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三人陷入怀疑。
付靳锋沉默了一会儿,递给李沐一个眼神,“你跟她讲讲案发当天的一些事。”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抽烟去了。
李沐点点头,面色严肃道:“3月3日晚上临近午夜十二点,我们收到一个男同志报案......”
那天晚上,李沐三人到达案发现场后,付靳锋在二楼发现了死者和昏迷在墙角的肖大芳,李沐在楼下听见脚步声,看到一个红衣人影消失在雨夜中。
当时付靳锋就对现场进行了勘察,死者死于利器,心脏和腹部多处被刺伤,颈部有一道轻微的勒痕,根据经验来看,那道勒痕是有人从死者身后,用胳膊突然进行裸绞,死者进行剧烈挣扎,那人没能将他直接绞晕,两人扭打起来,将屋里本就摇摇欲坠的朽木家用具们打碎了一地,留下多处打斗的痕迹。
付靳锋到达现场时,死者仰面躺在距离木门大约一米的位置,周身的血迹还没凝固干涸,现场只有肖大芳和死者的脚步,不过......
李沐说到这里,顿了顿道:“石楼因为是废楼,年久失修,两层楼共有二十多个房间,都被灰尘蜘蛛网层层覆盖,案发现场的那个房间也有很多灰尘蜘蛛网,付队却发现那些被砸碎的桌子椅子书桌等物件上,都有一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灰尘蜘蛛网。
而在死者与你昏倒所在位置,以及门口位置,同样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灰尘蜘蛛网,付队怀疑这是有人特意清理过痕迹。
结合你脑袋上被砸得深入见骨的血窟窿,还有事后我们对你的盘查,我们基本可以断定,你不是真正杀死崔天路的凶手,但你跟崔天路的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是通过死者左胸口袋里的肉联厂内部肉票,核实了崔天路跟肖大芳两人的身份,随后对两人进行彻底。
崔天路本人如肖窈调查的一样,平时没跟其他人有什么大的矛盾,只是在案发当天,和王红艳、肖大芳一人吵了一架。
而肖大芳是半个月前来到的榕市,一直住在肖翠兰所在的钢厂职工家属院里,平时就在她姑姑家里洗衣做饭干家务,帮着肖大姑接送年幼的小表妹上下学,时不时帮同大院的大婶奶奶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邻居们对她的评价都挺好,都不相信她会杀人。
案发当天,肖大芳没有像往常一样到点去接小表妹,只是在姑姑家里睡到了五点多左右,邻居看见有人递了一封信给肖大芳,肖大芳看完信以后,就在下雨之前出门去了,此后一去不复返。
为了弄清楚是谁给得信,李沐他们对肖翠兰的邻居进行了仔细的盘问,由于当时是饭点,在厂里上班的人还在下班回来的路上,四合院里只有一些家庭主妇和老人在家,没人看见是谁走进了他们的四合院给肖大芳传信。
只是有一个老人家在屋里放蒸好的黑馍馍时,隔着不大透明的四格木头玻璃窗户,隐约看见一个较为陌生的背影走到了肖家的门口,听到那人低声喊了一句:‘肖大芳在吗,你的信。’。
老人家年岁很大,视力不太好,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是看身形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公安为此很疑惑,一般人有事要找一个人,在距离较远,自己不方便的情况下,都会去邮局寄信或者拍封电报,由邮局的邮递员把信送到指定的人手里。
邮递员送信通常会骑个自行车,背着一个绿色的邮政布袋包,车上搭着信件包裹,每到一个地方,会提前按响车铃铛,高声喊:“XX街道xx片区xx大院XX人,您的包裹/信件到了!”,然后在门口等着收件人拿包裹。
邮递员通常不会进到职工家属院的四合院或者家里,除非对方是手脚不方便的残疾人,或者是老人家,他们才会酌情帮忙把包裹信件拿放在收件人的家里。
肖翠兰虽然有个难缠的老婆婆在家,不过这老婆婆腿脚还算方便,真有什么信件,肖大芳会帮她代收,因此这个上门送信的人就变得很可疑。
只可惜,当时除了邻居老太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没人看见送信的人究竟是谁。
公安结合肖翠兰小女儿说的话,确认送信的人不是崔天路,否则肖大芳也不会在出门前说那句:“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果不是崔天路送信,那又是谁给肖大芳送信呢?
