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珑白桃
“欸。”秦太初伸手拦她,“别急,等听完她的话再说。”
云簌突然就红了眼眶,低头哭道:“青岁君,求您救救幸娘!”
听完了幸娘的故事,渐渐的,青岁君脸上的最后一丝情绪也消失了。她微微眯了眼,顿时头顶上浓云翻涌、天光骤暗,四周的枝叶如墨狂舞——
秦太初劝道:“青岁君,还请稍安勿躁。魔族大约就在这城池附近。如果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
下一刻,风声、水声、树叶的沙沙声再次涌入耳中。
一切恢复正常。
荀妙菱三人都停下了屏息的行为,胸口微微起伏,后背不知不觉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到底是修行千年的妖君……哪怕只是露出一丝气息,都会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青岁君仿佛当他们三个不存在,只扭头望向秦太初,目光如电:“我妖族之中居然有后辈受到人族如此的欺凌,我竟浑然不知。”说着,她向前跨出一步,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秦太初,冷哼一声:“不过慈雨尊者,我只多问一句——你请我来,究竟是想为我这后辈伸张正义,还是来劝我息事宁人?”
秦太初叹息一声。
“此事有魔族从中作梗。待除魔之后,青岁君打算如何惩戒昔日那些罪徒?”
青岁君快速地挑了挑眉。
“以我们妖族的习俗,如此大仇,不死不休。即使此事已经过去一百年,不少人都已经落入冥府,但祖宗作孽,后代也必要偿还。恶首无疑是梅氏……”
“若我要引走梅氏与当年那些恶徒之后代的气运,使其重病缠身、最后绝嗣而亡,以弥补这杏花妖的损伤,助她重修灵体,这已经是我妖族让步的底线。”
秦太初点头:“人行阴恶,鬼神报之。因果轮转,合情合理。”
秦太初已经是接近渡劫的修士,能大概感应到天道的意蕴:
天道没有反对。
为利益逼死幸娘、分走了那些花灵与灵田者,只要他们身上沾了幸娘的灵气,要用自身的气运来补偿幸娘。
但除了他们这些罪魁祸首之外,还有那些被谣言愚弄的百姓……青岁君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其实我倒有一个想法。”荀妙菱突然道。
青岁君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然后又在她的剑上流转一圈,猛然发现她佩戴的居然是息心剑——
青岁君眼皮一跳。
看了这剑,即使对方是秦太初的师侄,她也给不出好脸色。
“有话就说。”她板着脸道。
荀妙菱行礼,问青岁君:“青岁君贵为妖君,应该能号令这城中所有的草木妖灵,对吧?”
青岁君挑眉:“那是自然。”
荀妙菱:“霏兰城因为灵气富裕、百花盛开而闻名,甚至还有一个许多人都知道的花神祭典。但若这城中突然有一天百花都消失无踪,城中再无一朵花开——你觉得那些百姓会怎么想?”
青岁君笑了:“那自然是诚惶诚恐,认为自己肯定是哪里做错了,惹怒花神。”
“这就对了。世人愚昧,易被煽动。而这百年前的事即使说开了,还是会有很多人认为这与自己无关,并不引以为戒。即使有短暂愧疚痛悔,也很快就会抛诸脑后。”荀妙菱说道,“只有百花尽散,霏兰城不再是霏兰城,他们才会忏悔自己的罪过,才肯去思考——他们一直以来拜的花神,究竟是谁。”
第45章
花神祭典将至。
霏兰城中热闹非凡,街巷两旁彩灯摇曳,红绸飘扬。商贩们连夜支开的摊子已经摆成长龙,城内的各处旅社茶楼、食店酒家内均是游人如织,人声鼎沸。
街头巷尾,百花成锦,争奇斗艳,满城皆是花香,仿佛置身于鲜花的海洋,令人沉醉。
“吉时到!”
“花神乘彩驾云驰,无限春意在一枝。花神出游,闲人避让——”
锣鼓声起,丝竹悠扬。人们闻声而出,纷纷涌向街边,翘首以待。
只见一辆华丽的彩车缓缓驶来,流苏轻摆,珠帘微晃。
彩车上,扮演花神的美人端坐其中。她身着云锦华服,裙摆如繁花盛开,发似绿云袅袅,头戴金丝花冠,眼角画着艳丽的桃花妆,将她原本清冷的眼波都染上了一层媚意。
有路人痴痴的道:“这……这还是清音阁的蓬仙姑娘吗?”
也有人哈哈大笑:“真美啊!我活了五十年,见了四次霏兰城中的花神祭典,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花神,空前绝后——”
恰逢空中飘洒下缤纷的花雨。
只见车中的花神微微颔首,惊起周围人的一阵欢呼和喝彩声。
“花神娘娘!”
“请看我一眼吧花神娘娘!”
“请花神赐福,除病消灾!”
黎城主站在高楼上,看着底下的人头如蚂蚁般攒动。今年的花神祭典办的很好,连日来的心事也算了却了一半。他靠在椅子上,哼着小曲,一手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墨竹紫砂壶,往一旁杯子倒了一杯香茗。幽香缓缓缭绕鼻尖,他脸上也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突然,空中寒光一闪,是荀妙菱御剑落在了他身旁。
“荀仙师。”黎城主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笑脸,把手中的那杯茶递给荀妙菱,道,“我原本打算邀请几位仙师共游花神祭典的,哪知却四处都找不到你们的踪影……”
“黎城主。”荀妙菱没有接那杯茶,“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害怕。”
黎城主畅快一笑:“能有什么事?”
