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三人于是来到今越那边,赵婉秋闲着也是闲着, 也想过去听听, 基本的常见病多发病她现在都能治了, 但不常见的病倒是还没遇到多少, 她想长长见识。
她洗了一盘葡萄, 送到年轻人这屋, 然后找个地方坐下,也不打岔,就静静地竖起耳朵。
“你这个小师妹多大年纪?”
“十九岁,瘦得非常厉害,简直可以说是暴瘦。”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暴瘦, 更何况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正是身体机能旺盛的最佳状态,而首要的怀疑目标肯定就是恶性消耗性疾病,常见的什么恶性肿瘤啊、寄生虫啊、甲亢啊、糖尿病之类的,一项项排除,总能有点收获。
但莫书逸摇头,“我们全都查过,一无所获。”
今越没说话,压下心头疑惑,原来如此,心说难怪莫书逸会连夜来找自己。
他当年公派到日国留学,又有苏国心外科的学历基础,他的导师还是日国心内科界的泰斗人物,想给小师妹找个好的内科医生做检查,那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们却来求助中医,说明这不是普通的消瘦,肯定有西医搞不定的地方,或者是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程度。
莫书逸难得有垂头丧气的时候,“唉,我这个小师妹名叫佐藤美子,她是我导师的老来女,一直很是受宠,从小就不愁吃喝,说吃遍山珍海味亦不为过,所以从小就长得有点胖。”
今越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实她小时候很可爱的,我记得我刚去日国留学的时候,语言障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过得不太开心,她还经常开解我,悄悄给我带她最喜欢的寿司,那时候她才七八岁,长得胖乎乎的。”
“后来我回国了,好几年没能见面,去年导师生病,我去了一趟,再见面差点没认出来。”
“瘦得都快皮包骨了。”
从一个胖乎乎的可爱小女孩变成瘦骨嶙峋的少女,他当时就以为她是生病了,而且是很严重的恶性消耗性疾病,但导师自己是权威专家,给美子也做过检查,说她确实没病。
“没病怎么会瘦那么多,是不是她没说实话?”医生再厉害,要是遇上不说实话的病人,那也没辙。
当然,那是西医,中医的话,今越觉得自己师父说得很有道理——别对老中医说谎。
打脸可是很响很疼的!
果然,莫书逸再次叹气,“我也怀疑是这样,美子小时候很开朗,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佐藤老师也不好太过逼问,问急了她就只会哭,看着孩子哭成那样,哪个当父亲的都不好受。”
所以,想问下去就难了。
“会不会是心理上的问题,抑郁症之类的?”这个病也会导致食欲下降,进而消瘦。
莫书逸摇头,“做过心里评估,没问题。”
舒今越沉吟片刻,性格变化这么大,想起前不久李向阳的遭遇,“有没有了解过她在学校的事,会不会是遭受了霸凌?”
根据她的经验,身形肥胖、外貌普通、性格敏感又胆小的孩子,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女孩子尤甚。
“了解过,是存在一些嘲笑她,给她取侮辱性绰号的事,佐藤老师提出严正抗议后,学校亲自上门道歉,还给安排换了班级,但她还是瘦。”
“那老师呢,有没有存在老师对她的霸凌?”舒今越看过一部日国电影来着,讲的就是曾经的校园霸凌受害者回到学校,对曾经霸凌过他的老师和同学展开疯狂报复和杀戮,当时看得是又怕又爽,而这部片子能在日国那么受欢迎,说明校园霸凌在日国是非常严重非常普遍的现象。
莫书逸摇头,“暂时也没有。”
那倒是奇怪了,不是抑郁,不是生什么严重疾病,也不是遭受霸凌,心理状态尚可,那为什么会瘦呢?
赵婉秋听了半天,忽然笑起来,“这个小姑娘,不会是自己减肥减的吧?”
莫书逸苦笑,“正是如此,原谅我一开始卖了这么多关子。”
今越当然不会跟他见外,她相信他这么一点点吐露病情,其实也是在帮她抽丝剥茧。
“一开始,美子什么都不愿意说,后来是佐藤老师发现她每次吃完饭就要立马跑回自己房间,才发现她会在房间里给自己催吐。”
“吐了多少,是每顿都吐完吗?”
