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夕
店小二立马来了劲,将布巾往手臂上一搭,眉飞色舞地说道:“诸位客官消息真灵通,竟然还知道我们谢家的掌家娘子。”
赵不凡暗暗冷笑,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谢家娘子,那可是拳打九洲,脚踢世家的铁娘子,要不是这次来泉城见到了真人,他都不敢相信,那样柔弱娇滴滴的小娘子跟奏折里的母夜叉能画上等号。
“这可是一段佳话啊。传言谢娘子和崔郎君三年前因画定情,那时候太原的王家娘子来泉城游学,办了一场诗画雅集,谢娘子就是在诗画雅集上见到了崔郎君的画作,惊为天人,奈何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向来世家和寒门是不通婚的。
谢家主不同意,扬言说,若是崔郎君三年内能赚下万贯家财,谢娘子能掌管世家,他就同意这门亲事。
没有想到我们崔郎君真的争气,直接弃文经商,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成了鼎鼎有名的珍宝商人,谢娘子也将世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如今三年期满,谢家主归来,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店小二说到激动处,还狠狠握拳,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这可是寒门的骄傲啊。寒门子弟,还是商贾之流,能娶到世家的娘子,这简直是打破了寒门和世家世代不通婚的壁垒,让所有寒门子弟都看到了希望。
崔玉壶本身的经历也堪称传奇,这一年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故事。
赵不凡和下属们对视一眼,冷笑了一声,这故事编的可真动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不过一日功夫就传遍大街小巷了,而且编的是一点漏洞都找不出来,还拉了太原王氏出来做背书。
若不是陛下召谢娘子入朝为官的圣旨还在,他们还真信了。
“那这三年,谢娘子和崔家郎君就一直没来往?被苦苦分开了吗?”赵不凡眯眼,他不信找不出破绽来。
店小二嘿嘿笑道:“那哪能呢。崔郎君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去谢府看望谢娘子,谢娘子也时常照拂崔家人,这事泉城人人都知道,只是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崔郎君痴恋谢娘子,注定没结果,没有想到崔家郎君这般争气。”
赵不凡:“……”
众口铄金啊!寻常百姓怎么会知道世家大族的事情,怎么会知道盛京的密旨,也不会知道陛下对于泉城的部署,如今所有的部署都因为谢家娘子要嫁人,功亏一篑。
“诸位客官,还要再点一份姜母鸭吗?这可是小店的特色啊。”
铁甲卫没好气地说道:“点三份。”
“好嘞,客官稍等,您的三份姜母鸭马上就来。”
店小二喜气洋洋地出去了。
雅间内,铁甲卫们一个个如丧考妣,脸色阴沉,如果陛下的圣旨宣不出去,那他们回到盛京必会受到陛下的雷霆怒火。
泉城之行,危。
第687章 再回南疆
铁甲卫一直待在泉城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小草怕夜长梦多,第三日就启程和大长公主殿下兵分两路,前往南疆。
出发半日,谢风就带着护卫队追了上来。
“娘子,家主让我率队保护你们的安全,他还要留在泉城牵制铁甲卫,等过几日赶上来。”
谢风刚从海上回来,得知泉城的变故,直接就领命率队追了过来,谢雨则率了另一队人马去暗中保护六长老和大长公主殿下。
小草坐在马车内,点头道:“好,若是家主脱不了身,无需赶过来。”
这几日她和谢景焕几乎是不说话的程度,她铁了心出嫁,此次带崔玉壶前往南疆,谢景焕甚至都没有出来送行,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
所以,小草也没有指望他会赶到南疆来,参加她和崔玉壶的婚事。
谢风看了一眼随队的崔玉壶,对这人印象深刻,当年若非家主心慈,放崔家一条生路,让船舶司放行,崔玉壶怎么能那么轻松就能拿到出海凭证,短短三年就在泉城崛起,如今更是要娶谢家的娘子?