肖大芳来到榕市,除了肖翠兰一家人,并没有跟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她在这边没有朋友,同学,除了跟崔天路偷偷摸摸的约会,平时的时候,她都呆在肖翠兰家里帮忙做家务。
如此简单的人际关系,公安很难找到送信的人,他们只能把目光放在崔天路的人际关系上。
在他们得知案发当天,崔天路也收到了一封信,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肉联厂,对肉联厂的门卫进行各种调查,之后他们又去了邮电局,让工作人员排查信件。
邮局工作人员费了两天的功夫,排查出寄给崔天路的挂号信编号,再根据当天工作的邮局工作人员仔细回想,确认寄信的人是一个女人。
因为时代的特殊性,六零年代几乎是全民反间、谍的年代,这年头无论你是寄信还是拍电报,工作人员都得仔细审核你的信件内容,确认没有泄露国家机密、不利于国家安全的信息,这才将信封彻底封口进行邮递。
不过邮局工作人员工作太忙,一天要接待很多顾客,那名工作人员也记不得寄信的女人长什么样,只记得那个女人带着一个乡下常见的草帽,一直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压根就没看到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公安由此想到了崔天路明面上的对象,对王红艳进行了调查,这一查,他们发现王红艳有许多嫌疑。
第13章 雨夜凶杀案13 可疑的烟头
王红艳的身份家庭没什么问题,问题较大的是她为人的性格和人际关系。
她凭借父母亲戚的关系,在肉联厂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怼人,得罪了很多人,穿着也比较异类,跟许多男同志都有暧昧不清的关系。
公安对她的人际关系进行调查,发现她虽然跟多个男同志经常约会,但从那些男同志的嘴里得知,她只跟他们吃饭逛公园看电影等等,并没有进一步的关系。
一到夜晚,王红艳就会回到她自己的屋里,不准任何男同志跟她一起回去。
跟她同一个大院的邻居们说,王红艳每晚九点以前必会回到自己的屋里,之后不会再出大院,夜里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
不过有个半夜起来给孩子把尿的妇女,曾有好几次听到王红艳屋里,传来男女做那事儿的声音。
虽然动静很小,王红艳也像是刻意压着嗓子在叫,在那夜深人静的夜晚,还是被起夜的妇女听得清清楚楚。
公安一开始以为王红艳就喜欢光撒网,喜欢跟不同的男同志约会,享受被追求的感觉,也以为王红艳是跟崔天路在夜里做那事儿。
毕竟两人根据肉联厂和亲朋的描述,他们处对象一直都是亲亲热热的黏在一起,两个人又都是不安分的主儿,各自在外撒网,夜晚凑在一起做那事儿也很合理。
只是付靳锋对此一直存疑,王红艳明明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父母都是机关单位的领导,家里按照规定分配了一个一套三的大房子,她父母对她也很不错,她放着好好的大房子不住,为什么非要住进肉联厂分的十几平小房子里?
她白天下班后跟不同的男同志约会,夜晚却背着大院的人偷偷跟崔天路做那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符合常理。
王红艳和崔天路是互相宣布,对方父母都认同了的男女对象关系,两人要真在婚前发生关系,崔天路可以大大方方的到她家去,何必偷偷摸摸夜深人静去,没让同院的人看到一次。
对此,王红艳自述,案发的那天,她是跟崔天路吵了一架,吵架是因为工作问题,案发当晚,因为下雨的缘故,她一直都在房里,哪都没去,还说同院的人可以作证。
同院的人的确是在下雨过后见过她,但她自我优越感极高,平时不会跟同院的人多说一句话,也不会有过多的接触,那天下雨之后她就回到屋里去了,同院的人也在忙自己家的事儿,都没人注意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有没有冒雨出去。
王红艳不在凶案现场的证词并不完美,公安对她的住所进行调查,发现她屋里除了她用的东西以外,基本没有男同志用的东西,问她是不是跟崔天路晚上在屋里做事儿的时候,她眼神闪烁,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付靳锋觉得她很不对劲,让刑侦科的几个同事跟踪了她两天,这两天她衣食住行都很正常,只是不再跟其他男同志约会,神色也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们对她二次传讯审问,她的供词还是跟之前一样,在问及为什么要跟崔天路偷偷摸摸做那事儿的时候,这次她说了一句‘这是我的个人私事,公安同志没权探究我的隐私吧?’,问她是否遇到困难,需不需要公安同志帮忙,她保持沉默。
