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夏衣
是的,来人正是卫星城机电一部的吴立新。
他和蒋曜、何靖东都是当年东北工大的同学,也是住同一个宿舍的。
吴立新这才看到了苏甜荔,有些惊讶,“哟,小苏护士也在?”
苏甜荔对程愈介绍了几句,程愈当即起身,跟吴立新握手,“吴叔叔你好,我是苏甜荔的对象程愈。”
吴立新打量着程愈,笑着说了一声好。
然后——
吴立新转头问候蒋曜,问他最近身体如何,饭量如何,医生怎么说,
见蒋曜手边放着一份资料,又劝他别太累着了,长命功夫长命做。
蒋曜摆摆手,“你还是先回何靖东……人都等得不耐烦了。要不然啊,他又说我装!”
吴立新一看何靖东面沉如水的样子……
还真是!
于是吴立新对何靖东说道:“何靖东你知道吗?当初我们宿舍里那八个人,八个全是特招!不光蒋曜是特招生,我也是。”
“可你知道蒋曜是怎么当上特招生的吗?因为他是四六年的公派留学生,在美国学核物理的!四八年他母亲去世,他回国奔丧的时候因为战争被迫逗留国内,最后逾期不归被美国那边儿取消了学位。”
“然后他改了专业,从核物理改为航天动力……才被特招进入东北工大的。”
“所以,你要说他别的,我不清楚真相所以我没有发言权。”
“可要是你说蒋曜沽名钓誉,我吴立新第一个不答应!蒋曜的徒子徒孙也不会答应!如果连蒋曜都沽名钓誉,那我问你,几年前那颗卫星……是不是你踏马的托梦托上去的?”
说到后来,连吴立新都生气了。
苏甜荔“哈”的笑出了声音,又拼命忍住。
蒋曜也说了一句,“老吴更厉害啊!”
“当年他也是特招进入东北工大的,可他呢,当时是全国文科状元,考上北大历史考古系。”
“上大学的第一年他参了军,三年后回北大,觉得强国必须要靠理工,必须要发展军工,于是他决心转了数学系。”
“后来因为成绩过于优秀,被北大举荐给东北工大了……”
何靖东傻傻地张大了嘴。
吴立新扶了扶眼镜,对何靖东说道:“我们宿舍里的人,除了你去广州修机器了之外,我们七个人都在两弹一星系统里……”
“何靖东你倒是说说,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特招进东北工大的?”
何靖东哑口无言。
吴立新继续说道:“何靖东,刚你说,当年我们工大评第三届耀华杯创新奖的时候,是你举报蒋曜抄袭,所以他才没被评上一等奖,而且那也是他在校四年里唯一一次没有拿奖……是吗?”
何靖东吼道:“难道他没抄袭?”
吴立新认真说道:“对,他没有抄袭。”
何靖东被气笑了,“要是他没抄袭,为啥他没被评上一等奖呢?”
“更何况,是我亲手提交的证据!”
“吴立新啊吴立新!我甚至是在你的柜子里拿到的证据啊!”
“这证明着,蒋曜他抄袭了你!”
“我是在帮你!你知道吗?你这个傻缺玩意儿!”何靖东大骂了起来。
吴立新平静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蒋曜把他的初版设计稿,放进我的柜子里了?”
“何靖东,你不但脾气差、性格不好,你连脑子也不好吗?”
“还是说,我们当了三年的同学,你至今都还不知道,我和蒋曜的专业?那我再告诉你一次,我是搞数学的,他是做航天动力的!”
“我跟他不是一个研究方向!我俩的专业有着天和地之间的区别,请问,他要怎么抄袭我?何况我根本没参赛……”
何靖东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没参赛!那你告诉我,蒋曜为什么没评上第一?”