“刚开始是,后来老师怕她出事,就不让她吐了,可她的体重还是在下降,短短一年时间就瘦了五十来斤,佐藤老师很担心,带她去看过很多医生,除了营养科、消化科、内分泌,还看过精神科。”
“也给她请了心理治疗师,进行疏导和治疗,效果不太理想,而就在上个月,佐藤老师又发现,她居然在偷偷服用双酯酚酊。”
“她会便秘?”今越有点奇怪,双酯酚酊是泻药,而且是刺激性泻药,除非是其它类型的泻药无效,不然临床医生很少会给病人使用这个。
一般她在临床上也很少用,因为有比这更好用的中药,选择性更多,安全性更高,也更方便。
“对,她这才说起来,原来她便秘六年了,从十三岁开始,有的时候四五天解一次,有的时候是一个多星期,最长达到二十天未解。而她使用双酯酚酊,一开始一片就有效,后来到需要用到三片四片,现在居然用到二十片之多,最近一次更是用到了惊人的二十三片……却依然没有通便效果。”
姚青青听着,瞪圆了眼睛,二十天不解大便是啥概念啊,这都得憋坏了吧。而那个什么双什么支的,应该是某种效果很好的泻药,正常剂量就是一两片,她私自用到二十三片是啥概念?
舒今越也忍不住咋舌,这样的用量,实在是太大了!
但更忧心的是,这么大的用量居然都没有通便效果,她的大便是钢筋混凝土做的吗?
直到此时,舒今越终于想通了她消瘦的原因:“她因为便秘问题的困扰,一直不敢多吃,怕吃多了解不出来,憋着更难受,对吗?却不知道,她食量过少,食物种类单一,反倒加剧了便秘。”
莫书逸点点头,所以佐藤美子就形成了恶性循环,越不敢吃越瘦,越瘦越便秘,越便秘越瘦,现在就只剩皮包骨了。
“甚至,有医学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说,她已经达到了神经性厌食症。”
这下,今越沉默了,要再任由她这么造下去,小命不保啊。
“佐藤老师在日国带她看过不少医生,各个相关科室都试过,也找中医看过,他们国内有一位很有名的小林医生也看过,说没办法治,建议他带美子来龙国找中医看。”
佐藤刚给他打电话,他就立马想到舒今越,连夜过来问清楚。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单凭现有的信息我不能给出判断,他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莫书逸连忙点头,“那行,我去回电话,你好好休息,明天做个幸福的新娘。”
等他一走,今越却睡不着了,她想起向丽华,这个自己从未蒙面的陌生女孩,似乎一直活在她心里,带着遗憾。她两辈子接触过的人不少,那么多病人里漂亮的、聪明的、可爱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记忆点的人太多了……唯独向丽华,压根算不上她的病人,她却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
就这么杂七杂八的想着,刚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天就亮了,大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扫帚刷在地板上,摩擦产生的声音。
因为今天是今越结婚的日子,整个大院自发的打扫卫生,甚至比过年还积极主动。
16号院的舒今越要结婚了呀!这可是舒今越呀!整个柳叶胡同甚至新桥街道的人都自愿来帮忙。因为今越的医术,光医药费就让他们省了多少,几乎所有人都直接或间接的受益过,而听说这样的“小神医”结婚后也不搬走,还继续住在柳叶胡同,大家就更高兴了。
黄梅也来了,她现在挺着大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了。
“黄梅姐你就别来了,在家好好休息,这边太折腾了。”今越打个哈欠,眼泪水都崩出来,恨不得倒回炕上继续睡。
“你的好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呢。”黄梅前年结婚了,招赘了他们单位一名农村来的同事,据说家里儿子多,父母也同意他上门。
“你爸最近咋样?”
“老样子,一时好不了,但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黄梅当年说要招赘,彻底激怒了黄父,对黄阿姨拳脚相加,正好被下班回来的黄梅看见,跟他争执起来,他自己摔了一跤,摔成半身不遂。
其实就一个字,该!
头天晚上他喝了太多酒,本来就神志不太清楚,还偏要打老婆,哪怕不是跟黄梅起争执,他自己走路也会摔倒,睡觉也会摔下炕,上厕所说不定还摔茅坑里呢,那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幸好他摔倒的时候,妻子女儿都在现场,第一时间送到医院,抢救回来了——用今越的话说,他得感谢妻女没放弃他。
现在好了,因为他语言和运动功能严重受损,又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黄家人嫌他是个累赘,恨不得当不认识他,逢年过节都避着他们家。
“反正我妈也照顾他,没让他冷着饿着,他们家人想来要工作要钱,我们就把他送到派出所和街道办讨说法,没道理人瘫了他们不管,工作倒是抢着要。”
黄家暂时迎来安宁,她心情也好,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你今天可是大日子,眼睛怎么有点肿,不行,我找赵阿姨去,赶紧给你煮俩鸡蛋滚滚。”
她急忙去前院,今越对着镜子一看,确实有点肿,急忙给自己连敷两个面膜。
都是自己用中草药打粉调制的,用鸡蛋清调一下,敷上去静静地躺一刻钟,急救熬夜爆痘非常有效,等把鸡蛋一滚,肿就消下去了。
这年头也没化妆师,都是姚青青和黄梅在跟她忙活,洗头发,吹头发,换衣服,搭配……一通忙活,时间就到八点半了。
舒今越打着哈欠,自己化妆,嫌弃她俩技术不行,今天她可不想被化成猴屁股。
刚把眼线最后一笔画好,忽然门“吱呀”一声,门口光线一暗,站着一个高挑明艳的大美人。
美人逆着光,可身形和气质在那儿,今越不会认错,她揉揉眼睛:“姐?”
