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这位师妹年纪比他小,生得比他弱,但却比他聪明,念的书也多,写的字也好看,他还想好好请教,过两日好让老师大吃一惊。
褚曜挤出一抹浅笑来:“如此甚好。”
五郎的家底也就这么点儿。
钱财反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几个人。
共叔武也寻了借口,将训练的近百号人暂时交由狸力看管,维持每日的练兵计划。
这些人里面儿有一半都是土匪混混出身,另一小半是买回来的。倘若税银计划有个三长两短,不用怀疑,他们绝对第一个反噬!
共叔武便暗下叮嘱狸力,告诉他——
谁有异动,必要时刻杀鸡儆猴!
狸力不知沈棠几人行动,但直觉也让他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皱着眉向共叔武确认。
“可以杀?”
共叔武道:“可以!”
狸力问:“倘若一半人都有异动……”
共叔武斩钉截铁:“那就杀一半。”
狸力又问:“倘若是全部……”
共叔武:“你有能力也可以全杀了。”
狸力面上不显,内心却倒吸口凉气。
他意识到事情恐怕比他想象还严重,不由得看向沈棠,试图找寻答案——绝对出事了!
若非如此,哪里用下达这样的指令?
沈棠犹豫道:“全杀了?恐有难度。”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狸力并无武胆。
共叔武一想也是,正准备改口,若是局势不妙,狸力可以见机行事,优先保存自身。
就听到沈棠说:“若发现所有人都有造反苗头,不要声张,我屋放着一盒马钱子。”
不能力敌那就智取。
共叔武:“……”
狸力:“……”
过了会儿,他不由得低头笑了笑,问沈棠:“郎君怎么会认定我不是其中一员?”
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事情,但光听听他们做的这些安排——一点儿不像是暂时出门,反倒像是要去做一件极其危险、有性命之忧的大事,一个不慎就是有去无回。
为何认定他就不会“造反”?
狸力不解。
沈棠反问他:“你不是效忠我了?”
狸力被她问得语噎。
他是这么打算,为了自己的未来最后一搏——即便身处泥淖,也想为了那轮明月而拼命,不奢求摘月,只求离得再近一点点。
只是,人心隔肚皮。
这位沈郎过于轻信他人了。而沈棠不这么想,她极其自然地道:“即便你真成为其中一员也无妨,回来我自会清理门户。你若有自信逃得过,可以试试,言尽于此。”
她虽是在笑,但眼神却在明晃晃警告狸力——命只有一条,望君珍重,莫要随意。
狸力下意识避开沈棠的眼神,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那股无形的威势:“为何不带上我们?”
毕竟也操练一阵子,能派上用场吧?
共叔武:“没必要带着,太弱了,无法完美按照我的指令行动,只会拖后腿而已……”
与他算是心意相通的私属部曲早就散了,如今这些勉强凑数的歪瓜裂枣,他用不习惯。
沈棠在一侧赞同点头。
对手可是四宝郡的驻军精锐。
这些人上去做什么?
给敌人送人头送温暖吗?
狸力:“……”
第147章 行动(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
“只有三个人去截税银也离谱啊!”
沈棠、共叔武、祈善,两文一武。
她觉得这个配置不太行,梁山好汉打劫生辰纲的配置都比他们豪华有牌面。
“谁说只有三人?不是四人吗?”
一道男声突兀传来。
“谁——”
沈棠与共叔武皆提高警惕,视线射向声源,唯独祈善微挑眉,却不意外。随着脚步靠近,来人抬手拂开枝丫树叶,自树林走出。
一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个相貌略显眼熟的男人。
仪态翩然,斯文儒雅,恍若谪仙。
与常人不同,男人发色是非常特殊的灰白,配上年轻成熟的面庞,好似画中走出。
腰间配着枚银灰白的饰品。
共叔武先放下戒备,仔细辨认后松一口气,冲来人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先生。”
男人拱手回礼。
沈棠:“……???”
又是一个熟人???
三人之中唯她没动静,来人讶然之余也回过味来,熟稔地喊了一声:“五郎。”
沈棠:“???”
她认识的这些人里面儿,每个人对她的称呼都略有不同,一直固执喊她五郎的……沈棠蓦地微微睁圆眼,抬手哆嗦指着那名横看竖看至多二十七八的青年,好半晌:“无晦?”
灰发青年笑道:“啊,认出来了。”
沈棠:“……”
等等,究竟是哪一步快进了?
仅仅大半天没有见面,褚曜变成这副模样?她直接将疑问写脸上,那名自称是褚曜的男子也没打算隐瞒。他这样子也隐瞒不了。
“说来话长,边走边说。”
沈棠大为震撼。
在她记忆中,或者说大半天前的褚曜不是这样的。原先的褚曜吃了那么多苦,在月华楼后厨干了五年杂役,弯腰洗碗洒扫,哪怕他努力挺直腰板,仍有些许驼背。
在进入月华楼之前,几度流放,国破家亡,数年不得志……不止是身体受折磨,精神更是如此。熬得发丝灰白,相貌苍老,一看就是四五十岁、上了年纪的老者。
哪怕他实际年龄仅三十有四,仍是壮年。
大半天不见就重获青春了?
沈棠张了张口,有无数问题想问,一时间不知从何处问起。无意间看到他腰间的配饰颇为熟悉,惊讶脱口而出:“你的文心恢复了?”
不是说受了破府极刑便无法再恢复?
等等——
她倏地想到祈善也说过有例外。
当时还说要“用性命去换”。
“嗯,不过时间匆忙,彻底恢复还得苦修静养三五年,应付当下局面完全够了。”
褚曜说得轻描淡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续接早已枯竭衰败的经脉、重新开拓丹府、凝聚文心有多痛苦。看似整齐的衣裳之下,早已被冷汗打湿,里衣紧紧贴着肌理。
每次张口、每回呼吸,甚至每走一步,疼痛如蛆附骨,刺激得皮肉颤抖,但面上仍一派平静。疼是疼,但跟当年的“偷梁换柱”或是“破府极刑”相比,毛毛雨。
反倒是文气重新充盈这具走向衰败暮年的身躯,仿佛曾经的意气风发都一并回来。
他现在只觉得愉悦。
沈棠问:“你……拿什么去换了?”
褚曜:“拿命。”
沈棠喃喃:“命?”
她脑中自动浮现褚·美人鱼·曜去找女巫婆做什么邪恶交换,美人鱼失去了美妙的声音,褚·美人鱼·曜失去了他的命?
沈棠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皆源于眼前这几人,时日尚短,有些比较隐秘偏僻的东西,她还未来得及接触。正好,这次补上。
褚曜倏地浮出一缕轻笑。
“五郎没觉得在下哪里不对劲吗?”
沈棠诚实吐槽。
“我觉得你哪里都不对劲……”老爷爷大变帅青年,这个世界还能更加玄幻一些?
“为绝后患,受过‘破府极刑’的人,与文武之道此生无缘,唯一种情况例外——”褚曜不知是感慨还是无奈,抬手指着沈棠,“真正效忠拥有国玺的国主,自此之后,生杀予夺。”
沈棠:“……”
彻底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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