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没长开的眉眼跟女儿幼年是有些相似。
“为父交代你的,你都记清楚了?”康年从记忆抽回来,低声叮嘱一侧的女儿。
女儿点点头:“女儿记得。”
康年叹息抚着她的发髻:“那就好。”
作为父亲,他自然也想为自己的孩子谋个好前程。这个女儿从出生起,便被当做闺阁女儿教导,教导她成长为合格的世家宗妇。康年所能做的就是给她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挑选一个靠谱又能保障她后半生的丈夫,出嫁的时候再给一份丰厚的嫁妆。
只是——
这些相较于她兄长继承的一切,又是那么微不足道。康年原先没打算将女儿送来,一开始的打算是次子。长子继承大宗,次子只能自己谋前程,能继承的家产不多。
他也愿意将机会给次子。
至于以后走到哪一步就看个人造化。
恰好,女儿来给自己拜年。
一家守岁的时候,康年看着女儿文静和顺的模样,耳边是夫人念叨各家适龄郎君的声音,女儿微垂着脑袋坐在身边。脸上没有羞怯,也没有欣喜,也不见丁点儿忐忑。
那双稚嫩的双眸更多还是茫然。
她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夫婿”、“婆家”是什么,那是她后半生安定生活的保障,但对于从闺阁女儿转变成别家妇,却又惶恐。康年怔怔看着女儿,恍惚像是少时大婚初见的夫人,也是大不了几岁的年纪。
他问女儿:【对夫婿,可有想法?】
她怯生生:【阿父阿母做主即可。】
康年心中无端萌生了一个胆大念头。他选择女儿当人质,并且将她带到心虚还一脸懵逼的祈善面前:“表弟,许久不见。”
祈善露出虚伪假笑:“兄长。”
康年侧身,让出身后的女儿。
他并未注意祈善的脸有一瞬的放空,双眼猝然睁大,死死盯着康年的女儿。女孩儿被吓了一跳,压抑着恐惧陌生,端庄大方地行了一礼,小声唤道:“见过叔叔。”
祈善被这一声“叔叔”唤醒。
康年就看到传说中的“恶谋”原地表演一个手脚各干各的事儿,仿佛刚安装的。
“啊?啊……啊!”
“初次见面也没准备……”
祈善手脚慌乱地在腰间摸了摸。
瞧也不瞧拽下一枚配饰要当礼物递出,康年险些无语:“表弟,这是花押。”
文心花押是能送人的吗?
第912章 兼祧两姓(下)
“噗——”
气氛正无比尴尬,听到一声极小的笑。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失礼,咬唇闪躲到康年身后,闷声道:“请叔父勿怪罪……”
耳根臊得通红,恨不得钻地缝。
她起初害怕这位表叔父,对方的古怪眼神让她想要躲闪,待见到叔父慌乱下拿错文心花押,那股子紧张瞬间散了个干净。
康年:“妙儿在家的时候不这样的。”
他眼睛不瞎,从祈善刚才反应便知对方很喜欢自家女儿,顿时放下心。一改略显生硬的语调,多了几分亲戚间的亲昵,聊着家常:“平日被她阿娘拘着,出来一趟倒是添了几分孩童面貌,也算意外之喜了。”
祈善强迫自己将视线挪开。
他看了一眼那枚刻着“祈氏元良”的文心花押,眸色涌动着复杂,将它戴回去,取下另一枚一瞧就贵重的玉佩给表侄女当见面礼,又将父女俩引到帐内待客的小厅。
三人入座,祈善给康年斟茶。
说道:“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天性。无忧无虑的年岁就那么几年,待成年,便知世俗不由己身,难觅少年初心。方才听你阿父喊你‘妙儿’?这是小名还是大名?”
最后两句是跟表侄女说的。
康妙轻声细语:“回叔父,是大名。”
祈善给康妙煮了一壶雪梨渴水。
这个季节当然没有新鲜的梨,有的只是梨片。梨片放入壶中煮沸,丢入糖块、枸杞、红枣,滋味甚美。这种喝法还是自家主公折腾出来的,方便冬日能喝到果茶。
上行下效,不知怎么就流传至民间。
陇舞郡和四宝郡每条街都有类似的茶饮店,一到冬日,这种甜滋滋又热乎乎的渴水便格外受欢迎。祈善道:“这是四宝郡那边很受欢迎的雪梨渴水,小孩儿都喜欢。”
康妙受宠若惊:“多谢叔父。”
看看女儿捧着的银质茶碗,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康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位表弟还真跟季寿说得一样,喜怒都不加掩饰,偏心偏得明目张胆。他又观察表弟相貌。
表弟跟自家女儿并不相似。
他来的时候还在想,若母亲说得没错,祈善跟自家女儿站一起,是不是很像?
