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21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日常 穿越重生

  走了几步,他又低头瞅了瞅手里这老大一串物件,心里头忍不住犯嘀咕:他方才是不是中邪了?其他便罢了,他好生生买个灯罩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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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便是冬至,天未亮外头便是一阵车马喧嚣了,昨日堂考散学太晚,好些学子没来得及回家,今儿?早早便迫不及待雇了车马要回家去?了。

  姚如意也一早便起?来了。

  梳洗后和姚爷爷一起?抡了翅根,吃过早饭,把几只狗咪塞在姚爷爷怀里,安排姚爷爷给狗咪们梳毛,便去?开铺子的门。

  踩着?棉鞋先用?竹枝扫帚扫一圈地。这扫帚也是周榉木家送来的货,她用?着?也很顺手,荷香说,他们是拿去?年秋后收的竹梢,自个儿?扎的,扫起?地来簌簌响,又不扬尘。

  擦货架用?的是姚爷爷的破裤子剪的抹布,在皂角水里浸过,擦起?来便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她蹲下身擦那货架的腿子,木纹里嵌着?的细灰也抹净,柜顶上?也踩着?凳子拿布蹭干净。

  拿着?抹布,从货架的小木牌一个个擦过去?,“茶点”“针线”“香烛”……她顺着?看过去?,见前?头放头油的货架上?缺了个大口,该补货了——她这个头油是在龚胜春家的胭脂行拿的货,都是现成的,货行的伙计还与她说生姜的味儿?冲,一直卖得不好,让她拿桂花和月季味儿?的。

  姚如意还就偏要生姜的,货行看她和看傻子似的,供货给她还主动减了价。

  放在自家铺子里,她也只是请姚爷爷在签子上?多写了个后世耳熟能详的广告语“防脱发生姜头油”这行字,结果在货行滞销的生姜头油,不过两日,便卖得数十?罐了!怨不得古人?总说三千烦恼丝呢,难道是为脱发烦恼?

  她想着?,踩着?人?字梯在顶上?的柜子里取了头油的存货,熟门熟路地取下来,顺道还摸了摸货柜最底下的樟木箱——那是囤的牙刷,放在地上?,如今下雪,怕有潮气,回头还是放顶上?吧。

  把货补了,被取乱的重?新?摆好,顺手把门板也擦了,再挨个闻闻尝尝铺子里的炒货和零嘴。她端来竹筛,把前?日剩下的瓜子、花生归拢归拢,碎壳子捡出去?,再添上?新?炒的。

  前?阵子到的松子卖得还剩半笸箩,吃起?来虽还好,但她还是又挪到窗口专门散称的竹匾里,划掉原来的价,写上?“临期促销”四字。

  把厚实的棉布帘卷些起?来,姚如意坐在窗口后头,在账本上?记昨日的出入,时而抬头望一望匆匆忙忙背着?书箱、包袱赶着?回家的学生们。

  偶尔还有人?来铺子里称点山楂,姚如意铺子里的山楂和外头卖的也不一样,山楂她选了个推着?小车沿街叫卖糕点的芸陌娘子做供货商,请她专门做了后世的果丹皮,姚如意其实也不知怎么做,她只是描述了样子和口感:不能稀的软的,而是干的有嚼劲的,没想到那叫芸陌的年轻娘子真做出来了!

  据她说来,也不难,将熬好的山楂膏在竹席上?摊开,用?竹片抹平,晒两日,直到干燥能揭起?来就好了。

  她铺子里若是卖正常的糕点,几日就得卖出去?,不然就坏了。果丹皮最好了,将果丹皮卷成筒状,用?油纸包裹置于干燥的地方,即便没有防腐剂,也可以?保存数月呢。

  巷子里喧闹了一阵又安静了,大半学生都走了,今日生意必然清淡,她撑在窗口处想,幸好她昨个就料到了,熬的肉浆和茶卤鸡子儿?都减半了。

  正回了院子要准备把鸡子和肉浆都摆出来,就见姚爷爷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刻着?“德”字的旧戒尺,把狗咪们在暖和无风的廊下一溜排开,正摇头晃脑地教狗子咪子们背书呢,他背一句,狗咪们汪一句,倒也和谐。