吴立新道:“他评上了。”
蒋曜也说道:“我评上了。”
何靖东瞪大了眼睛。
蒋曜说道:“那会儿有人举报我的时候,学校领导就找我谈话了。”
“我当时就提供了设计稿是我一个人独立原创的证据。但学校核实证据,是需要时间的。”
“但那个评选时间不能推后,因为奖项的创立人孙老当时已经快挺不住了……”
“所以评选进度继续推进……当时我没拿奖,过后学校补了一个特等奖给我。”
“说实话,奖品也是一本红宝和一个软皮抄而已。”
“可是何靖东,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嫉妒我。”蒋曜淡淡地说道。
何靖东恼羞成怒,又急又气,“那么明显的抄袭痕迹……”
吴立新说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偷走的草本就是蒋曜本人的,只是他随手塞在我的柜子里。而且他的草本稿子上还有他特留下的印记……”
“何靖东,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就这么难吗?”
“如果你忿忿不平,那就好好努力,想办法在实力超越别人,而不是在这里搞小动作,存着阴暗的心思要把人拉下神坛……”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失望。”
“依我看,沽名钓誉的人是你才对吧?”吴立新冷冷地说道。
何靖东被气了个仰倒!
然而——
他强行挽尊。
“行行行!好好好!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说不过你们……你们自己喜欢就好!”
这时——
徐佳熙一字一句地开了口,“蒋师兄、吴师兄,你们被特招的原因,是你们过于优秀。何靖东跟你们不一样,他被特招——是因为他很会吃软饭。”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何靖东惊呆了。
依他看来,
徐佳熙纯属给他戴了绿帽子,还敢嫌弃他不中用……
气得他扬高了手辟,朝着徐佳熙冲了过来。
在这一刻,
苏甜荔与程愈同时挺身而出!
程愈挡住了何靖东,
而苏甜荔一把拽过徐佳熙,将徐佳熙护在自己身后。
何靖东愣住,
他看了看程愈,觉察到程愈眼里的狠戾,
他又看了看苏甜荔,明明白白地看懂了年轻姑娘愤怒的眼神里写着“你敢徐佳熙试试”……
莫名其妙的,
何靖东的气焰便弱了几分。
而徐佳熙头一回感受到——被人保护、被人坚持的选择着……竟然是这样的有安全感!
徐佳熙心里暖暖的,甚至忍不住小小声抽泣了起来。
收拾好情绪后,她徐徐说道:“何请东的母亲何婶,是我年幼时的保姆……”
何靖东大骂了起来,“放屁!徐佳熙你胡说八道!你到底发什么疯?”
徐佳熙淡淡地问道:“怎么?你妈是保姆……她给你丢脸了?”
“那你怎么不想想,你衣食无忧的能活到二十岁……靠的谁?不是你妈辛勤工作挣来的工资,养活了你、养活了你们何家一大家子吗?”
“你花她钱的时候心安理得,可你却觉得她当个保姆给你丢脸了?”
“最后她还用她的死亡,给你换来一个光明前程,让你实现了阶级越层……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何靖东的怒骂声音戛然而止。
他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徐佳熙说的最后那句话,是当初程惜还活着的时候常念叨的!
何靖东对母亲没有半分印象,他甚至不记得她的长相,只知道他妈妈是个孤儿,名叫叫张七妹。
从小到大,“妈妈”二字代表着每个月家里会收到一笔二十块钱的汇款,隔三岔五还会收到从北京寄来的衣物鞋袜什么的。
他的爷爷奶奶,大伯一家六,三叔一家四口,连着他,全都这一个月二十块钱的供养。
有了这笔钱,
何家人都过得特别滋润。
村里人都要下地挣工分,但何家的男人不用;
村里的女人们谁不是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但何家的女人们不是,她们穿着好看鲜亮的衣裳,光鲜体面。
所以妈妈去世后,何靖东和家人最大的担忧就是:以后没了这一个月二十块,日子要怎么过
下去?
后来,何靖东果然因为妈妈的死,而实现了“阶级越层”后,开始介意起自己的出身。
别人问他:你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去亲戚家吃酒醉熏熏地回来,一头载进田里,口鼻进了水和泥沙,生生呛死了!
但何靖东的说法是:父亲早年牺牲,母亲在北京的首长身边工作了好些年……
就这样,何靖东收获了无数肃然起敬与羡慕的目光。
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