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夕
小草将茶盏推到他跟前,温婉笑道:“不算辛苦,现在九洲都知道兄长沉迷剑术,不理俗事,是我这个掌家娘子在管事,权和钱我都有,若是说我辛苦,那未免也太矫情了一点。”
谢景焕见她如今说话滴水不漏,甚至都看不出深浅,微微愣住,或许是他离家太久了。
“这一次回来,我不打算走了。”
小草手中动作一顿,安静地点头,说道:“盛京来人了,想必兄长的行踪暴露,那位坐不住了,派人来试探,兄长这一年确实也无法离开泉城了。”
谢景焕:“你知道铁甲卫要来?”
她点头:“盛京我们打入不进去,但是从盛京到泉城这一路必经的城镇我们经营了数年,铁甲卫一路乔装改扮,到了江南时就露了行踪,我猜是冲我们来的。
没有想到还真是。
兄长回来的很及时。”
谢景焕见她这一副平静的模样,知晓就算他不回来,小草也自有办法对付这些铁甲卫,顿时有些刮目相看,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的惊异。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会一会盛京的铁甲卫吧。”小草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这些铁甲卫估计会火冒三丈,回盛京参他们大逆不道了。
小草起身,轻咳了几声,想了想拿起榻上的披风披上,朝外走去,见谢景焕没跟上来,微微诧异地回头:“兄长,不走吗?”
谢景焕看着她消瘦的身影,眼眸微微潮湿,低哑说道:“小草,你瘦了很多。”
他记得她以前脸颊有些婴儿肥的,不胖但是也不瘦,如今她清瘦成这样,仿佛风一吹就倒,这几年,终究是他亏欠了她,没有照顾好她。
小草愣住,许久,垂眸沙哑说道:“如今九洲娘子以瘦为美,瘦一点好看的。”
她心头突然就涌现一丝的委屈,明明已经想明白了,只是看着这样的谢景焕,她突然很委屈,很想像以前那样冲着他发脾气,质问他为何十个月才归家,为何走的那样干脆,回来还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只是她终究回不到以前了。她做了太久的世家贵女,已经做不回大月山的小草了。
“家主,娘子自两月前就得了风寒,一直操劳,断断续续的病情一直没好,这才消瘦许多的,老奴也时常劝娘子莫要那样辛苦,可是娘子就是不听。”
赵嬷嬷站在门外,忍无可忍地开口,一脸心疼。
谢景焕急道:“一直病着吗?你自己不是懂医术吗?泉城都找不到好大夫了?谢雨呢,去请大夫。”
躲在檐下的谢雨飞快地应声道:“好嘞,家主,我马上去请大夫。”
小草:“?”
这就不是风寒的事情。
“嬷嬷,去库房领最好的补品来,一日三顿地炖给你们家娘子吃。我不在家,你们就这般胡闹吗?”谢景焕皱眉,东西都是死的,人是活的。
活人怎么能被死物累死。
赵嬷嬷欢喜道:“好的,家主,老奴这就去。”
其实娘子掌家,什么珍稀补品没有?只是娘子的病在心,不在身,如今家主返家,娘子有人关心有人疼爱,必会好起来的。
小草扶额,不是,前面还有盛京铁甲卫在等着,这些人必是携带圣旨来的!再等下去,估计人会暴走了吧。
*
*
前院,一众铁甲卫脸色铁青地站在庭院里,如果眼神能杀人,这泉城乃至谢氏的人都被他们杀了千百次了。
苍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地界,自打他们入城开始,就被守城军不断刁难,站在暴晒的太阳底下等着他们核查身份,好不容易等了半个时辰,进了城,就不知道从哪里涌现出一群刁民,冲着他们扔鸡蛋和烂菜叶子,还有那些坐在茶馆酒肆里的游侠们,全都用眼神警告他们,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他们就能一拥而上!!
想他们在盛京风光无两,每次出行,代表的都是圣驾,上至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不敢拦路的,结果到了泉城这鬼地方,人人都能朝他们吐一口口水,人人都能菜他们一脚!