  姚如意好笑,但没打扰姚爷爷的雅兴,回去?把东西摆上?,便坐在柜台后头继续算账,这两日卖得还挺不错的。头油、笔墨纸是最好卖的。

  尤其分装墨,姚如意也是去?进货才知晓,一条好墨竟然这么贵,能卖好几两银子,好的纸也是,一刀几百文,她想起?后世卖得很红火的护肤品和香水小样,便依葫芦画瓢做了分装墨,果然大受欢迎。

  回头再进一些。

  她不会打算盘,便偷摸着?自己列后世的算式算账,正专注呢,就听门口传来孟博远小声呼唤的声音:“姚小娘子,姚小娘子。”

  吓她一跳,她连忙把那些“鬼画符”盖起?来,抬头一看。

  孟博远、林维明,后头还跟着?个面色不太自在的程书钧,三人?胳膊下夹着?书来了,孟博远嘿嘿地讪笑,自持当过一日姚家的伙计,便熟稔道:“姚小娘子,我们仨可能进来与姚博士请教些学问?”

  姚如意怀疑地望着?他:昨儿?还逃学呢,今儿?这么勤勉?

  孟博远被她看穿,干脆小声坦白:“我爹天不亮就来林家要把我抓回去?。他最敬重?国子监的博士,姚博士在家,他定不敢进来抓我。”

  姚如意:“……”

  她瞥向另外二人?,程书钧被她这般瞧着?,红着?耳默默别过头去?了。林维明倒是神?色自如地笑着?答道:“姚小娘子别见怪,我们俩是舍命陪君子。”

  姚如意摇头笑了,让他们仨进去?了。

  三人?行了礼、道了谢进门,又与姚爷爷作?揖行礼问好。这三人?来得也好,姚爷爷立即放过了听得东倒西歪、已经开始瞌睡的小狗咪们,转而一脸严肃认真,手拿戒尺盯着?这三个送上?门来的小子读书。

  孟博远没想到真要读书,苦着?脸坐下了。

  姚如意给他们几人?挪了两个小煤炉子、一人?发了一缸子热茶,自个也随机抄起?一只蒙头蒙脑的小狗子,回了铺子继续算账。

  她窝在也生了炉子极暖和的杂货铺里,被铺子里各种各样的香味包围,一边撸着?小狗,一边听着?落雪的声响,蘸墨列公式。

  笔沙沙地在纸上?划过,也十?分惬意。

  就这么忙着?到了午后,孟程林三人?也终于各写完一篇文章,被姚爷爷挥舞着?戒尺批为“狗屁不通”“别读了,明儿?还是回乡种田去?吧。”

  几人?欲哭无泪,连孟博远都深深后悔自个为何?要来姚家避难。

  就在这时,安静得落雪声都清晰可闻的巷子里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雪下了一夜已积过了脚底,靴子踏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那脚步听着?愈发近了,难道有人?来买东西?

  姚如意便将笔搁下,合上?自己的鬼画符账本,藏在柜台下头的夹层里,从窗口探出头去?,正好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姚如意只一眼便看呆了。

  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十?分清瘦,虽衣着?朴素、风尘仆仆,但五官骨相极为俊俏,整个人?如浸入寒泉的玉,又如林间拂过的风,不过遥遥一个清冽沉静的眼神?便让她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眉眼弯弯地扬起?笑脸:

  “郎君,要买些什么?”

第25章 林闻安 写书的作者可恶!

