃没了,变得不那么好讨好,不那么容易开心了。”
三十几岁的开心,就不是一束野花那么简单了。
而舒今越,她的女儿,她希望她能够在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享受一下青春和爱情,等不喜欢了再回头享受孤独也不迟。
舒立农是个感性文人,听起来也很有感触,“这倒是,算了算了,咱们别管那么多,就在旁边看着,别让她被欺负就行。”
乔大姐找了她爱人老乔出面,去跟孙老六两口子谈话,摆事实讲道理,软硬兼施……做了三次思想工作,他们才同意把老人家接走,接过去只给安排住四合院里最小一间房,吃的穿的都是怎么寒酸怎么来,但所幸是把人接走了。
孙奶奶以前在16号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日子,大家除了道德谴责一下,还真拿这样的不肖子孙没办法。
老人走的时候,舒家人去帮忙收拾,把屋里所有东西都给他们打包带走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后孙老六要是扯皮的话,大家都能帮他们作证。
“呸,他媳妇儿看着花枝招展人模人样的,老人这屋里住得跟猪窝似的,一股味儿。”
“可不是,有那时间打扮,对老人好点不行,把家里收拾干净不行?三间房子呢,住成这样。”
对于大家只谴责孙老六媳妇,而孙老六完美隐身的事,舒今越很不爽,“我看祸根还是孙老六,什么媳妇儿不让养老人,怕是他自己不想养,把锅推女人身上。”
大家一听,还真是,他要想养,他媳妇儿拒绝得了?
“再说,这打扫卫生的事,谁规定只有女人能做,男人没手没脚吗,看看后院我二哥和尚工程师,两个大男人随时把屋里拾掇得干干净净。”
好嘛,话题很快转移到对这俩好男人的夸奖上,赵婉秋母女俩去另一间屋里打扫。
“这家子,恨不得连墙皮都给抠走,倒是省得怎么处理了,等翻年过去天暖和了,让你二哥给重新刷一道白,像你现在住那间一样装修一下。”
舒今越却不太想花钱装修,因为她这三间屋她单纯就是买来投资的,又不住,而家里人现在都有住处,也没人来住。
俩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春花姐?”
钱春花很害羞的点点头,扭着手,“舒大妈,今越妹妹,我……我想问一下,你们的房子能不能租……租一间给我……”
她们家就在隔壁,跟另外一间就一墙之隔,但面积却远没有这边的大,一家三代人挤在那么大的房子里确实难受得很。
“你们放心,我会付房租的。”
今越笑起来,“租给别人我不放心,但春花姐这么勤劳能干我肯定放心,要租你们旁边那间吗?”
“可以吗?”钱春花声音很小,她是真的很想租个像样的房子,就算自己结不了婚,也要给妞妞改善一下生活的环境。
那边住的人多,地方又小,母亲又是个干啥都只会缩在龟壳里的性子,洗脸洗脚洗衣服洗菜都在屋里,到处湿淋淋的,搞得夏天潮湿虫子多,冬天的阴冷像钻进骨髓里一样。
赵婉秋有点迟疑,以钱大妈的抠门,舍得另外租房?可别房租没赚到反惹一身腥。
“我妈她老观念,但我这次是真的想租,如果她来找你们说不租,你们别听她的,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可以吗?”
原来是前两年,准备跟前夫结婚的时候,她也想租,甚至都跟孙家说好了,结果钱大妈非要省钱,自己去找孙家说不租,然后硬要和新婚小两口挤在一个小屋里。
新婚那晚,她自己也实在不好意思进去挤,就自己在屋檐下打地铺。
幸好那是夏天,除了一脸包之外,没把她冻感冒。
舒今越不知道这些事,赵婉秋倒是想起来了,笑着说:“好,你家的事我们只听你的。”
钱春花松口气,又问她们房租的事。
“你一个人工资养三张嘴,也挺难的,要不第一个月的房租就不收春花姐了,你帮我们把三间屋子打扫一下抵房租吧,从第二个月开始,每个月一块钱,每个月月底再付,怎么样?”
钱春花先是惊喜,但很快又迟疑,“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了,前年我问孙家,他们家要租两块五呢。”
一块钱一个月就跟白送的一样,太便宜了!
“那是他们家,你勤劳,肯定会好好爱护我的房子,我乐意租给你。”舒今越笑着说,她又不缺钱,能帮一把帮一把呗。
“又不是让你免费住,你还帮我打扫卫生,省了我们不少力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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