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 第1613章

作者:油爆香菇 标签: 穿越重生

  栾信对苗讷也算是倾囊相授。

  从修炼、人情再到官场。

  他不希望苗讷重蹈苗淑的覆辙。

  【如此说来,失怙失恃还是个优势了?】

  【这种人?吏部私下更要着重审批考核。】栾信当然不是针对顾池,无亲无故在官场就属于光脚人士,光脚不怕穿鞋的,这种人要么不变态,一变态就是惊天动地,栾信戒备顾池的原因之一就是这厮跟大将军搅和多年还不过明路,可见是薄情寡义的渣男。

  苗讷:【……】

  双亲健在要防止双亲被政敌利用,双亲不在还要被吏部提防可能变态,官场真乱。

  苗讷喃喃:“幸好,我就一个母亲。”

  这算不算是某种折中呢?

  李完差点气个仰倒。

  这种事情也能“幸好”???

  李完是自己半个门生,宁燕作为师长有义务提点,只是说得太清楚又有插手他人家务事的嫌疑,她只能含蓄暗示李完近期可以在家静养,先解决家中纷扰再去上值点卯。

  李完这样都体悟不到,那也没辙。

  显然,李完不是愚人。

  宁侍中亲自让人将自己提出监牢,自然不是因为她李完多重要,也不可能是因为她沦陷敌营月余的遭遇而专程安抚她,她还没这个分量。有且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用她。

  还是一件重要事情。

  重要到让宁侍中亲自出面。

  既然很重要,自然宜早不宜迟,不能拖。

  宁侍中却又说让她宽心养伤,不用着急去府衙上值点卯——李完可不会蠢笨以为这是宁燕的关心体贴,她要是真这么想,也不可能是那一届中的佼佼者——她心中一阵翻滚,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真正原因。一番思索,李完暗暗吐出一口浊气,宁侍中的暗示很明显了,要是自己还不识趣,那确实会让对方失望。

  思及此,她脸上浮现几分无害笑容。

  “宁相放心,下官会尽快处理好。”

  “嗯,好好养伤。”

  宁燕这句才是真正让她安心养伤的意思。

  李完抬手虚抚宁燕留在她肩上的余温,如水眸光顷刻染上冷色。苗讷状似不经意闲谈:“十个庶民有九个不知府衙门口朝哪开,剩下那个也只知道本地官员姓什么,对王庭政令更是一问三不知。虽说咱也不在乎那些风流名声,但市井传扬多了还是不好听的。”

  一层一层往下,每多一层,就多一个喜欢揣摩上意的,灵机一动往里面添加私货。

  多少政令毁于传达失真?

  政令是这么毁掉的,谣言是这么起来的。

  相较于那些听不懂的枯燥政令,庶民对简单易懂的谣言,特别是下半身相关的黄谣可谓是兴致勃勃。苗讷担心李完处理不好这件事,任由父母亲族以及那户男方散播她的黄谣,届时庶民只知她李完早年在敌营的“风流遭遇”而不关心她究竟为民请命做了多少好事。

  李完心中微暖:“我知道。”

  她在官场的阅历可比苗讷多得多。

  宜早不宜迟,李完运转文气让伤口快速消肿愈合,心态调整差不多,当天下午便回到了家中。父母生气不肯见她,她也不废话,让人给二老收拾东西,二老立马坐不住。

  “逆女,你这是作甚?”

  看着家丁婢女一件件往外搬他们的东西,李完父亲气得面色铁青,当即又要发怒。

  “哦,王都不是养老的好地方,请父亲母亲回祖籍,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二老同时变了脸色。

  父亲恼怒:“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李完打了个响指,门窗都被仆从关上。

  此刻正值黄昏,门窗一关又不点烛火,院墙内光线一下子昏暗下来。李完的声音清晰传入他们耳中:“一家之主是指能养活一家老小的主君,所以——父亲,我才是那个一家之主。要是没有我,你还是乡下守着那点祖宅田产的老地主,十天半个月用猪油抹个嘴算是开荤,母亲腰疼也要趴在地上侍弄作物……”

  “不孝女,你说什么浑话!”

  他唾沫横飞,脖子粗红,青筋暴起。

  像老宅被踩中尾巴的年迈老猫。

  李完用言灵隔绝他的声音传出这扇院墙,声音冰冷又无情:“阿父,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些,院墙之外不会有人听到,而你过了今日就该认清——你是因为血缘才从我这里获得一切,而不是因为‘父亲’这个头衔!你年轻力壮,我年幼稚嫩,我听你;你年迈体衰,而我年轻力壮,所以你听我,合情合理。”

  “逆女!”

  又是扬起的巴掌。

  但这次被李完轻描淡写扣住了手腕。

  任凭他如何用尽也无法撼动分毫。

  这种近乎野性的纯粹力量压制让李完父亲憋红了脸,喘气如牛,眼眶布满血丝。二人仿佛较着劲儿,直到李完父亲耗尽力气,彻底落败,面色蒙上一层灰白。李完母亲在一旁吓得不敢上前,二人角力结束才哭着扑上来。

  “你这逆女……”

  李完父亲声音低落,不觉红了眼眶,蒙羞奇耻大辱。他也想不通女儿为何性情大变,却也从骨子里开始真正畏惧。年迈头狼对着年轻头狼垂下了尾巴,暗暗谦卑示弱。

  看着他这副模样李完是有心软的,但她更清楚,若不一次性让二老吃个深刻教训,类似的事情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发生。二老跟族亲撮合她嫁出去,何尝不是对她的试探?

