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夏侯夫人没了丈夫,寡妇当家,不免也要强硬一些。
硬碰硬地说了几句,陈大?娘子的火气就蔓延到得偏了,开了一句针对夏侯家的地图炮:“你们家的女儿心?气都强,这山望着那山高,悔婚换夫也不是头一回了!”
堵得夏侯夫人哑口无言,回去?就给气病了。
德妃知?道之后冷笑?一声,专门叫人出宫给郑国公府传话:“本朝到现?在,也就出过高皇帝一位圣人,了不得,你们家又出了一个!”
“这样耿介的家风,当年怎么没上疏批驳一下?,后来?还上赶着跟夏侯家结亲?”
阮仁燧听得似懂非懂,又不敢就此事问他阿娘,就悄悄问嘉贞娘子:“为?什么陈大?娘子说夏侯家的女儿悔婚换夫也不是头一回了啊?”
怎么着,感?情还有过先例?
谁开的先例?
嘉贞娘子:“……”
嘉贞娘子的脸色十分复杂,讷讷半晌,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
阮仁燧见状,就说:“你要是不说,我?就问我?阿娘去?!”
“哎哟,小祖宗,你可别!”
嘉贞娘子把他拉住,叹一口气:“其实吧,德妃娘娘在进宫之前,曾经订过亲……”
阮仁燧:“……”
阮仁燧原地木住。
感?情开这个先例的是我?阿娘你啊!
他心?情十分复杂地回到了披香殿。
彼时德妃刚刚结束了今日份读书,正对着镜子试妆。
几个梳头娘子在旁边瞧着,有个宫人把鱼胶小心?地呵开,用来?往她的脸上贴细小光亮的珍珠。
德妃在镜子里瞧见儿子回来?,一副有点怏怏的样子,就回头叫住他,关切道:“岁岁,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阮仁燧想了想,小跑着过去?抱住了她的胳膊,很用力地说:“阿娘,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阿娘!”
德妃“咦?”了一声,嫣然一笑?,灿若春花,美?得很:“小混账,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了!”
她不算聪明,但是母亲在孩子身上,往往都有一种别样的敏锐的灵性。
德妃忽然间意识到了一点,扭头瞧着他,问:“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她脸上神色一冷,将儿子拉到面前来?,问他:“谁说的?敢在皇嗣面前嚼舌根,我?割了他的舌头!”
“没有没有,”阮仁燧赶忙摇头,顿了顿,又说:“是我?自?己去?问的,然后……就知?道了。”
他不太习惯于?说这么细致的话,所以开口的时候不免有点别扭,声音也低低的:“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里,阿娘就是最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
“这还用你说?我?当然是最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
德妃一点内耗的情况都没有,超级理直气壮地说:“阮仁燧,别人说我?也就算了,全天下?就你小子最没有资格说我?,明白吗?!”
阮仁燧:“……”
阮仁燧有点茫然:“啊?”
德妃也不遣退近侍,大?大?方方地跟儿子说:“你知?道我?之前订亲的是个什么人吗?一个州郡别驾的儿子,吊车尾中了进士,苦哈哈的,科举结束,去?中书省做了主事,知?道主事是几品官吗?!”
阮仁燧想了想,而后摇头。
德妃两根手指交叠起来?,比划了特别小特别小的一个距离,告诉他:“从七品,芝麻针鼻儿大?的官儿!你现?在瞧见,都不会正眼看他!”
阮仁燧:“……”
德妃告诉他:“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他授官之后嫁过去?,帮他打理家事,跟一群芝麻官儿的太太来?往,一年一年地跟着他熬。”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熬到最后他升上去?了,我?人老珠黄了,用皱巴巴的手摸着新到的诰命服制,听陪房说老爷今晚又在姨娘那儿歇下?了,叫太太早点睡!”
阮仁燧:“……”
德妃伸出一根水葱似的手指头点着他的脑门儿,说:“我?一辈子都感?激你外祖母推了我?一把,叫我?有机会见到你阿耶,你也得用一辈子来?感?激你娘我?当初跟了你阿耶,给你挣了个顶好的出身!”
阮仁燧:“……”
德妃向他示意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示意他身上的锦衣,腰间的玉佩,来?自?于?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珠宝:“你爹要是个从七品的官,那你现?在就完蛋了知?道吗?你能有今天?”
“你才多大?就成超品亲王了,别说是皇城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家——这都是你娘我?给你赚来?的!”
“傻小子,你现?在或许还不懂,再大?点之后好好想想,半夜睡着了都得笑?醒!是你娘我?让你逆天改命的!”
阮仁燧:“……”
阮仁燧想了想,诚实又由衷地说:“这倒是真的!”
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从前那一位。
他看德妃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就小声问了出来?:“那从前那个呢?”
