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提醒:在此过程中,请勿被蜡像及阴影抓捕,更不要受到管理者的欺骗。
任务时限:下一次钟声响起前。
“咚——咚——咚——”
报时声响彻小镇,敲了三声,代表三点来临。
林棋冰等人站在照相馆内,她比了个“嘘”,四人没有贸然离开,而是回到了二楼,顺着窗户向下看去。
无数阴影从小镇的某个方向涌出,林棋冰顺着那看去,发现是天字别墅区,她忽然就知道天-22白天锁着的门里是什么了。
“那里是魏刚的工作室和展馆,蜡像被存放在天-22很合理。”李再在她身边说道。
阴影的速度很快,有一些来到了照相馆楼下,林棋冰站在窗侧悄悄望去,本以为会看到黑色的鬼笑脸,谁知全然不是这回事。
只见它们的脸上完全没有笑容,而且就是活人模样,只是面容蒙了一层黑色,不过看清五官还是可以的。
林棋冰认出了几个在婚宴上见过的小镇居民,其中就有那个风衣男,还有橙色连衣裙女人。此外还有一个腰间挂着钥匙的中年男人,那是林棋冰等人第一夜遇到的鬼笑脸之一。
“所有蜡像鬼笑脸都不是真身,它们在另一个世界,都有对应的鬼怪本体,也就是这些阴影。”李再说道。
“应该是小镇居民真正的灵魂。他们在黑色世界以另一种方式永生了。”林棋冰说道:
“只是这种永恒是被控制的,黑色阴影和白衣鬼笑脸都受到了魏子鸣的驱使,他们是他的玩具和仆从。”
李再的目光有些严肃,问道:“可魏子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只是怨魂想要作祟吗?”
回答他的是栀子,她轻松道:“那还不简单?你说魏子鸣最想要什么?”
“活着?不被火灾烧死?”李再说完就被栀子打了一下。
栀子抱住手臂,宣布道:“他想要个妈!”
栀子总能产生这种直觉性很强但正确率极高的推理,尤其是在人与人的情感关系这方面。
林棋冰一下子想起了在徐小铭家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娃娃,它不是中了邪一样,一直歇斯底里地喊:“妈妈”、“妈妈”吗?
或许那不止是徐小铭一个人的心声。
“魏刚对于魏子鸣的照料,可以说是精神虐待都不为过,他思恋没有印象的母亲也是正常的事情。”李再点点头,“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魏刚看上去对魏子鸣好过一阵,但后来又不好了,这是为什么?”
“没责任心呗。”栀子冷笑。
林棋冰淡淡答道:“因为魏子鸣过了年纪了。”
“你的意思是……”
“魏子鸣七八岁的时候,是最符合魏刚艺术审美的,而且两人有父子血缘,以魏刚的自恋,魏子鸣那种七八岁小男孩的样子,再加上与他相似的眉眼,在他心中一定是最完美的作品。”
“可是正如我们看到的回忆片段,魏子鸣在上五年级的时候,十一二岁,也就是他意外死亡的那一年,已经开始了早期青春期发育,骨骼生长变形,轮廓变硬,隐约有了成熟的感觉。”
栀子一拍巴掌,继续说道:“是的,而在艺术狂热的魏刚眼中,这种变化是不美的,甚至于让他感到恶心和排斥。”
“就好像你家养的小猫原来漂漂亮亮,忽然有一天毛都掉光了,长成了一团筋肉扭曲的怪物野兽。在熟悉的美丽个体中发生的'丑陋'变化,会让人更加难以接受。”林棋冰补充。
李再叹了口气,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也就是说,魏刚对魏子鸣全然没有父子之爱,他眼中没有伦理道德,有的仅仅是艺术家对作品的激情,当激情消失,他的责任感也就消失了。”
“有很多以激情为内驱动力的人是这样的,欲望情绪大于道德和理智。”林棋冰没什么表情。
“所以,魏子鸣怀恋母亲,甚至于在头脑中塑造一个完美的母亲形象,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李再总结道。
林棋冰一行人来到了二楼,他们第一眼看向了那张化妆台,台下却不是江玉的上半具身体,而是两条腿,自腰部往下t支在地面上。
“她的上半身呢?”栀子有些惊讶。
“在现实世界里,我想,她的鬼魂是卡在这了。”林棋冰说道。
他们叫了江玉几声,对方却全无反应,连腿都没有弹动一下,林棋冰走过去,用刀柄敲了下对方的膝盖,江玉的脚尖踢了起来。
“有膝跳反射,说明在这个世界,她的灵魂是活的。”她说道。
“江玉是被魏刚毒死的,她没能变成鬼笑脸,可是灵魂为什么会卡在这里呢?是魏子鸣干的?”栀子说道。
“不知道,但是她的确卡在了两个世界之间。对了,天黑多久了?”林棋冰忽然问。
李再回答道:“半个小时左右。”
林棋冰点了点头,她思索两秒钟,忽然说道:“既然银盐药水能让我们在正常世界看到黑暗,是不是也能让我们在黑暗世界看到正常世界?”