公安又问,她是否见过杀死崔天路的凶器,并把凶器拿到她的面前,让她看。
她看了一眼很快回答,说那是崔天路使用的剔骨刀。
崔天路是肉联切割车间的组长,整个车间除了大型的牛羊猪肉需要用机械切割之外,其他肉类及骨头类,都需要工人用剔骨尖刀把肉切割,或把骨头上的肉都给剃下来分装好,由厂里的运输车分装到各个供销社、菜市场、国营商店、副食店等地方售卖。
分割车间的工人,人手一把剔骨刀,还有菜刀、切刀等等诸多用来切割肉类的工具。
这些工具,都放在车间配置的一个工具室里,由车间主任负责登记管控,工人们每天上班要去工具室拿各自的刀用具,下班则要把这些刀具放回工具室。
崔天路提升为组长后,他手里的活计比车间工人少了很多,剔骨刀用的次数也不多,和其他工人明显磨损过度的剔骨刀相比,他的剔骨刀很新,刀刃没有太大的缺口,再加上崔天路的父亲就是切割车间的主任,他下班不按规定把刀放回工具室,也没有人发现。
王红艳在肉联厂里是出了名的穿着打扮讲究,又特别爱干净的人,她在肉联厂上班了五年,从没有下过肉联厂充满油污血腥的各种车间,即便是崔天路不按规定,曾经把他用过的剔骨刀拿出车间给王红艳看过,但车间里的刀全都是同一个铁厂打得,每隔一两年就会换一批耗损过度的新刀,王红艳又是如何一眼认出那是崔天路用得刀?
王红艳对此进行了狡辩,说崔天路出事的那天上午,她看见他把刀揣包里,说是买了一堆肉骨头,晚上要提回家里炖骨头汤,想用那把剔骨刀,把骨头上筋头巴脑的东西剔下来,给弟弟妹妹吃。
如此多的疑点,不禁让公安们猜想,如果肖大芳不是杀人凶手,是被人打晕诬陷的,那么谁最有嫌疑去杀崔天路?自然是眼前漏洞百出的王红艳。
可惜公安们没有找到实际能证明王红艳杀崔天路的证据,也没有找到王红艳杀崔天路的杀人动机,再加上王红艳的父母利用职位关系,一直在给平章公安分局施压,他们没办法对王红艳实施拘捕,只能另辟蹊径,利用肖大芳去查探一些有用的消息。
肖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们既然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竟然任由报社的人对外大肆报道我是杀人凶手,让全市甚至全省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你们还有没有半点人性?!我要是心里脆弱一点,那些流言蜚语和唾沫星子都能逼死我。”
李沐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咳嗽一声,有些尴尬道:“那些报社记者我们一直都在阻拦他们采访,可他们跟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即便我们百般阻拦,他们也只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写报道,我们也很无奈。”
那些报社的记者,就如同后世的记者一样,只靠只言片语,或者情绪激动的受害者家属言论,加上自己随意猜测揣摩,就报道一些不符合实情的报道,公安局里的公安也属实无奈。
高莉则面无表情道:“肖大芳同志,你是不是杀人凶手,我们现在还没完全下定论,凶案现场只有你和死者的脚印,纵然你昏迷过去,可谁知道是不是你将死者杀害以后,为了摆脱嫌疑,故意制造一些清理痕迹的痕迹,再狠心把自己敲晕,以此来摆脱杀人嫌疑。我们公安比你更想弄明白案发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找到洗刷你冤屈的证据。”
肖窈盯着高莉,不得不承认,高莉五官长得不是很出众,气场却十分强大,那种英姿飒爽,正气凛然的女公安形象,在她身上发挥的淋漓极致,高莉这一番话,完全堵得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肖窈向来对这种刚强的女性很钦佩,她嘴角微微一勾,费力地从自己穿的外套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一款女士银色机械手表,放到老虎凳前小小的方格上道:“这两样东西,是我从王红艳家里找到的,你们可以去查查。”
昨晚她根据痕检公安故意留下来的线索,看到崔天路所住宿舍窗户缝隙里,留有一个中华烟的烟头,立马想到年头的工人工资都不高,工人们不可能抽这种高价烟。
虽然肉联厂的工资福利要比其他厂的高一些,可这年头的工人,哪个不是兄弟姐妹一堆,或者生一堆孩子,需要节约用钱养家糊口。
一般的工人,抽得最多的烟是便宜的经济烟,只卖八分钱一包,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抽个一毛五一包的握手烟,又或者抽二毛八分钱一包的飞马牌烟等。