德妃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被外放出去?了?你阿耶还是很大?方的,给他连升了好几级呢。不重要的人,我?懒得去?记。”
她身上有种天真的单纯和残忍,虽然并不是那种天资聪颖的人,但是却很善于?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
这一点,其实很像夏侯夫人。
那一年夏侯小娘子十六岁,出落得非常美?丽,家世在神都城里不算是特别好,但因为?父亲曾经是天子的东宫属官的缘故,还是很有些体面的。
出身合格,容貌又顶美?,两张牌合二为?一,可以算是非常好的筹码了。
当时的那位未婚夫,是夏侯夫人给她选的,说男方的父亲都在地方做官,不会伸手管儿媳妇。
而且有钱,买的宅子地段很好,出手阔绰,也有希望中进士。
头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人眼睛都直了,相貌呢,不好不坏的。
夏侯小娘子心?想:行吧。
也是在那个夏天,休沐日,一家人各有所忙。
忽然间有中官来?了,说天子出宫探望侍奉过先帝的庶母王娘娘,途中想到了夏侯家有位东宫旧臣,捎带着要来?坐坐。
整个夏侯家瞬间人仰马翻。
夏侯夫人用了足足三两金,叫人催马去?买了一盘鲜红可爱的荔枝回来?,又叫女儿仔细妆扮,跟她说:“待会儿圣上来?了,你端过去?给他!”
她用力地攥着女儿的手,吐息又香又甜:“姓赵的即便把他所有的都给你,也就是那么点,可圣上若是肯松一松手,漏一点东西给你,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能撑死?你!”
夏侯小娘子眼睛明亮逼人,用力地说:“我?知?道!”
夏侯夫妇往前院去?迎驾,夏侯小娘子到梳妆台前,取了口脂,用食指蘸着,艳艳地抹在唇上。
她那么漂亮,只将嘴唇点得红红的,就足够动人。
天子驾临的时候,夏侯小娘子端着那盘荔枝过去?,父亲瞧见之后,脸色就变了,扭过头去?,瞪了妻子一眼。
夏侯夫人看也不看他,只是攥着手帕,紧张地瞧着女儿。
夏侯小娘子过去?的时候心?想:那可是皇帝啊,就算是长得丑点,我?也认了!
哪知?道过去?一看,年轻的天子居然生得十分温和俊美?。
她心?里边一下?子就美?了起来?,瞧着他,甜滋滋地开始笑?。
圣上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过了会儿,也笑?了。
那盘三两金的荔枝,他只吃了一个,临走?的时候又拿了一个在手里,走?出去?几步,忽的又回头来?看她。
夏侯小娘子快活地朝他招手,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九重宫阙。
圣上又一次笑?了,折返回去?,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她手里。
第二日,天后的懿旨发到礼部?和太常寺,选夏侯氏女入宫为?昭仪。
夏侯小娘子交好的手帕交常小娘子闻讯,恨恨地来?见她,说:“攀龙附凤,背信弃义,我?们女儿家的名声,就是叫你这种人败坏了的!”
她说:“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赵郎君?他为?了你,专程在崇仁坊买了宅子,花费了整整八千两!”
夏侯小娘子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就成了为?我?买的房子?房契上写的也不是我?的名字啊!难道他娶别人就不用买了?”
又说:“要是有个皇室公主瞧上他了,我?不信他会比我?矜持!”
常小娘子为?之气结:“你,你真是丧良心?,怎么能这么说?!”
夏侯小娘子冷冷地瞧着她,忽然间一抬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嘴巴!
常小娘子为?之变色,激愤之下?,下?意识就要还手。
夏侯小娘子指着她,厉声道:“你敢!”
她说:“我?是正二品的昭仪,宰相也不过三品!你敢还手,看我?怎么整治你,你们全家都等着倒霉吧!”
常小娘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夏侯小娘子骄傲地抬着下?巴,无所谓地看着她,说:“明白了吗?这就是攀高枝的好处。”
常小娘子盯着她,说:“夏侯申申,你会后悔的!”
夏侯小娘子笑?盈盈地看着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宽恕你了,以后见到,记得行礼,称呼我?昭仪娘娘。还有……”
她很肯定地跟这昔日的手帕交说:“我?绝不后悔!”
第38章 阿耶,你跟阿娘真是天造……
阮仁燧并不知道自家阿娘在进宫之前?,居然还有过这么一段过往。
她订过亲,后来又毁了婚。
上一世,从来没人跟阮仁燧提过这事儿——想想也是,毕竟不是多么体面的事情。
且若要指摘德妃,就得指摘圣上,毕竟也不是德妃自己提着包袱往宫门?口去?赖上圣上的,他要是不愿意,夏侯家难道勉强得了?
这种指摘,稍有不慎,就容易逾越分?寸。
再一想,当时御史台可能也上疏说过此事,只是等到阮仁燧能记事的时候,那也该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要是再有人将这些过往翻出来,那就是蓄意在指摘皇长子的出身?了,意味同先前?的仗义执言迥然不同。
他对这桩上辈子没听说过的旧事起了一点兴趣,悄悄地去?问嘉贞娘子:“太后娘娘当时居然没有反对?”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太后娘娘还在作为天后摄政,他阿娘入宫去?做后妃,照例也该由她这位皇室长辈下旨的。
上一篇:惊!她茶翻恋综,大佬们争当舔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