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蕴沧玉
诸葛闻机现在听说了水妖之事,就会下意识以为是萧郡太守借助水妖的名头来掩盖修建河堤河渠不力的事情,所以,才在这里细问。
萧郡太守惊出了一身冷汗,天武皇帝真是制衡得一手好权术。
他信任的是潜龙卫大人,但是,也将河堤河渠之事交给诸葛闻机,这样,有两个人在,最终皇帝就可以保证,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是真实的。
皇帝,坐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却要掌管全国,他怕,怕得浑身上下都恨不得长满了耳朵和眼睛。
萧郡太守对天武皇帝的惧怕更深,下意识看向玉昭霁,玉昭霁冷冷望他一眼。
萧郡太守又被这寒泉般的眼惊醒,他只有这条路,没有左右摇摆的底气。
萧郡太守再给诸葛闻机打哈哈:“世子爷从京城而来,京城那个地儿,既有龙气汇聚,又有皇上和国师镇守,平常妖魔跑还来不及,怎么敢在京城作祟?我们这些边陲小弟,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诸葛闻机还是不太信,满眼的狐疑,始终认为这是萧郡太守借助妖怪的名头,来逃避修建河堤河渠不利的责任。
诸葛闻机哼一声:“真的吗?有没有人证?我看,空口白牙说些怪力乱神之语,可不是当朝命官该说的话。”
萧郡太守擦擦汗,正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啼哭传来,白色的纸钱也飘飞过来。
萧郡太守心道来得真好!
他为了将白云法师架在高处,逼她来参加这次鸿门宴,特意让府中的下人扮做百姓模样,扶棺而出,在街上哭诉水妖杀人之事。
白云法师的威信,来自于她给自己营造的神明身份,她救苦救难,这才得到了百姓们的拼死爱戴。
而,如果她眼睁睁见着水妖害人却不来帮忙,百姓们自然就会降低对她的崇拜度,到那时,萧郡太守就可以杀她了。
现在,哭泣的就是一名扮做百姓的婢女。
她哭天抹泪:“我的孩儿,你才三岁,怎的就被那恶妖抓走了?娘起码能留你到六岁,你怎么就走了啊!妖精,还我的孩儿来,还我的孩儿!”
演到情深处,她还做势要冲破外边的防守,冲到河堤内部,冲到大河面前,朝那无中生有的水妖冲进去,要回她的孩子。
自然,被把守的士兵们拦住。
萧郡太守做出痛苦的模样:“世子爷,这就是被水妖所害孩子的母亲。”
虽说天武皇帝用童男童女炼丹,但是,天武皇帝也不傻,他不会直接说金麓王朝的所有童男童女都要给他做炼丹的材料,如果真这样说,不说会不会所有人都反了他,就光提王朝没有婴儿,这个王朝还有未来吗?
所以,天武皇帝今年收这个县的童男女,明年收那里的……
甚至颁布了不少律令来减少百姓的抵触心理,比如说,天武皇帝命令,收取的童男女,优先选择犯人的孩子以及连坐犯人同族的孩子,这条律令一出,不少百姓都有了侥幸心理。
他们觉得,金麓王朝这么大,什么时候才能轮上自己所在县的孩子奉献出去?
更甚者,还有这么多的犯人孩子来抵罪……
百姓们越来越遵纪守法,越来越不敢反抗,还敢生孩子。
天武皇帝的律令也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因此,萧郡内有孩子,是很正常的。
萧郡太守眼睁睁看着事情的走向和他设想中一样,又拿这一点博取诸葛闻机的信任,他故意做出严肃的模样,走上前去,告诫那些士兵:“不得用粗,浅浅拦下就是。”
等士兵们收手,萧郡太守又温言对着那名乔装的婢女,和蔼道:“你也不必再哭了,本官已经派人去请白云法师了,等白云法师一来,必定能捉拿水妖,还你的孩子一个公道。”
婢女连连道:“多谢太守大人!”