外人会不会误会他们才是父女?
康年想着想着,唇角添了点笑意。
祈善:“兄长可是碰见好事?”
康年继续笑着道:“不是,只是想起妙儿出生的时候,母亲便说她很像姑母,又说她跟元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害得为兄来的时候,还担心看到男儿身的妙儿……”
祈善唇角的笑却僵硬了。
他苦涩道:“不瞒兄长说,小弟早年在外毁了容貌,如今这副皮囊是伪装的。”
说着看向康妙:“真的很像。”
“这是为兄的不是,本想聊聊家常,却不想挑起你的伤心事。”康年惊叹祈善的伪装天衣无缝,自己居然没看出一点儿破绽,同时又生出尴尬——自己作为对方表兄,今天来找表弟叙旧,却不曾发现对方容貌有恙,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对方自己不记得人?
寻常人意识到这点早就生气了。
祈善却好似没有察觉。
笑容恢复了和煦,关切道:“今儿才初五,兄长怎么来此,还带着妙儿一起?”
康年叹息着说出了缘由。
自己就是来送人质的,康妙也是人质。
祈善:“……”
这伙世家是被收拾出毛病了?
为了各地稳定,主公日后肯定要一些人质放在眼皮底下的,但这事儿对世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犯不着上赶着来送吧?待听到人质之中有不少有修炼资质的女儿,他又改了个评价——世家还真的是鸡贼!
祈善不赞同道:“妙儿才多大?”
“为兄如何不知人质处境艰难?只是妙儿离及笄没几年,这半年陆续有别家儿郎在打听消息,你嫂子手上积攒不少画卷,全是门当户对的……按说这没什么不对的,但一想到这孩子前半生在康氏后宅,后半辈子去不知哪家的后宅,再想想沈君身边那些自由潇洒的女君们,总觉得亏待了她。此番将她送来,也存了麻烦你和季寿的心思……”
有这俩人撑腰,谁敢欺负康妙?
以上只是康年做下决定的理由之一,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借此机会拉拢祈善和康时。不管康国能存在多少年,至少在康国这一代延续期间,二人都是权力中枢的重臣。
若能将他们拉拢过来——
康家必会更上一层楼。
康年也不用担心接下来十几年的发展。
只是,这些冰冷的利益算计总会惹人皱眉,需要盖上一层遮羞布。特别是对于康时和祈善这样的人来说,格外突出。他们本就身处斗争旋涡,会更向往感情上的慰藉。
针对他们,用感情当借口最佳。
祈善不假思索:“这是自然。”
康年没想到进展如此顺利。
再次斟茶,康年的话题更多围绕着康家这些年的变化,时不时会提及膝下几个孩子的学业性格。待暖场差不多了,康年才笑着问:“先前季寿寄来家书,提到你的时候,还苦恼你一心辅佐沈君霸业,无心家业?”
祈善道:“小弟无意于此。”
康年严肃摇头:“这可不行。”
祈善没想到康年还会催婚催生,顿时苦了一张脸:“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缘分。”
康年问:“若缘分一直不来?”
祈善坚定道:“小弟不愿将就。”
康年将自家父亲搬出来:“父亲临终前还惦记着你,别看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盼着你能携妻带子回康家一趟。姑母的闺阁,一直都留着,每日都有仆从打扫。”
祈善对这个问题选择了沉默。
他对祈氏和康氏的矛盾所知不多,为了不露出破绽,之后有派人调查。从调查的结果来看,似乎是祈氏门户落寞,跟康家门不当户不对,于是康家极力阻止这段婚姻。
除了门户问题,还有便是“祈善”那个父亲,着实不是个良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相貌和口才,惯会哄人。而“祈善”的母亲被养在闺中,养得太单纯,被渣了。
不顾反对要出嫁。
为此跟康氏闹得很僵,多年不往来。
康年叹道:“父亲仙逝多年……”
祈善一惊:“康……舅舅何时去的?”
“有些年头了……”康年对此含糊其辞,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涉足太多,“你无意成家,祈氏人丁凋零,如何能振兴?”
祈善说出自己的打算:“过继就行。”
康年心中大喜,回答正中下怀:“祈氏如今只剩一些老人,你上哪儿过继?”
若是过继,自然要选择血缘相近的。
祈善也趁着机会将打算说了:“不瞒兄长,小弟想从康家这边过继一个孩子。”
最好,跟“祈善”血缘近一些。
血缘最近的,莫过于康年兄弟的子女。
祈善原先还想蹲一蹲康季寿的孩子,只是这个便宜表哥瘟神转世,单身问题都解决不了,更别说有孩子了。族长一脉轻易不会过继,如此,可供祈善选择的范围就小了,只剩下康时排行二三的兄弟。祈善还未调查清楚这俩有几个孩子,没决定过继哪个。
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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