铁甲卫们内心简直日了狗一样。若是在盛京,他们早就将这些斩杀在刀下了,但是这里是泉城,听说泉城里聚集了九洲最多的游侠,也坐镇了一位传奇的大剑师,还有一直蛰伏三年的谢氏。
他们硬是咽了这口气,等着到谢府来兴师问罪,结果又是等,等,等。
“我等此次前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你们谢氏家主磨磨蹭蹭,一直不接圣旨,难不成是想反吗?”铁甲卫的副将看了一眼将领,忍无可忍地怒斥道。
他们甚至都没有去换衣服,也没洗脸,这满身都是菜叶子的,是羞辱谁呢?
谢府管事笑眯眯地说道:“诸位官爷稍安勿躁,家主潜心修剑术,早就不问琐事,已经派人去请娘子了,只是娘子近来病了,来的稍慢了点。我再给诸位官爷换盏茶。”
铁甲卫们没动,喝什么茶?气都要气死了。这样藐视皇权,等回了盛京,定要好好参谢氏,让陛下带兵踏平泉城。
领头的将领赵不凡不怒而威地开口:“继续等。”
谢氏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定然如实禀告陛下。
“诸位官爷,我们家娘子来了。”管事微笑地说道。
只见一行人从内院出来,领头的娘子二八年华,一身天水碧的襦裙,外罩着一件雪色的丝绸披风,因隔得有些远,不太看得清五官,不过铁甲卫们早就听闻了谢氏娘子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辞和举止,寻思着应该是个杀伐决断的铁娘子。
这样的娘子九洲郎君人人躲避不及,他们怎会觉得这谢氏娘子会长得美?
论长得美,贵妃娘娘也出自谢氏,虽然不得宠,但是也是真的高贵典雅。
铁甲卫们耐心耗尽时,终于见那谢氏娘子带着丫鬟奴仆慢吞吞地走过来,走三步咳一声,咳的眼尾微红,等走的近了,众人看的有些呆滞。
这哪里是铁娘子,这分明就是病西施。这谢家娘子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娇娇弱弱柔美无骨的模样,哪里像是传闻里铮铮铁骨的血娘子?
这?
铁甲卫们齐齐沉默。
小草扶着赵嬷嬷的手,到了前院,见一行铁甲卫身穿盔甲,满身杀气地站在院子里,别说丫鬟奴仆不敢靠近,就见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耷拉着脑袋。
可真是一群杀神。
她上前,无视他们一身狼狈的模样,柔弱说道:“我是谢氏掌家娘子,不知道诸位将士来谢氏所谓何事?”
声音娇娇软软,温温柔柔的。
铁甲卫们从来不是良善之辈,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煞神,但是看着面前这小娘子,硬是收敛了几分的气势,怕吓到了她,之前那股冲天的怒气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
赵不凡皱眉,说道:“在下是铁甲卫一队的侍卫长赵不凡,奉陛下的旨意来泉城,谢家娘子跪下接旨吧。”
小草和赵嬷嬷对视一眼,跪下接旨。
赵不凡拿出圣旨,开始读。这是一份加封的旨意,因小草名声显赫,将谢氏和泉城管理的井井有条,秋慕白赞她是天下女子表率,特封她为大盛朝第一位三品女官,入盛京朝堂为官。
圣旨读完,庭院内鸦雀无声。
小草深深感受到了这份旨意的恶毒之处。
第680章 破题
“谢娘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娘子不接旨吗?”赵不凡见她低着头,小脸雪白,下巴尖尖的,像是三月里小荷才露尖尖角,那种羸弱的娇态让他这种铁血男儿都下意识地将声音压低了一些,生怕吓到了这位小娘子。
小草扶着赵嬷嬷的胳膊,弱柳扶风地站起身来,完全没有想到盛京的旨意是这样的恶毒。
大盛朝建朝已满五年。朝堂两派之争越演越烈,一派是新帝扶持起来的寒门重臣,一派是世家传承下来的老臣。
去年年底,世家大族上表弹劾谢氏和她,随即寒门学子就上书要思想解放,开女子恩科。不过是狗咬狗,一嘴的毛,然后顺便将她拉下了水。
