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林棋冰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还是她蹲下身，疾疾将手搭在发光的游泳圈上，几乎同一秒，众人头顶一凉，是一阵阴风吹来。
抬头看去，竟然是那名鬼怪大叔站在他们上方的天花板上，一脸阴森恐怖的表情，还隐隐流露出绝望至极的情绪。
“恭喜主播【林棋冰】获取信物，请在五分钟内提出问题，鬼怪回答结束后，会立即单独进入奇数回合，请注意。”
系统提示音宛如天籁，阻隔了鬼怪的进攻。
鬼怪大叔站住了，他仰脸望着林棋冰等人，面无表情，等待提给他的问题，丝毫不觉得自己倒挂在天花板上有什么不正常的。
林棋冰一时陷入了思考，要问这名怪异的大叔什么呢？
他穿着船员制服，距离拉近后，能从标识上分辨出他是一名二等水手，也就是船员中的底层等级。
可是二等水手为什么会套一只游泳圈呢？难不成他打算工作之余强身健体，下海游上两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鬼怪大叔显然很在意这只游泳圈。
林棋冰有些陷入了两难，按道理来讲，她应该问对方关于船长或者血月仪式的事情，但眼前明晃晃的反常现象，又让她不得不在意起来。
算了，还是别问他船长的事情了，一名二等水手恐怕也不会知道太多管理层的内幕。
“请问您是在什么情况下将游泳圈套在身上的？”
林棋冰感觉自己像无聊电视台的主持人，正在夏季水上乐园进行毫无意义的采访，采访对象是顺走小孩游泳圈后被家长逮住的厚脸皮大人。
她对二等水手的答案略有猜想，或许他是为了救某个落水者，又或许是明月女神号周围出现了什么事端。
鬼怪大叔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阴恻恻地回答道：“因为明月女神号就要完蛋了，我必须离开这，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在公共卫生间发现了一个秘密，船长的秘密。”
然后，他的嘴巴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闭上了，林棋冰不仅扼腕，早知道如此，就直接问他“船长的秘密是什么”好了。
现在提问次数耗尽，鬼怪大叔的嘴巴变成了撬不开的蚌壳，而且更妙是，他即将转过来追杀他们。
林棋冰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上的游泳圈掷了出去，飞盘般投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果然鬼怪大叔死盯着他们的目光松动了，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心爱的游泳圈。
就在这愣怔的半秒钟，林棋冰拔腿就跑，下了一个楼层，转入走廊时，她隐约看见鬼怪大叔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背面，倒挂着追了上来。
几名主播慌忙跑路，正巧走廊中有一扇打开的门，他们蜂拥般蹿了进去，重重合上门扉。
“应该没事了吧？”侯志喘着气问。
走廊里没有声音，他们心想着，那名鬼怪大叔是倒站在天花板上的，轮船走廊举架不低，门扇上缘离天花板有半人的长度，他应该够不到门把手，更踹不到门，也就很难追进来。
林棋冰等人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周遭陷入了寂静，似乎暂时安全下来了。
“说起来，那个大叔鬼怪，他是不是活着的时候察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想要逃离这艘船……”迟一婉说道，提起“活着”这个词的时候，她压低了嗓子。
侯志点头道：“不过感觉他最后也没能逃出去呢。”
的确如此，船上遇到的鬼怪或多或少都会显露出死亡特征，比如流氓船员的浮肿巨人观，或者红丝巾的长舌头。
而那名鬼怪大叔却如同一具普通的尸体，他是斜挎游泳圈的，如果已经套着泳圈跳海了，泳圈肯定是套在腰上而非肩胸。
“我好奇的是，这个大叔究竟在公共卫生间发现了什么秘密？而船长的秘密为什么会藏在卫生间里？”沐朗说。
