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蕴沧玉
玉昭霁以身子挡住大半寒凉的江风,他敛下眸,眼里再无明智,低下头就要拥抱春天。
他离荼蘼花般的人越来越近,扣住后脑勺,唇齿要贴上去——
在只差一点点就要覆上去时,玉昭霁停顿了,年轻的魔族太子再度睁开双眼,晦涩、纠缠地看着希衡。
玉昭霁起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从雪帐中走出,在夜色阴影中走出浣月阁。
“谁当的差?倒会揣测孤的心意。”玉昭霁召了画舫上所有人仆,一应人仆呼啦啦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殿下召集所有人仆来,显然是要兴师问罪,谁都担心被牵连。
李升初时也惧,可他能一路升迁,总有些过人的胆色。
李升小心翼翼觑着玉昭霁,尤其是在他略显褶皱的衣袖上滚了一圈儿,两相人影交缠、衣衫凌乱……殿下这是半成好事?
殿下半成好事,可观他之前对华湛剑君的重视,恐怕他此时心乱。
李升稳了稳心绪,万族皆有长短,魔族所短之处就在于情感,而他李升,刚好就是能为殿下分忧的人。
李升跪着挪动膝盖:“殿下,是小人。”
“你可知道孤的意思?”一句话,辨不出玉昭霁的喜怒。
“殿下是说欲香迷情、西子春睡?”李升斗胆奉承。
“不错。”玉昭霁坐着,李升跪在他不远处,他睥睨着这位人仆,“你是人族,之前不认识她?孤记得,她在修真界大名鼎鼎,应当救过不少人。”
李升弯了腰,殿下是欣赏剑君的。
“小人听过剑君大名。”李升假装动容地擦擦眼泪,“剑君是少有的仁善之辈,出淤泥而不染,小人从来佩服得紧。”
“可小人只是殿下的奴仆,小人自当先殿下之忧而忧,小人实在不忍见殿下苦思、难得追求。想来殿下修为高深、位高权重,为剑君更是虚设后宅,放眼各族各界,如殿下这样的良配,也是仅见。”
玉昭霁喉咙中逸出笑声,碎玉流珠一般。
“你倒会说话。”他抚弄手中玉扳指,“照你的想法,今夜过后,又当如何?”
这是在问计了!
李升仿佛看见了人仆首座、看见了未来锦绣富贵、在太子行宫呼风唤雨的日子。
他强行压抑住喜意:“欲界之欲,深不可测,只要今晚一过,剑君如何离得开殿下?殿下若担忧她生气,便推出一些人斩首,把此事推到这些人身上。想来剑君是明事理的人,知晓冤有头债有主,届时怎会迁怒殿下。”
“你可真是……”玉昭霁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春风一般和煦。
他道:“孤有赏。”
李升如哈巴狗儿见了肉骨头,只差流着哈喇子凑过来。
李升快乐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猛地如见了鬼一般,他的喉咙、脖子全部变形,被遏住一点话都说不出来,血液涌入大脑,脸色红涨发紫,大脑嗡鸣欲破。
玉昭霁刚才把玩的茶盏,连盏带热烫的开水,没入李升的喉咙中。
玉昭霁起身,轻巧地掸了掸衣袍:“带下去,先割了他的舌头,再杀。”
欲香迷情、西子春睡,这样轻佻孟浪的话他也敢拿来形容希衡?
希衡是天上长月,她有以杀证正道之才,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善,她应该在修道一途上坚定走下去,成为证道宗师、问得大道。
而不是在一个夜晚,被施以下作之药,更有甚者被困在欲界离不开,哪怕离不开的是他也不行。
玉昭霁这人贪心,要的绝不是这种浅薄的东西。
李升满面已经是泪,裤子中流出黄水,却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只能摇头,可摇头时,喉中的茶水又更加滚烫了。
玉昭霁不希望李升扰乱希衡的睡眠,出手困住他,让他周身一丁点死气也冒不出来,如蚕蛹般被拖走下去。
其余人仆已经吓到失语。
太子殿下虽然杀戮深重,但这还是他头一次会管奴仆的事。
这样的场面,让其余人仆在惧怕之时,更充满对玉昭霁的忠诚。
玉昭霁拧了拧眉心,还是担忧吵到希衡,他不拿焚寂魔刀劈了李升,就是知道那样希衡一定会醒,无论是否身中欲香。
“备水,沐浴更衣。”
人仆们领命而去,做好一切后又回来,胆战心惊、眼观鼻鼻观心伺候玉昭霁。
这位刚杀了人的太子殿下,明明身上一点血污也没有,却虔诚认真地洗去不存在的血污,像是怕折辱了心爱之人。
杀人的茶盏、地上的水都被人仆们处理干净,端来盆盆兰草,遮盖痕迹。
外面的李升已经被带到画舫下处理诛杀,玉昭霁闻到了点点血味,他微一蹙眉,把血味同希衡隔绝开。
一名人仆道:“他们当差真不仔细,居然不知道找背风的地方。”
玉昭霁没肯定也没否定,过犹不及,他不喜欢管这种事。