  落雪时节,天光云影都显得静默晦暗。

  反倒是地上积的雪,折出些恍若雨中烟柳般的朦胧微光,透过油纸伞那?一圈伞缘,正正照在眼前男人?高拔的鼻骨上。捎带着,映得他鼻梁上架着的水晶叆叇,都似蒙了一层雾气。

  姚如意也就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她方才?招呼了他一声,他有些出神,没答应,反倒微微侧过头,从窗口货台往院子里?望了望。

  好似是被姚爷爷教?训孟程林三人?那?中气十足、词汇丰富的声音吸引了。

  可怜这三人?,此刻垂头束手?站着,都快被姚爷爷引经据典、不带换气地痛批成三条打蔫的咸菜干了。

  陈郎中开的新方子吃得还是见效的,自打加了那?几味益气补血的药,虽不知神智恢复了多少,但姚爷爷这嗓门反倒愈发雄浑有力了。

  姚如意顺着男人?的目光望过去又收回来。这人?真高。她目光上抬,再次落在他脸上打量。

  原主的记忆里?没这人?,不过原主的记忆缺失太多,早已不能作数了。

  他应当有二十五六岁,一头浓黑的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髻束在竹冠里?,身上是苍色的素衣棉袍,连防雪的大氅也没有披。

  单手?撑着伞,轮廓分明的容长脸,高眉骨高鼻梁,一双细长微挑的眼被半掩在两片水晶镜片之下?,两条细银链子从耳后松垮地绕过。

  宋时的士人?很爱敷粉簪花,衣裳花纹颜色虽显得朴素,头上身上的配饰都不少。但此人?即便戴了显得斯文的叆叇,却有一种全不掺脂粉气的干净落拓。

  姚如意眨了眨眼,她还是头回见活着的古人?戴眼镜呢。

  电视剧里?的古人?都不戴眼镜的。

  她进?货时见过叆叇铺子,当时她毫无常识,甚至异想天开想在小卖部进?些老花镜来卖,便胆大包天、气势十足地走进?去了。

  兜一圈问过价后,又假装没看?上且临时有急事的样子飞快地退了出来。

  这时的眼镜,是拿上等的天然水晶手?磨成镜片,再用金银铜玳瑁象牙等名贵材料定做镜框和鼻托。有单片的,也有双片的。镜腿儿的样式也多着呢,有手?持单腿的,有能折叠的双腿的,有用丝帛棉线穿了系在脑后的,也有像这人?似的镶银链子的。

  寻常的,一副几十两。

  上等的,得上百两。

  姚如意溜出铺子后才?想明白,为什么那?叆叇铺子里?没人?呢,这压根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买得起的人?家,也不必亲自上门。

  眼前这人?,虽说衣着朴素,可瞧他的气度,再瞧这副叆叇,便知不是寻常人?。姚如意揣测着,会不会是国子监哪个新来的权贵子弟?但细想又觉着不像,毕竟哪个权贵不是锦衣华服、前呼后拥的。

  总之,是生得很俊,又有些古怪之人?。

  正在此时,院内,姚启钊气得吐了口茶沫子,似乎真把孟博远三人?认作自己门下?那?些不成器的学生了,举起戒尺就敲:“你们这题,一个个都解得糊烂!这样的题我?明明跟你们讲过好几遍了!你们在讲堂上时带脑子了吗?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以后科考怎么办!看?我?干啥,我?脸上又没字!还不快重写!”

  咦……姚爷爷变身姚博士以后好可怕。

  姚如意听得都缩了缩脖子,扭头一看?,三条蔫咸菜……啊不是,孟林二人?哭丧着脸,凄凄切切地坐了下?来研墨,都快哭了;程书?钧面上镇定,被戒尺敲了头,反倒一脸惭愧,乖乖铺纸提笔,认真重写起来。

  姚启钊眯着牛眼,捏着他那?“以德服人?”的戒尺,微微躬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眼前的男人?却不知为何,反而因听见姚爷爷愈发大声骂人?而松下?肩膀来,似乎背负了很久的忧思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松懈下?来,原本有些冷漠的目光也慢慢浮上温度。

  他回转过来,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有些犹疑地开口:“是……如意吗?”

  姚如意心?咯噔一下?,不好,这是熟人?啊!

