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宋巧手笑了?笑,垂下?眼睫,没接话。
郑夫人说话刻薄,心思?倒是很敏锐,借着镜子瞧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冷淡了?下?来,轻嗤一声:“一个梳头娘子,心气儿还挺高……”
宋巧手只能赔笑。
将要离开的时候,郑夫人的陪房又问了?她一次:愿不愿意在郑府伺候?
宋巧手还是婉拒了?。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她说完了?,朱皇后不免又去问刘永娘。
后者看这位贵人说话和气,慢慢地也就把心放下?来了?:“那时候我知道出了?事,可真是吓坏了?!”
朱皇后神色温煦,回想着自己听到的那一版真相?,问她:“是刑部的俞侍郎帮了你?”
刘永娘叹了口气:“俞侍郎真是个大?好人!”
她说:“其实我最开始往刑部去,是想找管尚书的。他是我的老?乡,每逢中秋,我都会去他们家帮着做饭……”
“那回巧手出了?事儿,我就先去找他,倒是见到人了?,可他总说让我等等,等等,再等等。等来等去都没个结果。”
刘永娘说到此处,脸上不免有些赧然:“我知道他是不愿意掺和这事儿,叫我等,就是推拒的意思?,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当成不懂,去刑部找他……”
“最后管尚书躲着我走,倒是俞侍郎有所察觉,悄悄地叫了?我过去问话,知道原委之后,又把我引荐给了?俊贤夫人……”
朱皇后略觉讶异:“原来这里边还有管尚书的事儿。”
这就是她事先所不知道的了?。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她不再留这二?人:“辛苦你们跑这一趟,这事儿我知道了?,这几日间,必然会有个交待。”
又一抬手,示意宫人领着她们去取早就准备好了?的赐礼。
给宋巧手的是一枚内造的金如意项圈。
至于?给刘永娘的……
宫人们领着她们到了?御膳房的隔间里,笑着转述了?朱皇后的话:“也叫宫外的名厨尝一尝御膳房的手艺。”
刘永娘哪想得到会有进宫的这番奇遇?
她实在觉得新奇!
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领着自己过来的宫人:“妹妹,求你跟我透个实底儿,方才跟我们说话的,是哪位贵人?”
这原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那宫人便笑吟吟地讲了?。
这下?子不只是刘永娘,连向来冷静的宋巧手都给惊住了?!
那可是中宫皇后啊!
说话这么?和气,好像还要替她们主持公道?
刘永娘感动不已,再三?央请宫人帮忙带话:“皇后娘娘若不嫌弃,以后出宫去吃我做的饭——不是我吹,我做的菜,吃过的都说好!”
那宫人笑着应了?,还真把这话传给了?朱皇后。
朱皇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应了?:“好啊,哪天出了?宫,我找她去!”
贤妃在旁边听了?全程,当下?忍俊不禁道:“倒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呢。”
“是啊。”
朱皇后莞尔,笑过之后,她坐直身体,正色吩咐下?去:“传旨,郑钊之妻窦氏行事狂悖,构陷平民,使其下?狱在前,街头纵马,伤及皇子在后,夺去她的诰命,令在掖庭舂米七年,以儆效尤!”
末了?又道:“把这道懿旨送到政事堂去,叫宰相?们也看看,窦氏如此横行,倚仗的是谁的势?叫御史台也警醒些!”
……
中宫的懿旨到了?政事堂,又明晃晃地点了?御史台出来,虽还在降福节假期里,御史大?夫屈君平也不免要上疏自省。
他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郑钊这个当事人之夫了?。
政事堂的宰相?们碰了?个头,简单商量了?一下?这事儿的后续处置,郑钊罚俸一年,吏部考核降两等。
德妃回到宫里,不免先要去拜见朱皇后,正赶上政事堂送了?拟好的条陈过去,她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朱皇后见她眼圈儿还是红的,也没叫久留,那些小节上的规矩,她一向不会强守:“回去歇着吧,以后再有这种事,使人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德妃谢过她,领着孩子预备着回披香殿去了?。
……
三?天的假期,不算长?,但也不算是短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
德妃就觉得有点虚无。
虚无完了?,又自然而然地捧起了?书。
等她回过神来,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不知不觉的,这都成习惯了?……
座钟滴答滴答的声响中,就这么?进入了?五月。
降福节已经结束,但这一个月的田假可是才刚刚开始呢!
