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伞
而在这些微光底下,却游走着巨大的黑暗。李松萝有点想叫那玩意儿为触手,但是和常规意义上的‘触手’比起来,那些游走的黑暗又实在是不像。
越靠近她们的住处,黑暗就越团拢,庞大,最后组成了她面前的谢扶蕖。
一团边缘模糊的人形。
谢扶蕖本意是想告诉李松萝,他很熟悉这个城市。
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他而言绰绰有余。
但是谢扶蕖没想到李松萝会突然靠近——她几乎是完全撞进了那片模糊人形的黑暗里,然后被包裹和吞没。
李松萝的气味混杂着苦涩的药油味道。
她白天擦的药油渗入了皮肤,连带着魂魄都被染上,然后亲密无间的融进谢扶蕖的怨气里面。
怨气像开水一样沸腾打滚,谢扶蕖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在冒汗。
没有心脏的地方在地震,他感觉到李松萝在摸自己空荡荡的心口。
谢扶蕖心脏的部分是完全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李松萝钻出来,睁开眼睛,扒拉开谢扶蕖捂住自己的手。
她想问谢扶蕖心脏的事情——靠过去纯属临时起意,李松萝对谢扶蕖感到好奇,愿意冒着第二次被吃掉的危险去触碰他。
但是没想到会看见——
谢扶蕖被她抓着手腕,高马尾完全散掉了,乌黑的头发爬得到处都是。
他的大半边身体呈现融化的状态,流淌出来的怨气将身上衣服也侵蚀成黑色,勉强还维持着完整的部分挂满汗珠,湿透的皮肤透出诡异的绯红。
谢扶蕖平时总是苍白的,全身上下好像只有黑白二色,任何情绪在他身上都变得收敛且难以察觉。
但是现在。
他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艳鬼,上扬的眼尾红得尤为厉害,李松萝错觉他身上是否已经连温度都变得滚烫。
她试探着,手掌贴到谢扶蕖脸颊上——冰冷的水汽沁入李松萝手掌皮肤,谢扶蕖仍旧是冷的。
过低的体温让他看起来更像艳鬼了,还是那种异常英武俊美的艳鬼。
气势过于锋利的美丽使得谢扶蕖身上没有丝毫女相感,即使他的五官单拆开来分明都能赞一句秀美,但长在他脸上只余下冷厉的侵略性。
李松萝被冰得手指发抖,在谢扶蕖仰脸向她时不自觉缩了缩手。
如果说之前对谢扶蕖是个成年男人这一认知,还只是模模糊糊的有所感觉——但在此刻李松萝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
她和谢扶蕖是同一个灵魂分裂出来的两个个体。
她们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谢扶蕖之前要和她分开睡完全是正确的。
李松萝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怨气组成的冰冷手指抓住了小臂。
她只好继续把手抚在谢扶蕖脸上,心脏因为气氛的高压而变得很快,李松萝有点怀疑谢扶蕖是不是和鬼船那次一样,丧失了理智。
她迟疑开口:“谢……谢扶蕖?”
有冰冷的手攥住李松萝脚腕,把她往谢扶蕖那边拽——她被拽得从床沿掉下去,扑进谢扶蕖怀里。
他的怀抱也是冰冷的,冻得李松萝一个哆嗦,呼吸急促。
微弱的热气从她嘴里不断呵出来,谢扶蕖慢慢垂下脸,乌黑的发从他脸颊两边垂落,一下子淹没李松萝曲起的膝盖。
李松萝惊慌不已,害怕谢扶蕖又像上次一样要吃自己,连忙推他肩膀。
平时像狗一样温顺的青年现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他的脸越靠越近,最后含住了李松萝唇瓣。
那点热气终于吐进他嘴里,谢扶蕖闭上眼,舌尖舔了舔李松萝的上颚,声音闷而含糊。
“我没事,李松萝,我只是——你离我太近,而且太香了,我就舔舔,我不吃你,别害怕,李松萝。”
谢扶蕖忍耐了好几天,还努力的和李松萝分开睡。
他还记得上一次咬了李松萝,李松萝一直哭的事情。
但是好难受。
离李松萝这么远,难受得要死了。
只能贴李松萝的影子,难受得要死了。
听见李松萝和别人说话,难受得要死了。
闻到隔壁装货给李松萝送的花,恶心得要死了。
……
第69章 不准问我李松萝,你还生气吗
谢扶蕖的声音落进李松萝耳朵里,模模糊糊的,她根本听不清楚。
她只感觉好冰,又好晕,但又不会摔倒。因为不管李松萝往哪个方向倒,总会在合适的地方出现一只手,稳稳的扶住她。
但扶住她的手也好冰。
好在谢扶蕖的唇舌还有一点温度。
这样的行为应该算是接吻,但是又和李松萝认知里的接吻不太一样。李松萝感觉谢扶蕖只是单纯在舔她上颚和抢她嘴巴里的空气。
这下真成被艳鬼缠上吸走精气的倒霉蛋了。
李松萝被亲得头晕眼花,坐都坐不稳,搭在谢扶蕖肩膀上的手也抓不稳;但也滑不下去——有手臂托着她的大腿,有手臂扶着她的腰,将她牢牢的固定在原地。
整个房间都失去了光线,铺天盖地的黑暗灌满空气,李松萝的嘴巴也被填满,根本找不到说话的空隙。
寂静无声中唯有李松萝剧烈的心跳声,快得仿佛那颗心脏将要从她嘴里跳出来,然后再被谢扶蕖吞下去。
不知道亲了多久,等李松萝缓过神来,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黑漆漆的,但是能感觉谢扶蕖的唇仍旧贴在她唇瓣上——嘴巴麻麻的,舌头也麻麻的,李松萝舔了舔自己的上颚,感觉那块神经丰富又敏感的地方仍旧残留一种被大力舔舐的感觉。
后背和后腰上不知道贴着几条手臂,总之肯定不止一条。
李松萝偏过脸,错开谢扶蕖近在咫尺的唇,急促呼吸着。
她刚和谢扶蕖拉开一点距离,谢扶蕖温热的唇立刻追了上来,格外柔软的唇瓣紧紧贴着李松萝脸颊。
因为李松萝把脸偏得太过去了,他亲不到李松萝的唇。
思考了片刻,谢扶蕖空出一只手扶住李松萝后脑勺,把她的脸又掰回来。
李松萝:“不准亲了!”