超过三毛钱一包的烟,比如上海牌大前门烟,一包卖三毛六分钱,往往是工厂科级以上的干部才会抽。
这价格在工人眼中已经算挺贵的,买烟还需要特定的烟票,没有烟票,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
而中华牌香烟,一包得卖五毛钱,特定烟票一张,五毛钱都可以买好几斤粮食了,除了高级干部舍得抽这种烟,一般的工人哪舍得抽。
崔天路只是一个普通车间的小组长,工资也就比普通工人高个两三块钱,虽然他父母都在厂里工资,工资待遇也不错,但崔天路也没奢侈到要抽中华这种贵烟的地步。
当然,不排除崔天路眼馋人家抽好烟,特意花高价去黑市卖好烟,或者在各个重大节庆日,各大商店搞促销不用烟票就能买一包好烟,他特意去买来解馋。
如果真是崔天路买的烟来抽,他同宿舍的人应该都知道才是,毕竟以男人的狗德行,同宿舍的人,别说抽贵烟了,就是吃块翔,他们都得争着抢着试试咸淡。
公安对崔天路的舍友进行了盘查,他们都不知道崔天路身上有中华烟。
崔天路死后,他的家属匆匆忙忙来收拾他的遗物,压根没心情抽烟。
也就是说,留在窗户细缝的烟头,不是崔天路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凶手杀了崔天路之后,来到崔天路的宿舍,来找某样东西,事后忍不住在宿舍阳台抽了一根烟。
能抽这种烟的,自然不是什么工人,肖窈能想到跟崔天路有过节,并且想他死,还能抽这种好烟的,只有王红艳。
王红艳家庭条件不错,她父母是干部,要买这种好烟,随时都能买,她又是人事科科员,有足够的工资买好烟。
不过她是一个女同志,周围的人都说没看见过她抽烟,所以崔天路宿舍里的烟头,不一定是她遗留下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不是她留下来的烟头,那是谁呢?
肖窈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王红艳那繁杂的多个约会对象,会不会是其中一个对象对王红艳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对崔天路下了死手,最后因为某种原因,来到崔天路的宿舍,找某种东西?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她连夜去了王红艳住的四合院。
第14章 雨夜杀人案 进口手表
肖窈到达王红艳住的四合院时,天上正在下小雨,她凭借自己在末世练就敏捷身手,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从墙上爬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王红艳正握着一把菜刀站在院子里发疯,院子里还有其他人,似乎在劝着她什么,闹哄哄的一片。
她观察了一会儿,从王红艳大吼大叫的声音里,听出来似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吓唬她。
肖窈觉得古怪,没二话趁机溜进王红艳的房里,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只有指头大小的迷你小电筒,光芒覆盖不到一米,小心翼翼地进行搜查。
王红艳的房间设置的很温馨,什么粉色蚊帐的红木床,半旧的搪瓷脸盆洗脸巾热水壶,衣柜桌椅什么的,东西不多,但洗的干干净净,摆放的整整齐齐,整个屋子看起来十分精致。
让肖窈感到奇怪的是,王红艳把房间打扮得那么精致温馨,四周的墙壁却用各种各样的旧报纸糊了一墙,那满墙密密麻麻黑色的字体,跟温馨的屋子配起来,是那么的诡异。
还有王红艳的被褥是大红色带喜字的,热水壶、搪瓷盆之类的,也都是红色带大双喜的。
虽然她和崔天路是定了婚,准备结婚,用带囍的东西属于正常范围,但她那些东西一看就用了四五年以上。
按照时间来换算,四五年前,她才到肉联厂上班,和崔天路还不是对象,她一个单身的女同志,所买的全部家用具,全都带大红囍字的,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怪异。
肖窈站在屋里梭巡一圈,很快就明白平章分局的公安为何故意放她出来。
恐怕刑侦科的公安们都跟她一样心存疑虑,又没有直接证据对王红艳的住处进行仔细搜查,便想借用她这个急于自证清白的人仔细查查。
肖窈用最快的速度,轻手轻脚地在王红艳屋里搜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王红艳红木床尾角落里的一处报纸上,那处报纸明显是新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