德妃自己没有松懈,坚持看书。
再看儿子优哉游哉地跑到太液池那儿捉了?好大?一只蜻蜓,回来美滋滋地捏着翅膀,嘴里边呜呜呜地乱飞,就觉得很刺眼。
她说:“我要求的也不多,岁岁,你一天背一首诗行不行?”
阮仁燧捏着手里边蜻蜓的翅膀,斜了?她一眼,特?别正经地跟她说:“阿娘,宽以律已,严以律岁岁,这可是不对的!”
德妃听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宽以律己了??”
她朝儿子晃了?晃自己在读的书,说:“我这不是先律了?自己,再去律你的?”
阮仁燧视线在她发?间华丽璀璨的金步摇上一扫,斜睨着她,问:“阿娘,你头上的金步摇可真好看,你喜欢吗?”
德妃:“……”
别说是德妃,就连旁边的易女官都叫这话给问懵了?。
她们不知道皇长?子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德妃就迟疑着说:“当然喜欢了?,不然我怎么?会往头上戴?”
阮仁燧嘴巴里啧啧两声,皱着小眉头,像一个历经世事的长?者一样,语重心长?地跟他阿娘说:“你好好努力?,以后做了?贵妃,能戴的步摇比这还好看!”
德妃:“……”
德妃深吸口气,面无表情?地一指门外:“阮仁燧,滚出去!”
阮仁燧麻利地应了?声:“好嘞!”
一溜烟跑掉了?。
德妃气得直拍桌子,拍完之后又隔着窗户喊他:“你上哪儿去啊?马上就吃饭了?!”
阮仁燧头也没回:“阿娘,你不用等我——我去找阿耶!”
……
崇勋殿。
阮仁燧去找他阿耶,是真的有事儿。
又因为他们俩现在是共轭父子的关系,所以阮仁燧说起话来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含蓄。
进了?门之后,看没有别人,就问他阿耶:“我能不在宫里边念书吗?”
圣上猝不及防,听得怔住,回神之后略一思?忖,又问他:“怎么?,你想去弘文?馆?”
只是他很快就说:“你现在还太小了?吧?”
只有三?岁,才刚开始开蒙的年纪呢。
阮仁燧坐在地毯上,仰着脸看着他,说:“可是阿耶,我不想再跟上辈子似的,按部就班地过了?。”
“开蒙读书,选伴读,去弘文?馆,入朝听事,已经体会过一次的东西,再重来一次,真是好无聊啊,我想试试新的活法儿。”
他说了?宋巧手的事情?,也说了?自己的感悟:“我想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再则,宫里边该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了?,哪还有什么?新鲜事?”
他仰着头,很认真地看着父亲。
“……”圣上盯着他瞧了?会儿,忽的问:“上辈子你没跟你大?姐姐争过储位吗?”
阮仁燧也不瞒他,如实说:“争过啊。”
圣上明白了?。
他很怜悯地看着儿子:“输得很惨吧?心气儿都没了?。”
阮仁燧:“……”
阮仁燧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这,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他跺脚说:“我这是看开了?!”
圣上听得莞尔,也没再逗弄他:“虽然争斗过,可我瞧着,你好像跟你大?姐姐处得还不错。”
不然先前颍川侯世孙那件事情?上,也不会主动帮大?公主扫尾。
阮仁燧很老?实地说:“当时我输了?的时候,大?姐姐也没有为难我啊。”
“不知道阿耶你信不信,其实上辈子我就已经看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吧,我不是那块料,何必去争那个位置呢。”
“就好好地做皇长?子,将来大?姐姐上位,做皇叔,再之后做皇叔祖,富贵闲人,潇洒自在,多好!”
圣上有点讶异地看着他,几瞬之后,倒是真的点了?点头。
又问起了?两人一直都没有谈论过、但是他很好奇的那个话题:“你上一世到底多大?,是怎么?到这边来的?死了?吗?”
阮仁燧还记得阿耶之前猜测自己“十三?、四岁”的事情?,目光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先气呼呼地说:“我那时候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了?……
圣上:“……”
不是,这谁能想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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