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也算不上硬伤,就是没上过学。”
“一天都没上过?”
“嗯,但过日子嘛,又不是跟书本过,只要性格好,人勤快就行。”
舒文明撇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不就文盲嘛,这样的就是长成天仙又有什么意思。”
舒老师叹气,想说他几句,又怕刺激到他脆弱的自尊心,“四月里你虚岁就三十了……”
这是实打实的大龄青年,俗称老光棍,他自己都浑身硬伤,还想啥自行车。
今越无奈,“二哥先别忙着拒绝,等我发了工资,我们去春游吧,正好把这姑娘叫上,也不是正式的相亲,就当交个朋友,先见一面,不合适再说。”
眼看着他就要拒绝,今越连忙加上一句:“你春游的费用我包了。”
“嘿,这还差不多。”
今越刚入职的时候错过上一轮发薪日,中间又过春节,到下一次就要等五十多天,她的钱包早已饥渴难耐。她都计划好了,发了工资先给家里买点肉,补补营养,给自己买一罐海鸥牌洗发香波,再给舒老师和赵婉秋女士一人买双皮鞋。
他们都退休了,还没穿过皮鞋呢。
今越前几天跟姚青青去百货商场看过,好的头层牛皮鞋要二十八一双,她买不起,昨晚偷偷去鬼市看过,就是一般的也要十八九块,还不一定有她要的码数。
指定码数的,更贵,且需要等。
这么一算,三十七块钱压根不够买两双皮鞋……还是得想别的法子搞钱!
“对了,上次那种巧克力还有没?”舒文明凑过来,贱兮兮的问。
徐端上次给她打包了很沉的一袋,回来一数居然有二十三块之多,今越给家里人分了几块,自己晚上悄悄躲被窝里吃了两块,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有十块。
“你那是什么眼神,又不白要你的。”他搂住舒今越的肩膀,小声道,“上次我带去单位吃,被人看见,一直追着我要,说能拿钱买,或者拿东西跟我们换。”
“谁呀?”
“就我们单位嘴最馋,长得又胖那个徐文丽。”
舒今越:“……”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你放心,他们家有钱,她爸在物资局,你想要啥她都能给你弄来,这种巧克力弄不来是因为是外国货,还偏偏是苏国的。”
想到那甜丝丝、入口即化的丝绸感,今越哪里舍得让给别人?她一想到上辈子的经历就睡不着,晚上躲被窝里悄悄的含指甲盖大一小块,就能睡个好觉了。
“你前几天不是去百货商店看皮鞋了,很贵吧?没关系,她爸有关系,能弄来便宜的。”
今越眼睛一亮,“那行,你问问她能不能弄两双爸妈穿的码数,要是能我就换。”
当然,一块巧克力肯定换不来一双皮鞋,不够的她会补差价,她可舍不得换太多出去。
看她那副护食小猫的样子,舒文明“切”一声,出门去了。
第二天中午,舒文明专门去街道办找她,说跟徐文丽说好了,两块巧克力换一双皮鞋,不用补差价,要啥码数的都行。
“两块就能换?”今越揉揉耳朵,她没听错吧?
“对,你没听错。”
舒今越觉得,徐文丽怕不是个憨憨。
巧克力固然好吃,可她知不知道一双皮鞋多少钱,普通干部一年都舍不得买一双啊!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朱大强同志,皮鞋都只有去区里开会那天才舍得穿,还都是补了又补的。
“那大馋丫头,一开始说四块换一双,美的她,我给砍下来了。”一副“看老子多厉害”的表情。
虽然没见过面,但舒今越已经在心里给徐文丽画像了,典型的地主家的傻大儿。不过,自家二哥也太奸诈了吧,明知道自己同事什么样,还要跟她砍骨折价。
“二哥,我怀疑,你不会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吃巧克力吧?”