游轮的每一层甲板都有公共卫生间，以便乘客和船员随手使用，也是清洁工洗涤拖把工具的地方。
加起来一共近二十个公共卫生间，这个搜寻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林棋冰还是很在意一点，为什么鬼怪大叔会倒挂在天花板上呢？这暗示了什么意思？
明灭的灯光下，众人的面孔闪烁不定，林棋冰闭上眼睛，隔绝视觉带来的眩晕感，她思索了片刻。
沐朗和侯志趴在猫眼上，侯志说道：“欸，这猫眼怎么是黑的啊？走廊灯断电了？”
他被沐朗扒开，正色道：“嘘，我感觉不对劲。”
的确是不对劲，林棋冰警惕地看过去，将两人向后拖了拖，说道：“离远点，他应该还在外面。”
猫眼被堵住了，鬼怪站在天花板上的话，脸部恰好能和猫眼的位置重合，差不多就是眼睛的部位。
所以，鬼怪大叔没有离开，他正趴在猫眼上，一声不发地往里窥视呢。
主播们出去的路被封死了，他们只能走楼梯外面。
林棋冰捡起了空中飞人的老本行，两根连接钩爪的攀岩绳被喷出窗外，一行人顺着绳子溜了下去，他们爬到下面那层，正是一间普通舱房。
经过两张相对的单人床时，林棋冰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个人证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人面容，脸上布满痘痕，署有名字：李莱。
她没有多想，将证件随手扔到床上，如果是道具的话，系统肯定会有提示的。
林棋冰看了一眼双人普通舱的浴室，木门虚掩了一道缝隙，里面灯光闪烁。她推开浴室门，露出了里面空荡的花洒和马桶，这里没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怪怪的。
主播们走出空无一人的房间，推开门，正好隔壁就是一处公共卫生间。
林棋冰等人走了进去，公共卫生间的装潢非常精致，米白色的哑光瓷砖整整齐齐，还飘荡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熏香味道，空间很大。
“哇，你们看，这是什么？”沐朗小声地说。
他们聚集到卫生间的角落，在一排格子间对面，是一只成人膝盖高的盥洗池，已经干涸了，里面斜插着一根拖把，也是干燥的。
沐朗将拖把提起来，从下面摘出几根头发，是女人的长发，他抬起头，说道：“你们看这上面。”
几根发丝间凝结着深色结晶，已经干硬了，迟一婉用纸巾搓开，显露出黑褐的颜色，她说：“是血。”
林棋冰等人微微睁大眼睛，不过在幽灵船上的话，这里曾经举办过血月仪式，哪里溅到血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会不会是艾希的头发？或者是林姐说过的，更早一批受害人的头发？比如那个钻石血裙女孩。”侯志猜测道。
他的猜测有道理，林棋冰等人暂且放下了那根拖把，在公共卫生间里搜寻起来。
主播们推开了每一个格子，里面的马桶微微凝了一层灰尘，倒是没有更腌臜的痕迹，显然在一段时间以前被人精心打扫过，且之后没再使用。
林棋冰走进最边缘的格子，翻开马桶水箱盖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盛了半箱清水，水面倒映出她的面孔一角，她被水中的自己凝望着。
可惜，电影里最容易藏匿东西的马桶水箱里也没有发现，林棋冰沉默片刻，准备离开这。
转身的瞬间，她感觉水箱里多了一片青白色的东西，定睛看去，竟好像是一张脸，眼睛注视着自己，其余部分模糊在水波中。
就在林棋冰看过去的那一秒，那张脸蓦地消失了，只一晃，好像刚才就是她眼花了那样。
虽然没有看清，但林棋冰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她自己的脸。
林棋冰拉上格子门把手，刚想走出去，就听见侧后方一声闷响，是“哗啦啦”的冲水声，如同有人在她耳边冲了马桶那样。
这声音在寂静的卫生间里分外清晰，主播们连忙赶过来，七嘴八舌道：“怎么回事？”
“林姐，你冲马桶了？”侯志问道。
林棋冰摇了摇头，她走出格子，回过头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所在的是最边缘的格子间，而再旁边是公用洗手池，可是几秒前的冲水声，正是洗手池方向传来的。
她下意识看向那些瓷砖，透过瓷砖和墙壁，正是一行人刚刚离开的普通二人舱，而一墙之隔的位置，她没记错的话正是普通舱的浴室。