说着,她从瓶子里倒出一点,濡湿了纸巾,并用它擦过了自己的右眼皮。
“这东西不能入眼吧?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栀子问道。
林棋冰闭着左眼,她的右眼的确看到了很多东西,右眼中的照相馆二楼恢复了色彩,照片和服装都万分靓丽。
而江玉的上半身依然在化妆台下面,低垂着头,看不清现在是什么表情。
林棋冰同时睁开了两只眼睛,瞬间,黑色世界和彩色世界重合在一起,形成吃了毒蘑菇般的怪异轮廓。
而化妆台下,江玉的上半身和双腿竟然交叠在同一位置,全然重合,只是方向相反,膝盖从肩膀中穿出,小腿与双耳平行。
下一秒,一阵不可抑制的眩晕涌来,林棋冰一屁股跌坐在地,她倒在栀子膝盖上,被对方用纸巾擦去右眼上的银盐药水,磨得她有些刺痛。
林棋冰将所见和李再三人说了一遍,李再摆弄着探测盒子,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再等我一下。”
没等栀子阻拦,她又涂了一遍银盐药水,只睁开右眼,等了片刻,果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彩色世界中。
云老妇人从楼梯上来,她颤巍巍地走向化妆台,林棋冰注意到她的眼皮上各贴了一片纸,就像用土方法治疗眼皮跳的老年人一样。
只是云老妇人的肤色十分苍白,若非离得这么近,是根本看不见纸片的。林棋冰猜到了纸片里浸了什么东西。
云老妇人从林棋冰身边越过去,她像是能看见江玉的样子,缓缓在台前蹲下,先是抹了把眼泪,只见许久未动的江玉这才抬起头来,仰脸看向云老妇人。
“闺女……”云老妇人的嘴唇颤动几下,无声地说。随后,她从兜里摸出一块酥糖,拨开糖纸,糖块塞进江玉的嘴唇里,被对方蠕蠕地咽下去。
原来云老妇人每夜来到照相馆,是为了照顾女儿,她竟然知道江玉被困在这里。
云老妇人摸了摸江玉的头发,露出慈爱的表情,两人似乎习惯了这种交流,过了几分钟,她撑着台面站起身,那双老眼蓦地看向林棋冰所在的位置。
“谁在那?”云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棋冰背后一悚,只见云老妇人朝她一步步走来,目光紧盯着她,确切地说是她睁开的右眼。
她压住心跳,闭上了右眼,再睁开左眼时,彩色世界已经切换回黑色世界,云老妇人消失了。
林棋冰再次跌坐在地,她胡乱抹掉右眼上的银盐药水,呼吸了两下,却又忽地滞住。
云老妇人的身影重新出现了,就站在她刚刚走到的位置,林棋冰的面前。
变成黑影的云老妇人看了看林棋冰,又扫向李再三人,主播们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她怎么能忽然出现在黑暗世界里。
“你们……”云老妇人眯了眯眼睛,她眼皮上的碎纸不见了,“不是那孩子的伥鬼……暂时不是。”
云老妇人像是想起了林棋冰等人,她的表情缓和了一点点,但还是肃声问道:“你们连这个鬼地方都摸到了,到底想干什么?”
狂欢任务规定过,想要离开小镇,必须有三个剧本角色扮演司机、乘客和送行者,云老妇人母女会是其中之一吗?