舒文明面不改色,“那是,不然怎么让她这大馋丫头上钩。”
原来,他早就知道今越想给父母买皮鞋的事了,只是他自己也没钱,心有余力不足,但他会坑蒙拐骗啊。
“我给你说,那大馋丫头,干活倒是利落,就是嘴巴太……”
“行了行了二哥,你要是还想找媳妇儿,我给你个建议,别这个大馋丫头那个小草包的给人取外号,尊重,懂?”
舒文明脸上讪讪的,但他是典型的临死还能吃上二斤铁饼的家伙——嘴硬。
“谁跟你说我要结婚的,安徒生、屠格涅夫、达芬奇也没结婚,照样不影响他们名扬世界。”
得,舒今越发现,跟这个二哥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这人还有个优点,脑袋转得特别快,刚去菜站上班就不用打算盘,无论人家买多少,他都能第一时间心算出来。
这样的人,不当数学老师,就该当大老板。
“二哥,要不咱俩合作?”
眼睛滴溜转,一看就像只想做坏事的臭猫,舒文明皱着鼻子,“先说说看,怎么合作。”
“你有脑子,我有本钱,咱们改天去鬼市看看?”今越想的很简单,她想要吃得有营养,想要长个子,就必须得有钱。
二哥要找对象,就得有房子。
嘿嘿,他俩可谓是整个家里最缺钱的人,这样的人合作,肯定能像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双剑合璧,大杀四方。
果然,舒文明也心动了,“成,明晚咱就去,警告你,别想着坑我。”
说完赶紧回菜站上班去了,今越自己在工作间坐了会儿,穿着白大褂,今天朱大强上区里开会,刘进步昨晚吃坏肚子,回家吃药去了。
她正坐着,忽然听见有人问:“同志,这里是啥防疫站不?”
今越个子矮,坐凳子上更矮,怕外面的人看不见,立马站起来,“是的,我们是东川区新桥街道防疫站,你有什么事吗?”
那老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牌子,“你家大人呢?”
今越郁结,“我就是防疫站工作人员。”
“看着不像啊,你真能治病?”
可能是看今越态度好,没有嫌他啰嗦,连忙解释道:“主要是我儿子生了怪病,一般医院治不了,我们生产队的赤脚大夫让我们进城,来找个叫啥防疫站的,说这是传染病,得找你们才能治。”
今越心头一跳,传染病?!
“病人在哪儿?”今越戴上口罩,让他把人带进工作间里。现在的区级防疫站是有寄地慢病科的,专门针对的就是传染病、寄生虫病、地方病和慢性病,有的城市则直接有结核病地方病防治所。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黑黄,双目无神,嘴唇干焦起皮,压根走不动路,是由平板车拉着来的。而今越第一印象,就是太瘦了。
平板车上的两条腿就像两根筷子,一张脸瘦得凹陷进去,只剩两只又深又大的眼睛在盯着天花板。
“我儿子以前多精神个后生啊,咱们生产队就数他最壮,每次都能拿十个工分,可自从生了这传染病,一下子就瘦下来,现在都快没个人形了。”
今越把工作间的门关上,以防再有人走进来,自己则是走到年轻人身边,先量了血压,用听诊器听了呼吸音和心率,除了心率略快,其它都正常。
当然,听诊的时候,她才发现,年轻人还有个很大的肚子,是明显的肝区肿胀,冬天衣服穿得厚,差点没发现。
“你们以前看的医生说是什么病没?”
“吸血虫病。”
“血吸虫病?”
“哦对对对,就是这个,我不识字,也说不清,反正就那个意思,去年还好好一个小伙子,医院让我们准备后事,这可让我和老伴儿咋活啊?”