谁知道,三年养虎为患。
谢风:“娘子,我先去前方探路,安排好一应的事情。”
谢风说完,率先带队伍上前探路,直接抢了崔玉壶的差事。
赵嬷嬷低声说道:“谢风这是给崔家郎君下马威呢。娘子,就怕崔家郎君心里会不舒坦。”
小草淡淡说道:“崔玉壶不是那样脆弱的人,中洲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若是他不能适应,早晚会被淘汰掉。”
谢氏和崔氏本就有差距,所以崔玉壶必要承受外界的眼光,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要面对的问题。
赵嬷嬷见她对崔玉壶这般冷静,一点私情都不偏袒,完全是看对合作伙伴的态度,也不再说什么,娘子这样,很好。
有谢风接手南疆一行,崔玉壶的安排直接被打乱,不过他是拿钱财说话,而谢氏则是靠世家权势说话,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崔玉壶也没有说什么,坦然接受了这一切,甚至都没有在小草面前提任何一句,每日依旧保持着君子之风,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他的角色。
如此马车走了十几天,进入了南阳郡地界。
小草已经五年没有回来,远远就见林家大公子林泽带人等在城门口,数年未见,当年跟在明歌姐姐身后的林家郎君如今也成长成顶天立地的儿郎。
“月娘子,一路可顺利?”林泽看到谢氏的马车,眼睛一亮,欢喜地迎上来,喊的依旧是小草的旧姓,在他心目中,大月国的人永远姓月,就算小草如今入了谢氏族谱,到了南疆,她依旧是大月国的小娘子,是他们林氏世代要追随的人。
小草下了马车,颔首微笑道:“路上十分顺利,一别多年,大公子风采依旧。”
林泽如今沉稳许多,自从林氏举家搬迁南阳,代替之前的李氏家主,成为南阳的小世家之后,这几年过的不算太好。
他们林氏并未追随新帝,算是大月国流落中洲的旁支一脉,这几年也就仗着南疆地势特殊,林深瘴重,远离盛京,才苟活至今。
新帝也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或者说,因为林氏目前还太弱小,根本就没有入新帝的眼。新帝若是要发难,第一个也会对付泉城谢氏。
林泽笑道:“娘子倒是变化极大,叫我不敢相认。家父得知娘子回南疆,特吩咐我来接娘子,府上已经设下了晚宴,为娘子接风洗尘。”
林泽依稀记得五年前的小草,机灵活泼,站在南阳郡热闹的街道上,眼睛亮的如星星,对中洲世家子弟都没什么好脸色,对他和他爹倒是极好,回大月国的路上,快乐的像是山林里的云雀。
如今那只自由自在的小云雀变成了世家大族里的鸾鸟,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很多人的命运,所以看起来再无当日的活泼和快乐,唯有端庄和沉稳。
小草看了看他们一行人大部队,就算人数再精简,也有二十多号人,这么多人如何去住林府?
“不了,谢氏已经安排好了,我想住当年住过的客栈。”
那是她第一次下山,住在南阳郡最大的客栈里,每天早上都会被外面小巷子里的美食叫醒,那时她每次都开开心心地去喊明歌,两人一起下楼去吃云吞面,吃各种糕点小吃,然后给六长老打一壶酒。
只要她们抬头,就能看到坐在屋顶上喝酒的布衣剑客。
那样的时光每每想来,总是会叫她热泪盈眶。
“那家客栈已经转给新的东家了,如今叫观海客栈。我带娘子前去。”林泽见她眼底隐隐有泪光,想必是想起了往昔的事情,也不多废话,上马送她去当年住过的客栈。
南阳郡自然没有海,却有一家“观海客栈”。
六长老和大长公主还未到,小草婉拒了林家设的晚宴,和崔玉壶一行人在观海客栈安顿了下来。
她这一路走的极慢,并且全程走官道,挂谢氏的家族族徽,就是想告诉盛京,她此番回南疆是为了出嫁,所以自然不能跟林氏来往过密。
林氏既然已经从大月国的隐卫行列中摘了出去,便有了自己的天地,无需在与她们捆绑在一起。
崔玉壶见谢氏这一路安排的妥妥帖帖,到了南疆,竟然还有当地的世家大族来迎接,看两人交情匪浅的样子,也暗暗记在心中。
泉城谢氏的手自然伸不到南疆来,看林家大郎君称呼小草为月娘子,对她这般尊敬,显然并非是因为谢氏,而是因为娘子本身的身份。
崔玉壶这一路只看,不问,光看也给他看出了不少的门道来。他要娶的娘子,来头有些不小的。
到南阳郡之后,他就协助赵嬷嬷,采买成亲的一应物件,然后还谈了几桩大生意,将生意直接做到了南阳郡来。
娘子越优秀,他也越有干劲,想着再努力一些,更加配得上她一些。
到南阳郡的第三日,六长老和大长公主终于到了观海客栈,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谢景焕。
谢景焕一身游侠的装扮,朴素低调,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跟在六长老身边,异常的沉默。
这是他第二次来南阳郡,第一次是被谢氏家主追杀,逃到南阳来,想着在这里寻找避世之所,后来大月国国主发了招亲令,他也随着那些九洲世家子前往了大月山,从此一生命运改变。
他从心魔阵中窥探到自己被篡改的记忆,遗忘的过去,也在大月国拜到了九洲最顶尖的剑客师父,从南阳重返谢氏,在尸山血海中坐上了家主之位。
第一次的南疆之行,他看到了真实的自己,第二次呢。
谢景焕不知道这一次的南疆之行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是他冥冥中觉得,自己一生的命运都将在南疆改变。
或许这一次,他将再一次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吧,从而走上一条真正的孤独的剑客之路。
“师父,大月山山门已经关闭,小草此番回南疆,如何进大月山?”