林棋冰想了想,率先开口道:“云奶奶,我们想离开这个镇子。”
“离开?呵呵,你们太天真了,没有人能离开这里,无论死人还是活人。”云老妇人冷哼一声。
主播们见云老妇人对他们没有杀意,这才稍稍放松,栀子赔了个笑脸,软声道:
“瞧您说的,这地方鬼气森森,您不是唯一一个活人吗?您肯定有本事。”
“我是活人?”云老妇人简直想乐,“你竟然以为我是活人?我只是一个不死也不活的鬼东西。”
云老妇人并不松口,事实上,她说完这句话后,眼神就倏地飘忽起来。这位老太太攥紧了白睡裙,在主播们身边一圈一圈地溜达着,表情迷茫而无助,像是失忆。
“阿尔茨海默症?”李再用目光询问林棋冰。
林棋冰摇了摇头,她轻拍了下云老妇人的肩膀,对方这才浑身一激灵,急促喘息着。
“回家……回家了……”云老妇人的脚步变得快速,她揉了揉眼睛,转身向楼下走去,林棋冰等人跟在后面,一路出了照相馆。
街道上黑影稀疏,云老妇人好像从平常老太太变成了特种侦察兵,从一个空隙挪到下一个遮蔽处,躲避着黑影们的视线。
林棋冰等人跟在后面,大约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云老妇人的家门口,正如之前看到的那样,云老妇人并未用钥匙,而是敲了敲黑色的家门。
两秒过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道男人模样的黑影侧身让过,叫了声“妈”。
是石涛。
没想到云老妇人家那个潜藏的鬼怪,就是五年前被毒死的石涛。
云老妇人走了进去,林棋冰等人厚着脸皮跟上,石涛黑影看了他们一眼,没作声,只是默默关了家门。
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这里也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云老妇人走进了厨房,她拿起那把水果刀,朝着自己的膝盖上方割了一下,渗出不少血来。
石涛黑影见怪不怪了,云老妇人自己蹒跚着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新的白睡裙,关上门,换下了那条沾着血的。
她再次出来时,目光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林棋冰明白了,她应该是常年在两个世界中切换,会像他们一样感到眩晕,甚至恍惚失常,原来是用疼痛来唤醒自己。
“你们怎么跟着回来了?”云老妇人看了主播们一眼。
林棋冰正待说话,顺势靠在墙边的栀子忽然叫了一声,“呀,这墙壁怎么是湿的?”
与从上次白天不同的是,此刻墙壁和地板中都浸透了银盐药水,像是刚打湿不久,云老妇人家的六面都泡了药水,这是什么意思呢?
前后左右上下方位都透视显影,两两抵消起来,就能做到不会被鬼笑脸入侵,因为现在这里既不属于彩色世界,也不属于黑暗世界。
林棋冰在厨房里洗了把手,淡淡问道:“这是您躲了这么多年的秘诀吗?您很聪明,已经掌握了两个世界切换的窍门,用来避开魏子鸣的耳目。”
“那孩子很不好对付的。”云老妇人微笑道,皱纹被牵起,有些可怖。
林棋冰环顾四周,目光停在了石涛身上,“您用这个方法保全了您的女婿,可以正常在这里生活。可是江玉,您却没能救到她。或者说,您救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刚好被卡在了两个世界中间……”
云老妇人叹了口气,旁边石涛的黑影也分外触动,过了半晌,先开口的竟然是石涛。
石涛和江玉的确在五年前被毒死了,两人在婚床上一睡不醒,再起身时,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尸体。
“那应该是婚礼第二天,八月一号的凌晨,不到两点。我只记得梦里很难受,谁知竟然是死了。”
石涛顿了顿,有些艰涩地说道:
“我和江玉吓坏了,想着赶紧去找妈,可是小镇里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到处都是蜡做的人,它们把活人的尸体拖走,大多埋在天字别墅区后的山坡里。”
“就在这个时候,我和小玉走到了这里,妈却不在家,我们刚想进屋,可面前的路上起了火。能烧到我们的那种火,简直是毫无预兆。”
林棋冰声音微沉,“魏子鸣。”
石涛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那孩子,他就是火灾给烧死的,死后没多久,他爹也就是那个魏刚,还来我家饭店吃过饭呢。我记得很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魏子鸣能看见我和江玉,而在他看到了我们之后,那些原本无知无觉的蜡像也能t看到我们了,它们开始追杀我们。”
“我们一起逃了一阵子,我发现他们主要抓的是江玉,那个时候我俩来到了照相馆,慌不择路,我就把小玉藏在了化妆台下面,用衣架挡住,自己引开了追杀我们的蜡像。”
“然后呢?”林棋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