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虽说是非大清洗时间，几人的名字也都在登记本上，按规则看不会被保安追杀，但出于对鬼怪的畏惧，他们还是选择了隐匿行踪。
“走。”林棋冰状态栏里的暴露度并无变化，看准保安转身的时机，三人屏住呼吸，悄悄从大理石柱后溜了过去。
公寓大门在身后关闭，林棋冰猫着腰，蹲身走过草丛才站起来，两个男生也松了口气，在夜幕和杂草的掩护下放松关节。
那座白砖搭成的保安亭近在眼前。
想起请邪祟的指南上说过，刷墙的白色涂料里要掺动物骨灰，开门时，侯志颇为嫌弃地站远了些。
保安亭内狭小而黑暗，林棋冰没敢开灯，只点亮了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光线，几人四下翻找，没一会，沐朗那边发出动静：“找到了！”
男大学生从桌下钻出来，提着一只笨重的方形手电，灯头硕大，里面有好几颗大功率灯珠，一看就能照亮整个世界。
“别对着眼睛开啊。”侯志提醒。
将手电对准桌底，沐朗按下开关，“咔嗒”一声。
什么都没发生，保安室里依然黑暗。
沐朗撬开手电筒的盖子，抬头看向同伴，“电池被人拿走了。”
电池槽里空空如也，槽盖附近蒙了一层灰尘，指痕凌乱，一看就是最近被人打开过。
“烂心肺的傻叉！”侯志骂道，“确实有那种主播，像捡垃圾一样走到哪都顺东西，但凡顺到重要物品，就拿来要挟同场其他人，索要道具或者点券什么的。”
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司徒坤杜海荣那拨人，不作他想。
和常规的道具收集行为不同，正常主播都会在确认队友无害后，主动交流整合线索信息，以便合作完成任务。
就像林棋冰和侯志，若非之前林棋冰的名字被恶意从登记本上划掉，他们的第一选择也是和别人分享收获，例如404的小宇黑白照片。
可按照另一边坑害林棋冰、利用沐朗的黑历史，藏电池的人大概率是不会主动拿出来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猴子哥来帮我？”沐朗取出契约书，弹出相机闪光灯，寄希望于用不间断的瞬闪，来照亮被血覆盖的汉字。
闪光灯连续爆亮，将室内映得如同打雷闪电，侯志举着那页纸蹲在他前面，像红毯上训练有素的明星一样，不眨眼地盯住契约书，没挺住半分钟就被闪得双眼通红。
“停停停，啥也看不清，再照下去我要瞎了。”侯志抹着眼泪挥开沐朗。
“好啦，等明天天亮再看也不迟。”林棋冰劝阻。
沐朗气闷，一张张删去废照片清内存，被半盲的侯志撞了一下，浏览位置错乱跳转，显示出相册中间的图像。
“啊？”他定睛一看，相机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一段今天下午的抽风连拍，场景是二楼走廊，内容是林棋冰和侯志按电梯时，沐朗和鬼怪保安紧张刺激的追逐战。
“你们快过来看！”
沐朗挑了一张相对清晰的，仰拍角度，表明持相机者正滑铲在地，正好拍到了保安举起钢叉的瞬间特写。
“这家伙生前维度练得不错嘛。”侯志扫了眼，保安异化状态中的手臂粗壮如牛腿，他羡慕地说。
“你看他胳膊下面！”沐朗使劲扳他脑袋。
照片里保安的上半身肌肉暴虬，从内到外都是惨白色，像一头泡在水里的死牛。
只是，藏青色短袖边缘被动作拉高，他手臂内侧的皮肤上，似乎露出了一点深色痕迹。
沐朗将镜头调整到那个位置，放到最大，半颗有些模糊的黑痣跃然眼前。
黑痣……手臂内侧……
看不出性别的妹妹头孩童……小宇……
“保安才是我们要找的小宇！”侯志下巴几乎落地，“怎么可能！他看上去也太像那种巡逻守门的配角了吧！”
“真正的任务目标，居然在进入公寓的第一关就被我们遇到过了!”