半炷香后,他就笑不出来了,拿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甚至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欸,城主,你先别晕!”荀妙菱低声道,“城中事务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黎城主面如菜色,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原来花神祭典居然是这么个由来?”
“黎城主的先祖不是霏兰城人么?”
“惭愧,我们家祖上原来是修士,后来修行坎坷决定入世了才搬来霏兰城。”
“总之。”荀妙菱道,“这次的祭典上有花妖,有魔修。霏兰城这次是注定要出一场乱子了。”
黎城主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面沉如水:“若真如荀仙师所言,那这城中岂不是马上就——”
有魔修刻意要散播瘟疫,他怎么还能叫城中的百姓聚集在一处?若是伤及人命,那他这个城主也难辞其咎!
眼看着,城中的花神游街马上要结束。
花神走下彩车,被引入霏兰城中最大的酒楼“满庭芳”中。而满庭芳前还搭了一个巨大的戏台,只闻得鼓点密集如急雨,弦乐悠悠而起,戏幕被缓缓拉开——
“这是什么,城中排演的新剧吗?”
“是和花神有关的。听说是叫《梅公驱疫记》。”
“啧,这演的该不是什么书生和花神之间的风流韵事吧?那也太俗了!”
“……大约不是吧。今日可是花神祭典,谁敢演这种大不敬的戏码?”
说着说着,台上已经演了起来。
梅氏药行是砸了大价钱来排演这出新戏的。戏班子演的活灵活现,动作和戏文都是花了功夫用心设计,虽然有心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场“商业宣传”,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看得津津有味。
台下,几位有头有脸的商行老板坐在一起。其中一位对着梅氏药行的掌柜梅玉成打趣道:“梅掌柜啊,您这新戏不是过几天才演吗,怎么今日就肯让大家瞧个新鲜了?”
梅玉成微笑了一下,堪称文质彬彬,君子端方:“横竖排演这出戏都是为了在城中挣一口饭吃。早演晚演,都是要演的。不若今日趁着花神祭典的东风,大大方方把戏演了也罢。”
虽然大家在花神祭典中的种种行为都是图财,但梅掌柜这种坦然的态度一出,反倒得了大家的几分好感。
但在众人的目光转移后,梅玉成脸上的笑容却如雪见日般飞速地消融了——
若不是怕夜长梦多,他也不想就这么急匆匆地将这出《梅公驱疫记》给搬出来!
只见台上的梅公英俊潇洒、古道热肠,多次靠自己的智慧与瘟鬼缠斗,于是花神受其感化,现身相助。
随即戏台上的场景一转,花神端坐在供桌上,绮罗仙衣,彩带翩飞,面容慈悲。
蓬仙的眉目是清冷至极的,但花神的扮相却婀娜妩媚。两相冲击之下,居然多了一丝妖魅气息。
扮演梅公的小生对着神像一跪,唱道:“花神娘娘呐——”
只见花神缓缓抬起长颈,伸出一只如无暇的玉臂。
刹那间,异变陡生。原本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无数黑红的斑痕迅速蔓延。更是有一道巨大的伤痕痕像是绽开在她的半边侧脸上,焦黑的烧伤痕迹扭曲蜿蜒,与那半张完好的脸形成可怖的对比。
不过顷刻间,鼓声凌乱,管弦错音。台下的人海更是鸦雀无声。
“当啷——”
唯有梅氏药行的掌柜,他脸色苍白地站起,将身后的椅子带翻的声音格外清晰。
只见那花神抬眼,竟是一边直勾勾地望向了梅玉成的方向,一边走下了神台。
骤然间,天光黯淡,空中笼罩起一层不祥的阴云。
花神往前走了一步。
扮演梅公的小生吓得当场跌坐在地,逃命似的直接翻身跌下了台。
花神往前走了两步。
人群中爆发出嘈杂的、疑惑的声响,但大多数人是惊恐的,人潮下意识后退地连连后退。
“蓬仙姑娘身上长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怪病?!”
“……是瘟鬼,是瘟鬼的诅咒!之前韶云坊的云簌也是这样病倒的!”
蓬仙忽然娇笑了一声。
粗壮扭曲的藤蔓如潮水般自她脚下汹涌爬出。这些藤蔓张牙舞爪,迅速蔓延至向台下,伴有浓绿色的雾气源源不断地播撒开来,所到之处,空气仿佛带着淡淡的腥味。
台下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呼声、哭喊声交叠在一起。来不及逃跑的被藤蔓缠住,拼命挣扎;有人吸入雾气,剧烈咳嗽,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眼下泛起淡淡的青黑。
原本热闹的花神祭典,瞬间沦为人间炼狱。
“别走啊。这出戏还没唱完呢。”
只听得蓬仙的话语一顿,似乎在回忆唱腔曲调。此时台上无声无乐,她指尖轻点裙角,慢条斯理地唱道:
“……只为一点尘心惹祸灾,我降临凡世罪应该。”
“以为是天赐良缘情似海,哪晓得他薄情寡义如狼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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