第19章
舒今越倒是不怀疑他说谎, 这种病一般不识字的人想编也编不出来,因为这也算是很有地域特色的地方病的一种。
这种病主要出现在长江以南的省份,以赣西省和江浙沪地区最为严重, 五十年代曾达到泛滥的程度,后来还拍了一部电影《枯木逢春》,被后世部分网友誉为“龙国自己的灾难片”,而伟人的名诗《送瘟神》写的就是这种被叫做“大肚子病”的传染病。
可那都是在水域资源丰富, 水下作业多的南方,石兰省远离长江, 这边的普通老百姓要是没看过电影的, 可能连名字都没听过。
似乎是怕她不信,老乡说:“我们乡下的大夫说了, 我儿子的症状应该就是那个病, 他以前最喜欢下河捉鱼摸虾, 铁定是被有毒的东西咬了。”
是的, 血吸虫病是通过钉螺传染的疾病,而钉螺就生活在水里。
今越想了想, 无论是否真的是血吸虫病, 这件事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处置的, “你们先待在这里, 等我们主任回来看了再说。”
以防他们要上厕所, 她还递了一个痰盂进去。血吸虫病人的粪便也是带有虫卵的。
把人安置好, 今越又去办公室借电话给区防疫站打过去,朱大强听说辖区内出现疑似血吸虫病的病患,立马上报区里,当即带着五六个人赶回来。
见她把人隔离在工作间,还准备了单独的粪桶, 大家都很满意她的初步处置。她才入职没多久,又没上过专门的医学院,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能想到这样的处置措施,连朱大强也很意外。
几名有经验的医生进去,仔细询问病史,做体格检查,采集完资料立马回办公室讨论。
“患者不明原因发热两年,体温多在39度以下,伴腹泻腹痛两年,偶有胸痛、气喘,两年来体重减轻二十公斤;体格检查见肝脾肿大,面黄,消瘦,精神不佳……”
几人各自对着问诊结果,朱大强又加了句:“同时有水下作业史,只是不确定水源是否为疫水。”
症状和疫水接触史都能对上,大家一致觉得,“感染血吸虫病的可能性极高。”
血吸虫病的危害性极大,致死率不低,一旦水源被污染,感染人数将是不可估量的。同时,这种寄生虫还会危害农业安全和生态安全,造成农作物减产、死亡,龙国是人口大国,农业是龙国的根基,这种病的危害性不言而喻。
所有人顿时如临大敌,商量该怎么办。
有人说要上报某会,让他们做决定。
有人说那些人惯会大张旗鼓又不够专业,到时候兴师动众白忙活一场,他们领不到功反倒将他们下面这些推出去当替罪羊。
讨论半天,大家一致决定:“在正式确诊之前还是先不上报。”
“现在咱们不仅要把他隔离起来,还要尽快对他生活周边的水源和环境进行检测,这样,检测和采样就由区里派人去,老朱你们的人带队……”
大家很快商议出分工方案,照顾到舒今越身体弱,带队下乡采样的工作就由朱大强和刘进步来做,今越负责留守站里,做做简单的消毒工作,而疑似病例则被带到了区防疫站观察治疗。
今越想说她也要去,她不怕吃苦,老朱给她使个眼色。
等到人一走,她忍不住说:“主任怎么不安排我去,我虽然是女同志,但妇女现在也能顶半边天,你们能干的事我也能。”
朱大强摇头,“跟你是男是女无关。”
“你身体弱,要是真有疫水,感染了可不是开玩笑,你耐不住的,我和进步糙老爷们不怕。”
“就是,今越你给咱们守着大后方就行,完事还能帮我们写写报告,我最怕写那玩意儿了。”刘进步也满不在乎的说。
今越没想到大家居然这么照顾她,不是因为她是女孩,而是因为她身体弱。
她在乡下的时候,生产队有什么任务,不仅不照顾她,还故意把她往前推,刚开始她有股劲儿,死也咬牙顶着,总觉得别人能做自己也能,她是来建设广大农村,想要大有可为的,可时间久了发现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把她当傻子啊。
她不愿上了,又不会不动声色的耍滑头,只梗着脖子嘴硬,队长一家就揪她小辫子,给她小鞋穿,动不动拎去思想学习班……
她已经很多年没体验过在集体里被照顾的感觉了。
他们一走,今越先对工作间进行消毒处理,那人没留下大便,倒是好处理,简单处理一下就能回家。
至于带队去乡下的俩人,估计明天都不一定能回到书城,病患所在地是书城市最南端的一个小山村,不知道父子俩是怎么找到新桥街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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