可是林棋冰之前特意去看过，那间浴室没人啊。
同伴们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刚想着回去看看，就听林棋冰说：“先别动，我刚在这个马桶水箱里看见了一张脸。”
这显然是鬼怪出现的征兆。
卫生间顶灯在众人脑袋上方明灭忽闪着，把所有人的脸部轮廓都映照得有些可怖了。
“要不咱们躲着走吧。”迟一婉说，她随后解释道：“先搜一圈各个公共卫生间，找到船长的秘密比较要紧。再不济，咱们还得搜寻船长的日记本呢，那里面肯定有大发现。”
林棋冰思考了半秒，忽而说了一句：“从没有人说过，船长的秘密和日记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这就对了，如果秘密是一整套衣服或者一个祭坛之类的物品，那也很难藏在卫生间里。
但如果是本日记的话，扁扁小小的，随便也能塞到某个角落，很符合这两个定义。
“我们可以现将日记本和秘密合并成一个目标，万一之后出了差错，再改也不迟。”她说。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那个水中的鬼影，很可能是早于南若团伙的死者，因为南若那伙盗贼都变成魔鬼鲸了，一个都没落下。而水中鬼影既然能成为虚体，说明ta的死法和南若那些人不一样。”
林棋冰几人思忖间，忽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略微沉重拖沓，由远及近地传来，他们脸色一变，因为那脚步似乎是冲着公共卫生间来的。
这个时候的脚步声令人感到不安，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鬼怪，第二是局内其他主播，这两种都代表着未知和危险。
卫生间的气窗很窄，除去在场的三名女生，剩下没人能从那钻出去。
“躲起来。”林棋冰无声地说。
她直接钻回了刚刚的边缘格子间，也是离正门口最近的那一间，旁边格子也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关门声。
迟一婉没抢过沐朗，沐朗拽过门扇，挤进了林棋冰身边，迟一婉指着他说不出话，被侯志无奈地看了一眼，拉走了。
大家各就各位后，外面传来了卫生间的开门声。
“嘎吱——”
脚步声传了进来，所幸隔间门下面没有缝隙，林棋冰悄悄趴了上去，透过门顶的空隙，她看见了一个身穿制服马甲的身影。
是一名清洁工，男性，肩宽腿长，但后背佝偻着，腰上挂了一片破布，像是看不出颜色的脏抹布，隐隐发光，整个人显现出憔悴麻木的模样。
林棋冰松了口气，多亏不是柳叶和底火，现下她不敢再召唤邪祟，但想凭自己的力量和他们斗，只能倾尽全力去杀伤对方。
只不过烂人也是活人，亲自对活人下杀手的话，她真的会有心理压力，所以她不想太早面临那种抉择。
可是林棋冰知道，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了你死我活的情况，她的答案是必然的，也是目前的自己不愿面对的。
林棋冰仔细看着，等待对方转过身，她忽然想起了隔壁普通舱的那本证件，那张平平无奇的痘印男人脸。会是他吗？
清洁工鬼怪停在矮池旁边，手却僵在了拖把上方，林棋冰的眼皮一跳，拖把是沐朗放回去的，严丝合缝地按照之前的角度和位置，莫非清洁工鬼怪看出什么端倪了？
那鬼怪颤巍巍地转过身，林棋冰“嗖”地一下缩回脑袋，和底下的沐朗对视上，沐朗：“？”
林棋冰摇了摇头，虽然只有一瞥，但那名清洁工鬼怪的脸还算光洁，并没有痘印，他不是旁边舱房的居住者。
“他身上有信物，在腰上，是一条破布。”林棋冰连口型带比划。
沐朗明白了，他比了把枪的手势，林棋冰看了眼发射枪，想了两秒，点点头。
这次爬上去的是沐朗，他轻攥着发射枪，徐徐对准了清洁工鬼怪的腰后。
恰巧的是，斜对面的格子顶端，探出了侯志的脑瓜顶，两人对视一眼，沐朗举了举手里的发射枪，侯志眼睛一亮，目光也往鬼怪信物上瞄。
“3、2、1……”
沐朗在心中默念，拇指扣下扳机，发射枪传来后坐力。
可就在这时，远处最靠近气窗的格子间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哼歌声，是阐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