换上一身雅致的青衣,玉袍缓带,袖间有流水纹样,玉昭霁如雨后洗净的天空,不见一丝残忍,这才去浣月阁找希衡。
能解欲香的香已经被送来用上,浣月阁前的灯笼也被轻轻取下。
玉昭霁竭力要把一切拨入正轨,他坐在屏风之前,深夜守着她。
然而,欲香一解,经过这样的一闹,希衡也渐渐无法入睡。
睫毛细密翕动,玉昭霁倏然起身过去,担心是她睡不安稳,这样一去,就和希衡睁开的眼眸对视了个结结实实。
“希……”
“玉……”
二人同时出声,希衡刚醒来,酒后之人会格外口渴,希衡咳嗽一声,玉昭霁已经递来一杯温水。
希衡哑着嗓子,道了声多谢,再慢慢饮下这水。
此时,浣月阁外人影攒动,有之前听信李升所言,去准备花瓣水、准备欲界星衣的人仆们知晓李升不对劲,也猜出太子对希衡的重视远远超出男女情爱。
他们悄悄去扔掉花瓣,花瓣水倒是好处理,顺江而飘也是流水葬花。
但是欲界星衣就不好处理了。
欲界星衣以前只上贡给魔族皇族,非魔后不得用,如今太子掌权,欲界星衣便只能太子妃使用。
欲界星衣流光璀璨,用言语难以形容此端丽无方,要焚毁也很难。
几名人仆凑在一起,特意搭了小舟上岸,在背风处焚此衣。
欲界星衣虽然珍贵,可若惹恼了浣月阁中的那位,太子殿下生起气来,十件欲界星衣也比不得。
这种拿浣月阁那位剑君当美人、太子妃的东西怎么能显形呢?定然会惹她不快、压下眉眼来。
殿下连李升都处理了,欲香也解了,眼瞅着就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毁欲界星衣时,欲界的星月都随之摇晃震动,花草树木无不为此至美之衣却无人赏识而心痛。
浣月阁内。
希衡靠在床上,隔着雪帐望天上明月星子,自然也没错过此时的欲界异象。
玉昭霁微一蹙眉,欲界星衣?看来李升死得太痛快了些。
“夜风凉,我去关窗。”
希衡本沉默以对,最终还是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置若罔闻。
她终究问出来,言辞如水,却不容忽视:“玉昭霁,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
深夜欲界,适合坦诚相待。
欺瞒和假作不知,实在不是希衡的所为。
她抬起袖子,雪袖如云落下,那股香味也萦绕在希衡鼻尖:“断离愁,这是魔族欲界解欲香的解药。”
第116章 惨遭拒绝
夜风习习,江水静卧黑天之下。
星光点点,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玉昭霁本欲关窗,如今手顿在半空,他半回头:“希衡?”
星辉水影,飘入画舫之中。
希衡静静凝望玉昭霁,目光中有一探究竟的执着,又有欲说还休的隐忍。她终究有所顾及。
玉昭霁忽然就觉得心里的布防烟消云散了,他还有故作矜持、云山雾罩的必要吗?
原本,他邀希衡上画舫,也就存了要点题的心思,难道如今希衡看穿一切,他倒还要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成?
玉昭霁回转身来,本不想顾那半开的门窗,又看到希衡穿得单薄:“你可冷?”
希衡:……
现在是说这个事的时候吗?
她沉默须臾:“不冷。”
“好。”玉昭霁放心回转身,走到浣月阁中央,提溜了屏风旁的雕花座椅到床畔,他就这样坐在床畔面前。
“你何时发现的?”
这就是默认了,默认了希衡心里的猜测是对的。
希衡悄然抓紧床上云锦,他果真是那种心思?因为他抱着的是那种心思,所以他才三番五次来凌剑峰寻她比斗?也因他抱着的是那种心思,才有了她死后他的疯狂之举?
同棺而眠、盗骨而去,行逆天复活之举。
完全罔顾别人的看法,视礼法为无物。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希衡现在必须回答玉昭霁的话,否则,不以言语冲淡此刻的气氛,就太危险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抚琴时,琴声中有情意。”
“嗯,对你的情意。”玉昭霁直言不讳,他就坐在希衡床畔,如暗夜里的苍龙盯着希衡。
希衡被他如今破罐破摔、光脚不怕穿鞋的坦诚所惊,沉默一会儿才能维持平静。
“玉昭霁,你不该如此。”她终究这么说。
玉昭霁的眼神蓦然锐利起来,也顾不上表现得多么温和雅致:“是不该,而不是不能?”
空气中如同绷了一根紧紧的弦,玉昭霁在一边,希衡在另一边,随时都要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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