诸葛闻机看见这个阵仗,心中的猜疑已经去了十分,他正想说这次自己带来的人中也有清风道的道士,可以帮助捉拿水妖。
忽地,诸葛闻机包括萧郡太守、玉昭霁都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香悠远飘渺,不像红尘中香。
诸葛闻机下意识深嗅:“好香啊。”
玉昭霁则不敢闻这样的怪香,当即无声屏住呼吸。
河堤之外,素白的婢女和被众人高高抬起的棺材之后,缓缓走来一人。
她同样穿着淡色的衣衫,乌发如云,发髻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钗饰,只有一只木簪将头发挽好,却丝毫不显得寒酸,反而飘渺不似红尘中人,如世外之仙。
自她出现的那一刻,别人便很难将目光从她的脸上身上移开。
原本,她有这样绝色的、别人难以匹敌的容貌,会使得有些人下意识认为容貌过盛者都以花瓶居多,但放在希衡身上,不管她此刻是否是伪装,她眼中都盛着悲悯和淡然,将她身上如仙姝的气质提到神明的高度。
无人敢轻视她,也无人敢将她和娇花、花瓶这样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此刻,除了实在好色的诸葛闻机,就连看见希衡后,心中莫名跳漏一拍的玉昭霁也感觉到了希衡的危险与不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正常起来。
玉昭霁作为诸葛玉的这一生,隐忍谨慎,他可不会动心来给自己添麻烦。
何况,这样的惊鸿一面,有什么用?
皮相而已,都是枯骨。
萧郡太守也反应过来,他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哪里还有年轻时的莽撞,现在他只是个官迷罢了。
萧郡太守大约猜到了希衡是谁,他此前从未想过,白云法师是这般模样。
萧郡太守正要将白云法师引荐给玉昭霁和诸葛闻机,希衡却在那名婢女面前停下来。
希衡问:“你的孩子被水妖所害?”
婢女一愣,纵然她是骗人的,但是,在面对希衡的眼睛时,她还是觉得如沐春风,像是有人在轻轻安抚自己的心灵,让她下意识信任她,依赖她,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婢女生怕露馅,连忙避开希衡的眼睛,低下头:“是,我的孩儿,他才三岁,我给他做的新衣服、新鞋子,他都没来得及穿。”
希衡以手抚上她的额头:“你受苦了,本法师会为你寻得公道,你也莫要为你的孩子伤心,他免除了世间的苦难刑罚,去往了天界。”
希衡在婢女额头上画了一个白云道法印,法印一亮,婢女觉得一阵清凉。
她有些害怕这位神通广大的法师给她施了什么法,让她露馅,连忙躲开。
萧郡太守也十分紧张,亲自迎出去:“这位就是白云法师?真是风华绝代。”
希衡含笑,微微颔首,和萧郡太守打过招呼后,她的目光落在玉昭霁身上。
第452章 灭世经历十
希衡和玉昭霁的目光触在一起,希衡的目光仍然是白云法师惯常的淡然,玉昭霁也表现得十分温和、乃至于显得庸常。
两人心里对彼此的杀意和敌意,半点都没显露出来。
诸葛闻机则老大的不高兴,他乃世子之尊,哪怕在一滴水落下来都能砸到权贵的京城,诸葛闻机也是权贵中的权贵,皇族中的皇族。
天武皇帝梦求长生,忌惮皇子,极力打压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在京城的权贵圈里,正儿八经的皇子都得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结党营私,连和官员或者官员之子喝一杯酒,都会被天武皇帝误以为是要夺他的位,篡他的权。
反倒是诸葛闻机作为王爷之子,活得自在许多,受的追捧也更多。
在天武皇帝有意无意的捧杀下,诸葛闻机也养成了眼高于顶、唯我独尊的性格,他或许有三分才华,却有十分傲气,更恨不得别人一百分地跪舔他。
眼下,诸葛闻机见希衡和玉昭霁率先对望,他见了漂亮女人,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风花雪月那档子的事儿,见状就觉得玉昭霁是在勾引希衡,和他眉来眼去。
当然,这位仙风道骨的法师是不可能主动勾引别人的,诸葛闻机是个男人,男人还能不懂男人吗?