她早该想到,所谓的开女子恩科不过是障眼法,寒门是秋慕白一手扶持起来的,这根本就是秋慕白的授意。借着两派之争,将泉城和谢氏拉下水。
这小半年来,开女子恩科的事情吵的沸沸扬扬,而她现在又成了新帝册封的女官第一人,若是她不接任这个官职,那么就等同于背叛了九洲所有的女娘,直接毁掉了女子恩科这一条路,若是她接了这个官职,入盛京,便会成为秋慕白手中的一把刀,直接刺向明歌。
五年了,她忍了五年,没有去盛京,安安静静地待在泉城,如今疯帝却要毁掉这一切。
想必这五年来,疯帝也过的十分的煎熬吧,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一招来对付明歌,对付谢氏。
这道圣旨她是决计不能接的。所谓的女子恩科就是骗局,秋慕白绝无可能让女子掌权,这是对谢氏,对女娘的一次釜底抽薪的打压。
现在她就是疯帝手中的那把刀。
“谢娘子?”赵不凡继续喊道,声音大了一点。
小草身子一软,直接昏倒在地。
铁甲卫们瞳孔一缩,齐刷刷地看向了赵不凡。老大,老大吓晕谢家小娘子了?娘哎,老大果然是个鬼见愁,这光辉事迹又要添上浓墨的一笔!
只是这谢家小娘子也太不经吓了!
“娘子,娘子!”赵嬷嬷惊慌失措地喊道,“来人,快请大夫。”
赵嬷嬷和银杏手忙脚乱地扶起小草,谢雨从旁边冲出来,二话不说,背着小草就直接回南院去了,留下一群铁甲卫呆滞地站在庭院里。
这圣旨到底接不接啊?谢家倒是来个人接旨啊!
一群人闹哄哄地到了南院,赵嬷嬷扶着小草躺到床榻上,将人都轰了出去。
“娘子,人都走了。”
小草静静地睁开眼睛,问道:“谢景焕出府了吗?”
赵嬷嬷点头:“刚才娘子去前院见铁甲卫的时候,家主就从后门离开了,幸好留下了谢雨。娘子不想接旨?”
疯帝让娘子去当官,看似是恩旨,实则到了盛京,娘子的命就彻底地拿捏在疯帝手中了。
娘子自然是不能去盛京的。
小草点头:“这圣旨不能接,也不能不接,所以情急之下我才装晕躲过去,先缓一缓,等我想一个万全之策。
嬷嬷,铁甲卫在盛京这段时间,你也尽量少露面,免得被人认出来。”
嬷嬷之前跟在长公主身边,虽然深入简出,但是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若是此事暴露,就麻烦了。
“好,娘子这段时间也装病吧,待家主探探那些人的底细。娘子莫要担忧,如今家主回来了,家里有主事的郎君,娘子也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担,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小草点头,幸亏谢景焕回来了,她这段时间确实心力交瘁。
“让谢雨去安顿一下这些铁甲卫,好酒好肉地招待着,莫要给人留什么把柄。”
“是。”赵嬷嬷领命出去。
小草今日惊喜交加,又出去演了这一段,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地靠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梦里沉沉浮浮的,像是回到了大月山,她在山雾中追赶着,想追上前面的人,那人走的极快,很快就消失在雾气中。
“明歌!”她陡然从梦中惊醒。
“你醒了?”屋内灯火昏暗,谢景焕坐在榻前,正在处理她这些天堆积的公务,年轻剑客穿着居家的宽袖襦衫,剑眉星目,那一瞬间不像是满身风雨的剑客,倒像是饱读诗书的文人。
小草看的一呆,原来他也有这样松弛的一面。
“梦见明歌了?”谢景焕放下手中的公务,迟疑地问道。“明歌”两个字是他们之间的忌讳,这些年,他几乎很少提,小草也基本不提,明歌是他们心口共同的伤痕,愈合不了,也无法剖去,便只能任伤口日复一年地腐烂着。
“嗯。”她不确定自己梦到的是不是明歌,只是下意识地喊了她的名字,从小到大,只要她遇到难题,只要喊明歌,明歌总是能又快又好地帮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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