五年了,想必那里荒草丛生,连路都没有了。
“山门虽然关闭,但是大月山还是能进的,只是过不了天堑,进不了大月国。”六长老想起山那边的国度,眼眶微红,其实不仅仅是小草想回来,他也一直想回来,想着人老了,落叶归根,回来看看也总是好的。
如今大月国的小娘子出嫁,怎么能不回来拜山拜月拜天地神明?
谢景焕抿唇,微微沉默,所以这门亲事还是要进行,如今这时候他竟然寄希望在崔玉壶身上,希望这个文弱书生吃不了跋山涉水的苦,被南疆的毒虫毒瘴吓跑,被大月国的来历吓的魂不附体,从此两人和离,小草依旧还回谢氏,做谢氏的娘子。
“进大月山的人不宜多,精简到十人吧。”六长老摸了摸腰间的酒壶,想喝酒又忍住了。
谢景焕点头,低低应道:“我去安排。”
大长公主体弱,自然是不适合跋山涉水去瘴气深浓的大月山,只能留在客栈休息,到时候他只带亲卫,余下的人都留下来保护师娘就好。
赵嬷嬷年纪大了,小草那边带银杏即可,加上崔玉壶,他和师父,余下的带谢风谢雨等四人,足够了。
谢景焕去安排,结果赵嬷嬷死活不肯留在客栈,说要看着娘子出嫁,于是赵嬷嬷换了银杏,一行十人整顿好,就出发前往大月山。
结果在出城的路上又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林氏父子,林氏父子背着两个行囊,什么随从都没带,说想随着小草去拜一拜大月山,看着大月国的小娘子出嫁。
于是一行十人,又变成了十二人,奔赴大月山。
距离那场地动山摇的崩塌,已经过去了五年多,前往大月山的路越发难行,林中瘴气深浓,毒草毒花遍地,到处都是毒虫野兽。
崔玉壶是第一个病倒发热的人,他本就是文人,不曾习武,身体素质不比谢景焕等人,来到南疆又水土不服,即使吃了避毒丸,带着驱赶毒虫的药囊,被林中经年不散的瘴气一熏,还是病倒了。
反倒是年纪最大的赵嬷嬷安然无事,每日都精神抖擞的。
崔玉壶见赵嬷嬷都没事,爬起来灌了草药,就咬牙继续往前走。
“崔郎君,这里只是大月山的外围,林中瘴气就已经能毒倒一头野猪,再往里走,就不仅仅是瘴气的问题了。”
谢景焕见他腿都打颤,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第一次心胸狭隘地想,放弃吧,前面的路只会更加难走,当年大月国发下招亲令,一众九洲的世家子弟带着暗卫高手都走的脱了一层皮,他一个书生,真没必要这样拼命。
崔玉壶看了一眼后面的月娘子,咬牙说道:“谢家主,你不用动摇我的意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陪着娘子回到故土去,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这点都做不到,何谈娶妻生子?”
谢景焕面容微冷,他倒是意志坚定,也是,若是没点吃苦的精神,他如何能从籍籍无名的寒门子弟成为家财万贯的珍宝商人?
“崔郎君,既然你执意前往,那我也不拦着你,路途无聊,不如我告诉你一个在海上听来的故事。”
“家主请说。”
崔玉壶喘着气,觉得舌头都有些僵硬,这满林子都是毒草毒花,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带毒的,他想在身上洒满驱虫的药粉,难怪出行前,月娘子塞给他一衣袖的药囊。
“这个故事发生在大夏倾覆之前,故事很长,希望郎君有些耐心。”谢景焕拿着手中的剑鞘,一路劈开一条道来,淡淡地说着九洲传奇的那些故事。
明歌的故事,风眠洲的故事,大月国的招亲令,九洲世家子齐聚大月山,闯山门,见天地,入云雾天宫,最后天宫倒塌,神州陆沉,秋慕白靠着天机术登基为帝,建立大盛朝。
自此九洲改头换面,又是一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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