居然是一年半没见的舒文韵,“爸不是说你在忙实习吗,怎么回来了?”
舒文韵在京市大学,因为学习成绩太过优异,已经确认保送研究生了,现在跟着导师做什么中外法学史的课题研究,时不时就要出国一趟。
舒老师昨天再次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在港城,没想到居然现在就回到家,活生生的站她跟前了。
“恭喜你,新婚快乐。”舒文韵撩了撩大波浪的头发,风情万种。
她穿着黑色短款皮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低腰阔腿牛仔裤,系着一根棕黑色的女式细皮带……哪里都没漏,但就是特别性感。
“哇,文韵你衣服哪儿买的,真好看!”
“还有这裤子,你腿真长,腰也细,这裤腿是喇叭裤吧?前几天我看见我们单位有人也穿了一条喇叭裤,还被人叫流氓裤……嘿嘿,不过他的是黑色的确良面料,没你的漂亮!”
姚青青和徐文丽自然是要打听她这身又酷又性感的穿搭的,今越目露羡慕,她在手机上见过,这叫港风,是这年代在港城很流行的,但……卡身材得很。
舒文韵一米七出头的大高个,又苗条,配上自然卷的头发,自然能穿出气质,要是她舒今越穿,那裤脚都长到能当鞋子穿了,皮衣也出不出那种飒飒的感觉,反倒像个乡镇企业家。
当然,她也没说乡镇企业家不好,现在还不兴这么叫呢,以后可是香饽饽,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
“今越变得更漂亮了。”舒文韵真心实意的夸赞,转移话题,帮她出主意,重新调整了几个妆造和配饰,立马大家都说是比刚才更好看了。
有三个女孩子帮忙着出谋划策,今越的新娘妆又上了两个level,她臭美的这儿看看,那里看看,现在就等新郎官来接了。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徐端还在深市,他说今天一定会按吉时来接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几个女孩把新房收拾好,坐在炕上聊天,舒文韵拿出送给今越的新婚礼物——是一条金手链,纤细而精致,上面还镶嵌着两颗绿宝石,是港城很有名的珠宝品牌。
她刚把今越的钱还清,平时就靠学校补助和导师的津贴过活,居然给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今越当然不能要。
“你就拿着吧,我现在偶尔也接点私活,港城的薪酬水平跟咱们内地不一样,不用多久就能挣回来了。”
舒今越见她说得诚恳,也就不扭捏了,“谢谢你。”
眼看着接亲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但去胡同口把风的孩子们都还没信儿,要平时他们肯定一次又一次的来舒家门口报告“军情”了……赵婉秋有点着急。
她把小鸡米花叫来,“你去问问你哥哥,人还没来吗?”
鸡米花甩着两条大长腿跑了,三分钟后气喘吁吁跑回来,“奶奶,没来,还没来呢,哥哥说还没看见徐叔叔的大屁股吉普!”
赵婉秋跺脚,“这徐端怎么回事,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掉链子!”
她是有点生气的,因为她一开始就不想搞这些仪式,觉得像其他人家一样在大院里摆几桌就行了,偏偏他要搞这么隆重,一下送礼,一下订婚,还要大办,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结果他自己掉链子,这不是给今越难堪嘛?
反倒是一直不得劲的舒立农很是淡定,“你就坐会儿吧,走来走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赵婉秋只这一个亲生的女儿,瞪他一眼,“别管我,今儿人多眼杂的,待会儿还要去饭店,东西你收好没?”
“昨晚悄悄给今越了。”
赵婉秋怔了怔,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流涌过。
正月初八商量亲事那天,她不想要彩礼,但舒立农要了,999,收到之后他给单独开了个存折,又把这几年老两口的所有积蓄分成两份。
说来他们这么多年是真没攒下多少钱,退休工资就那么几块钱,老年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花销,一年到头也省不下多少钱,那年给今越买工作基本是掏空他们的家底了。后来文明结婚,他们又给办了酒席,萌萌芽芽出生,他们一人给打了一把小银锁,给今越的嫁妆……刚攒下一点,又有了新的花钱口子,直到昨天之前,他们手里还剩300块钱。
这还是几个孩子交了伙食费之外,又经常补贴肉票和细粮,要是像其他院里那些儿女不成器,还要吃父母的,他们连三百块都攒不下来。
而这三百块,舒立农分成两份,一份完全给今越,另一份则由他自己的三个孩子以后平分,至于文韵的嫁妆,以后再攒。
1149块钱,全在存折上,昨晚他悄悄塞给今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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