林棋冰取出之前的报纸，读道：“'荔瑰公寓'开盘未满五年成凶宅……又一保安在此失踪……公寓随之关闭……据传废楼内竟传来可怖哭声……”
保安是刘阳、雯雯母女去世一年后才来到公寓工作的，荔瑰公寓被正式关闭的直接原因，也是他的失踪调查没有结果。
“他正好住在404室。”林棋冰沉重道，“保安就是小宇，楼梯间老妇人的祭奠对象，也是她一直没找到的儿子。”
“那就是小宇来公寓当保安，却神秘失踪于此，导致他的老母亲到已经被废弃的公寓寻找儿子的线索，一无所获，所以有人听到过楼里传来哭声……老妇人大概最后也被公寓杀害，很可能死在楼梯间里，和儿子一样变成了鬼怪。”
听到沐朗的推测，侯志不太忍心地问：“快三十年了，这娘俩死后就一直没团圆过吗？”
“遇不到的。”林棋冰面色平静，“根据已知信息，老妇人很像楼梯间的地缚灵，而鬼怪保安上下只乘电梯，他们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像是被公寓剧本刻意分开了。”
“这也是我们被派到这里的原因。”
“到今天为止，楼梯间老妇人还在给菜市商场打电话，一次次为失踪的儿子订东西。”
第23章
小宇的身份已经明确,但如何将货物送给他，却成了一道难题。
鬼怪是公寓的囚奴，身为保安的小宇已经被剥夺神智, 凶戾残酷；他们稍有不慎, 就会被那柄巨大的钢叉串成土耳其烤肉。
“那总不能直接走到他面前, 像发传单一样把东西塞给他, 然后说'打扰了先生，这是您失散多年的母亲给您订的宵夜，请您签收一下。对了顺便说一句, 以防您不知道, 您母亲和您一样也都去世了呢'。”侯志用商业销售腔模仿道。
别说保安小宇，就连林棋冰和沐朗听了这话都想打人。
侯志说了一半, 想起自己两手空空，任务物品早就交代在了十楼黄毛那里。
他泄气地坐在地上，挥挥手：“你俩赶紧想个法子吧,把东西送喽，趁着狂欢时刻还没开始。”
一种低沉的情绪在保安室内升起。
之前大家被寻找小宇和吴先生吸引注意力，连侯志自己在内,都把他通关任务失败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难道侯志的逃生之路就到此为止了吗？
林棋冰解下系在腰带上的塑料袋,留下了自己的那份烧鹅,把装鲈鱼的袋子递给侯志：“试试，有总比没有强。”
沐朗不甘落后，也从登山包里掏出他那颗榴莲，使劲往侯志腿上塞：“猴子哥还有我！我的榴莲也掰半颗给你！”
说着,男大学生行动力超强，双手扒住刺壳上的细缝，眼看就要打开一片金灿甜蜜的丰盈果肉。
侯志脸上本有浓浓的感动, 眼睛都湿润了，腿突然被榴莲刺一扎，他直接跳起来，一边躲一边求饶：
“快拿开yue……我……yue我闻不了这个……yue……味儿。”
两分钟后，面无表情的林棋冰拍着侯志的后背，对方一手撑墙，一手捂胸，仍在不停干呕。
沐朗抱着榴莲坐在最远的角落，和怀里的黄色刺球一起散发着香臭味，闷闷地说：“对不起，猴子哥。”
“把它收起来吧。”林棋冰对他说，转头看向侯志，见侯志渐渐好转，问道：“侯志，你刚才说的'狂欢时刻'，是什么意思？”
侯志直起腰来，抹了把嘴，“回去的路上说吧。”
经过侯志介绍，林棋冰和沐朗才知道，剧本里的鬼怪也分正常状态和异化状态，可以类比人类主播的污染值，鬼怪的异化程度在同一场内随时间升高，一般在剧本结束前达到顶峰。
在剧本的最后高潮部分，所有鬼怪都会彻底异化，变得畸形、敏锐和嗜血，他们的禁忌被暂时解除，人类几乎无法抗衡，只能被动接受追捕和猎杀。
这个末尾的时间节点，被称为鬼怪的“狂欢时刻”，时长在30分钟到几小时不等。
“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最后一波僵尸潮强攻。”
“是的。”三人的身影在夜幕下有些虚幻，侯志坚持走在最前面，他补充道：“狂欢时刻就是大清洗的加强plus版，我之前经历的两场剧本，都有主播已经完成了任务，最后却没能活过狂欢时刻。”