男人面对美貌的女人,一身牛一样的力气都能自动去了七八分,哪怕是再铁石心肠,都要被绕指柔炼化得软成一滩水,同样,再窝囊的男人,为了美貌的女人,也敢生出一身的血气,去拼上一分宏图骏业。
诸葛闻机笃定自己这个弟弟也动心了。
他连忙清声咳了咳嗓子:“原来这位就是白云法师,法师这次过来这边,是来处理水妖之事?处理水妖之事,就是处理河堤之事,既然要处理河堤,那本世子就绕不开去了。”
萧郡太守活了大几十年,什么温柔乡没经历过,见了诸葛闻机这毛头小子般的模样,心里就懂了七八分。
诸葛闻机这是要用权势,来和这位白云法师接触呢。
在明面上,萧郡太守一定会捧着诸葛闻机,他当即用话风递了个梯子过去,开始给希衡介绍诸葛闻机:“法师,这位是当今瑞王世子。”
诸葛闻机当即打蛇随棍上,极有眼神地接话:“闻机见过法师。”
他故意风度翩翩一颔首,将那天潢贵胄的仪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希衡则也回礼。
她回礼时并不谄媚,也并不热络,行的也是方外之人用的礼节,诸葛闻机不只不觉得她散漫,反而觉得她就该如此。
毕竟,这位白云法师一看就和别人都不一样。
诸葛闻机这样的男人,除了靠家世荫蔽的贵之外,还有一个浓烈的个人标签就是贱。
逢迎他的他不屑一顾,冷淡他的他汲汲营营。
希衡也敏锐地发现了诸葛闻机的这一点特性,她心下难免生了厌恶,但也不好发作——
而且,对于诸葛闻机这样的贱人来说,发作了还得防着他爽。
希衡只能仍然装成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她道:“贫道本为方外之人,听得河中有水妖作祟,连通水井山泉,入城伤人,贫道本忧心不已,当太守大人下帖后,贫道便提前来了,不知会否叨扰太守。”
萧郡太守刚要开口,诸葛闻机就赶紧道:“法师来援手捉妖,本是此地百姓的福气,太守身为本地的父母官,恭迎法师还来不及呢,怎会觉得叨扰,你说是吧,太守?”
诸葛闻机一个眼风重重扫向萧郡太守,萧郡太守体察上意,慌忙点头:“世子说得对,法师早些来捉妖,也是早些还本郡一个太平。那水妖最后一次出没的地方就在前面,法师要不要现在去看?”
希衡道:“烦请世子、太守带路。”
萧郡太守作为地方官员,对此地更熟悉,当即走在前面热情开道。
诸葛闻机趁机走在希衡身边,问一些不着调的问题。
而玉昭霁?他在明面上和萧郡太守并无往来,萧郡太守更讨好的是诸葛闻机这个世子,所以玉昭霁和萧郡太守间离得远远的。
玉昭霁和诸葛闻机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兄弟而已,诸葛闻机甚至对这个专门给父王供血的兄弟多有看不上。
两相一叠加,玉昭霁游离在诸人之外。
直到希衡实在是受够了诸葛闻机那些没有内涵、没有营养的话,她看向玉昭霁:“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也免得贫道不识仙乡,徒惹笑柄。”
诸葛闻机虽然不太高兴希衡把注意力放玉昭霁身上去了,但还是为了博取美人欢心,道:“这是我的兄弟,同我一年出生,只小我十几天。”
希衡点头,仍然看着玉昭霁。
在一个草包和一个敏锐的、能被天武皇帝派来处理萧郡之事的权贵面前,哪怕后者身份不如前者重,希衡也仍然更在意后者。
玉昭霁早就将见到希衡时那一刻心里的异样掐灭,自我介绍:“在下名诸葛玉,乃瑞王二子。”
希衡点头,诸葛闻机趁机见缝插针:“法师别见怪,我这二弟性格一向腼腆,他不像是我,早早就行走在官场为皇伯父和父王办事,这次萧郡之行,是我二弟第一次出远门,难免内敛了些。”
言下之意,就是暗戳戳说自己才是王爷和皇帝真正看重的孩子,而玉昭霁,也就是诸葛玉,只是皇族的边缘人物罢了。
希衡见这个场合,的确难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和处事,便也不再理会玉昭霁。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诸葛闻机之上:“世子年纪轻轻便为父分忧为君分忧,真是忠孝两全。”
希衡做出向往的模样:“贫道自出生以来,就困于萧郡这一方之地,倒没见过河山的大好风光,不知贫道可有幸聆听世子的一二游历之事?也全了贫道访仙山大川之心。”
诸葛闻机被美色所惑,根本没听出这句话里藏着的机锋。
他一味想要讨好希衡,一股脑儿将自己的游历、见识说了个一清二楚。
上一篇:我,炮灰女配,摆烂怎么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