  通过试探确认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尚在。

  这种试探也不是一次性,而是每一次不安的时候就会习惯性试探,直到头狼真正年迈到不得不退下,才可能结束这种精神折磨。

  母亲抹泪道:“你看不惯我俩老的,直说便是,这般羞辱你父亲是准备翻天吗?”

  “我的仕途差点完了。”

  母亲:“不是早完了吗?”

  李完:“……”

  她是真的不能怪二老不懂,但她可以告诉二老:“你女儿我在外有相好,要真是着急成婚,随便找哪个顺眼的不行?且不说我在敌营没什么,即便有什么,这都什么年头了,裙摆下面那点事能对我仕途有什么影响?真正影响我仕途的是造反忤逆贪污……”

  当然,私生活不检点也会被御史台抓。

  李完扪心自问,她也不算不检点。

  又不是同时养几个面首,她只养一个啊。

  就算被御史抓住捅出去,也算在正常谈情说爱范畴,御史还能趴她床底听床脚吗?

  “可名声……”

  “这种名声是用来御下治民的。”

  母亲含泪:“可这丢人啊……”

  李完那张嘴跟吃了一瓶砒霜一样毒:“穷得到处找人接济更丢人。祖籍的闲言碎语还能传到远在王都的你们耳中?还是说母亲你们想回到祖籍,继续过老地主的日子?”

  母亲被她这话噎住。

  看着院中物件,进退两难。

  李完又道:“你们听旁人撺掇,真将我嫁出去,你们还能过如今的日子?一个回去猪油抹嘴算开荤,一个趴在地上继续侍弄作物?”

  她家也是有些佃户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地主都能吃香喝辣,事实上碰上荒年地主该饿死还是要饿死。李完父亲幸运,碰上好年头,一家老小日子过得是比普通人好许多,算是本地的小地主。

  趁着便宜买几个年幼便宜的女孩儿给家里干活,养到十几岁又转卖给人牙赚回本。

  之后田产被收缴充公,家中按人头分到田宅。李完拿到俸禄能养家,立马将田宅便宜租给他人,家里靠收租俸禄过日子。父母起初抵死不从,随着她俸禄水涨船高,家中日子也过得比以前好许多,家中又聘请了几个婢女仆从照顾他们起居,这才不闹腾了。

  李完还是花了大力气才纠正他们身上老地主的劣习,例如他们动辄就想打骂发卖婢女。

  【这是聘来的,官府过了明路。】

  【前脚打人,人后脚告官将你送进去。】

  天子脚下,二老确实收敛许多,但随着几个族亲过来投奔,他们出于炫耀心理接济对方,一来二去关系走得近。李完不是去飞地上任就是奔波其他地方,让人钻了空子。

  这次回来,好家伙——

  老父亲跟她摆上大家长的谱了。

  母亲眼睛写满了震惊。

  “你嫁出去还能不管我俩了?”

  李完:“……”

  就算她是牛马,也不能这么用啊。

  母亲不懂,只是一味哭,委屈不已。

  这份委屈也有理由的。

  李完并非家中独女,她还有姊妹,但在这个生不出男丁就绝户的世道,二老没有拼死去追男丁,而是在李完被发现有修炼天赋之后,一心一意将全部精力扑在她身上,替她学业忙上忙下彻夜不眠,用求爷爷告奶奶的卑微姿态去本地读书人家借书抄写,在理解范围内去帮助她,属实难得。李完弯腰将二老扶起,恭恭敬敬跪下磕了头,二老不语只是落泪。

  父亲叹息又心痛。

  “你如今这番假惺惺做派又是作甚?”

  “女儿会给你们挣来诰命的,但也要女儿能在官场立足才行。除了自家人,谁都不会真心诚意盼着咱好,笑人无、恨人有、嫌人穷、怕人富,恨不得好东西给他们……”

  父亲:“你这话忒势利刻薄!”

  母亲耳朵只听得到“诰命”二字。

  “……好悬,差点儿让你婶娘叔叔骗了。”她紧张攥紧帕子,紧张看着李完,“婉儿啊,那你上峰怎么说?是不是对你不满了?”

  “上峰那边还好,表示理解。”

  母亲这才放下一颗心,诰命还是有的。

  父亲哪里不懂老妻的打算,哼了哼,嘲她头发长见识短,眼皮子浅光惦记那点了。

  “那户人家怎么办?”

  李完父亲冷静下来也觉得棘手。

  “女儿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母亲惊呼:“你要杀人?”

  父亲:“无毒不丈夫,灭口怎么了?”

  李完没去纠正父亲这话,免得他又想起刚才的火气,解释道:“自然不是灭口,主上暗卫跟御史台耳目无处不在,谁敢在王都脚下杀人灭口?只是想法让他们听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