“说起来，咱们现在是空星剧本，只有狂欢时刻的一个危险节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居然开启了大清洗，那可是一星以上剧本的配置。”
侯志收起声音，透过公寓大门向内观察，大厅里已不见了保安的身影，没有危险，他向后比了个ok。
林棋冰见状，抽出卡在大门底缝的手机壳，合页开始滑动，沐朗将门推开一道窄隙，三人顺次溜了进去。
大厅里空荡而寂静，废弃鱼缸在中间伫立，地砖由碎裂变得完整，积水也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头顶惨白的灯光微微闪烁，发出嗡嗡声。
“你们终于回来了。”一个清澈的女声突兀响起。
林棋冰三人脚步一顿，警惕地望向周围，大理石柱后走出两个人影，是路曼和杜海荣；
所有主播都在这了，却唯独不见司徒坤的踪迹。
“路小姐，杜先生。”林棋冰直视过去，“二位有什么事吗？”
她身边的沐朗和侯志双双绷紧脸色，目光扫视角落，防备没出现的司徒坤躲在暗中，突然伺机偷袭他们。
路曼的表情还带有习惯性的怯弱，她看了眼杜海荣，在对方点头后，视线扫向沐朗手中的空手电筒，眼波霎时流转。
“你们是去找这个吗？”路曼从裙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塑料长方体，竟是一块电池，“恰好在我这里。我拿着也不知道怎么用，不如给你们吧。”
路曼有一种精致的亲和力，语气诚恳，似乎真的要将电池无偿分享给三人。
林棋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声音淡朗道：“那请问，你们想要什么？”
她看向路曼的手，小电池被握在涂了蔻丹的指甲间，再往下是手腕，衣袖内露出一道金光，细细的，镶嵌一颗活物般的猫眼石，似乎有某种独特的效用。
林棋冰之前见过这条手链，在司徒坤的手腕上。
“线索，你们目前的任务线索，包括404那张照片，都烦请让我们看看。”杜海荣忽然开口，憨厚面容带有一丝锐利，“还有，告诉我们'小宇'是谁？”
中年胖子的polo衫沾有纸灰，路曼的脖子上隐约可见青灰色印记，显然两人去楼梯间走过一遭，已经和老妇人打过照面了。
“可以。”林棋冰想了一下，“先把电池给我们。”
这话一出，杜海荣和路曼的表情都是一沉。
林棋冰明显是三人中的主导者，路曼的微笑有些无奈，轻轻示弱道：“林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万一你们拿了东西翻脸不认账，我和海哥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死装，你们才是翻脸不认账的那种人吧。想起之前和他们的摩擦，侯志翻了个白眼。
他怕林棋冰受到蛊惑心软，刚要开口，就听年轻女生拒绝道：“那就算了吧。”
“我们也不是很需要这块电池。走了，回头见。”
说完，林棋冰冲他们一点头，率先迈开脚步，和沐朗、侯志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毫无留恋，轻松得就像拒绝了街边理发店的推销。
杜海荣目光凝结，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击制服三个主播，闹得太僵对大家都没好处。
中年人缓缓松开紧咬的后槽牙，“路曼，把东西给他们。”
#
二十分钟后，林棋冰、沐朗和侯志三人走在昏暗的走廊中。
“林姐，你怎么把小宇的事情和他们讲了。”侯志有气无力，“那边可是有害人前科的，咱管他们去死呢？”
林棋冰轻松回答：“交易罢了。”
见女生油盐不进，侯志又转向正在抛接电池的沐朗，男大学生玩得正投入，抬头被他的懊丧冲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