  飞快在原主记忆中寻了寻有无戴眼镜的熟人?或亲戚,却没找着蛛丝马迹,她立刻收敛了过于灿烂的营业笑容,也不说话了,只矜持地冲他轻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便非常敏锐,几乎在姚如意点头那?一瞬,他便察觉到她不记得自己,还看?出她方才?一闪而过的紧张。

  眉头跟着微微一蹙。

  姚如意心?里?更觉着不妙。前世,她小时辗转在亲戚家里?,受尽姑姑们的冷眼,这让她很小就养成了看?人?脸色的能力,她敏感地想,此人?与巷子里?的街坊全都不同,他的眼神明明是温和的,却像一眼便能把人?看?穿似的。

  幸好他略微顿了顿,没再为此多言,眼尾余光再往院子里瞥了瞥,便很缓慢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姚家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

  微微倾身在门槛上磕了磕伞面上沾的雪沫子,才?又抬眸,对她缓缓说道:

  “我?是林闻安。”

  他的声音像初冬的雪一般,偏冷,又有些轻。

  “多年不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来探望先生。”

  ***

  片刻后,姚如意将林闻安领进?了门。嘴上说去取点心?来待客,其实是溜进?了铺子里?,悄悄蜷在墙下?,正竖着耳朵听廊下?的动?静。

  其他声音没怎么听见,光听见那?林维明咋咋呼呼的,惊喜无比地围着林闻安直转悠,嘴里?还嚷着小叔你怎么回来不来信说一声?我?爹好去码头接你啊;小叔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先前伤了的腿可好了?小叔你这眼睛怎么了?怎么还戴上叆叇了?不会是得青光眼了吧?

  听得姚如意都要被口水呛到了,这孩子真会聊天。

  林闻安起初还耐着性子答他,直到听见“青光眼”三个字后,到底忍不住了,顿了顿,说:“你且消停些,我?想与先生单独说会儿话。”

  “哦哦哦,好好好,你说你说!那?我?……我?这就回家给爹娘报信去!”

  边上假装奋笔疾书?、实则在纸上画乌龟的孟博远,早把耳朵支棱得老高,见林维明这就要溜了,立刻起身义正言辞地说要与他同去,顺便把真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程书?钧也拉起来。

  姚爷爷一见了林闻安便红光满面,方才?的怒气也没了,但还记得这仨写得文章还不如拿去茅厕擦屁股,便扬声叮嘱:“记着回来接着写,多写多练,方能有所进?益!”

  程书?钧老老实实地要开口答应,但这嘴刚张开,就被孟博远和林维明二人?飞快捂住了,他被夹在中间合力拖走。

  三人?胡乱答应着,就此趁机逃脱了姚爷爷的魔爪。

  他们出去要经过姚如意的小卖部。她生怕那?林闻安瞧出什么破绽,正蹲着偷听呢,这会赶紧站起来,捋捋头发,拍拍衣裳,也不知在忙什么,赶紧往前走了两步,装模作样在炒货堆里?铲了两勺松子瓜子。

  幸好这三人?也是泥菩萨过江,生怕被抓回去写课业,路过时只与她随口打了声招呼,便脚底抹油地跑了。

  他们走了,姚如意远远地还听着林维明的大嗓门在夹巷中回荡:“娘!小叔回来了!快叫小石头去衙门喊爹回来!再让四郎五郎买上些好酒好菜,小叔现在姚家呢!”

  姚家终于安静了,大黄和小狗咪们在专门给它们的小一号被炉里?睡大觉,除了姚如意领林闻安进?院子时,大黄闻到生人?的气息,探出头凶巴巴地龇牙咆哮了几声,其余小猫狗都摊手?摊爪地仰面躺着,睡得肚皮朝天。其中铁包金和白毛狗,竟两只紧紧抱成个大圆毛球,这毛球还随着呼噜声一鼓一鼓的。

  姚如意端了杯热茶出去,没敢多瞧林闻安,放下?茶点便忙不迭溜回铺子。还是这间她一手?张罗起来的小铺子让她觉得心?里?踏实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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