她的声音有点含糊,因为嘴巴实在是麻得很厉害,所以说话也有点说不清楚。
谢扶蕖垂下脑袋,头颅已经完全从脖颈上折断,嘴巴倒是还很亲密的贴着李松萝唇角——因为太黑了,李松萝没能看见这格外惊悚
的一幕。
她只听见了谢扶蕖低低的,委屈的反问:“为什么啊,李松萝?”
他说话时,唇瓣开合,冰冷的吐息黏连在李松萝嘴巴上。
李松萝睁大眼睛往黑暗中瞪了一眼:“也不准问为什么!”
开什么玩笑!
松萝大王不想打啵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感觉手臂恢复了一些力气,李松萝立刻推了推谢扶蕖肩膀——虽然看不见,但是摸到谢扶蕖肩膀位置的时候,李松萝心底闪过淡淡的疑惑。
这个肩膀和谢扶蕖脑袋的位置是不是有点不对?
谢扶蕖很轻的叹了一口气,提起自己脑袋安回脖颈上。
同时,填满房间的黑暗慢慢褪去,重新变成普通的长发挂在谢扶蕖身上。他蹭了蹭李松萝的脸,在李松萝身上闻到不高兴的味道。
李松萝不高兴时闻起来热热的,像爆米花。
他将李松萝从自己大腿上拎起来,放回床沿,然后拿出那张愿望清单,转身离开。
李松萝架势都还没有摆起来,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房间的门打开又合上——谢扶蕖就这么走了?
她跳起来,追过去将房门打开:房门是窄窄的走廊,往外看已经完全看不见谢扶蕖的影子了。
真走了?
李松萝靠在门边,皱眉扣了扣门框。
月山慢悠悠甩着尾巴路过,被李松萝一把抓住尾巴;大猫耳朵一抖,困惑的回头看向李松萝。
李松萝愤愤:“月山!你来陪我睡觉!”
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明明没有风吹过,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阴阴的寒意。
极南之域的冬日向来温暖,即使是在深夜也少有这样阴冷的时候。
阮椴鹤坐在露台摇椅上小憩,猛然睁开眼睛;他身影消失的瞬间,一大团黑影从地面暴起,将摇椅‘吞’了下去!
阮椴鹤冷眼看着那团黑影,抬手自空气中抓出一把玉白长剑——剑身环绕一黑一白两位锦鲤,鱼尾摆动间在空气中撩起阵阵涟漪。
黑影融入地面,阮椴鹤持剑警惕,猛然将剑锋刺向暗处;剑锋没入黑暗,涟漪阵阵,但更多的黑暗却从屋顶,墙壁,以及地面缓慢涌出。
屋内唯一的烛火悄无声息熄灭,整座小楼陷入了深幽的黑暗中。
从外面看去,连排的别院到了阮椴鹤住处时,便突兀的空了一块。
被黑暗淹没的别院凭空消失,仿佛被神隐了一般。
直到天际微微泛白,别院再度出现。
明明别院在外观上和左右两边的邻居大差不差,但这座消失后又重新出现的别院总带着一股诡异而森冷的气息,连院子里的温度都比旁边的别院低上许多。
谢扶蕖静静的立在院子中央,右手掌心向上,托着一颗半透明的黑色琉璃珠。
他用手指捏住珠子,缓缓将其抬高——在珠子快要高至谢扶蕖眼前时,他却又突然停下动作。
思考了片刻,谢扶蕖垂下手臂,将珠子握在掌心,先回家去了。
这个点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李松萝自然也没有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