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她似乎是随手挽的发髻,发髻很松垮,鬓角有几搓长长的发丝没有扎进去,被江风吹起,拂在凝脂般的面颊旁。
云琼无端觉得他随意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生出了一些痒意。
时间似乎倒流回了几天前,那个云雾遮蔽了弯月的漆黑的天穹之下,只有驿站朦胧的烛火光,他鼓舞勇气伸出手,为她擦去眼角氤氲,却在她白皙柔嫩的脸上留下了那样一道清晰的红痕。
他也将右手背在身后握成拳,死死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白若松能感觉到云琼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边,她不确定他究竟在看什么。对他人目光向来露怯的她下意识想躲开,可双腿又像灌了铅,一动不动,只余内心充斥着的既期待又焦灼的忐忑。
她略微察觉到了什么,不愿这样离开,拼命想找寻一些话题来打破此刻的焦灼气氛,眼珠子左右游移着,瞥见他长袍下那黑色的靴子,垂下的蹀躞带,还有挂着的那枚双色海棠环佩。
白若松突然想到,那日在中央大街上,云琼坐在那辆不起眼的青顶马车中,只将遮窗的帘子撩开一个小小的缝隙来同她说话,应该并不曾看见这是个双色双环佩。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好机会一样,手忙脚乱地解开颈间扣子,露出脖颈上一小片白生生的肌肤,手伸着往自己胸口探去,在云琼惊诧的目光中捞出一根细链。
这是一根银色的细链,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环环相扣精美异常,链子底下挂着一个环佩,十分眼熟。
粗一看,正是云琼日日无意识在手中摩挲的双色海棠环佩。可是再细细看去,又能发现两个环佩似乎又是不同的。至少白若松手中的那一块明显要比云琼的要小一圈,花纹的走向也不大一致。
“你看,这是一对呢!”
她终于摆脱了那种怯意,睁圆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眸中似有波光潋滟,饱含着发自内心的欢愉,展出一个花一般的笑靥。
云琼沉默着,看她探着身子往自己面前递了递那枚环佩,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配合着解下腰间环佩,递了过去。
一大一小两块环佩,内外镶嵌,花纹和花纹之间竟是相合得严丝齐缝,浑然一体。
“你看!”她将一整块双环佩举过头顶,孩童炫耀玩具一般炫耀给他看,带着一些急切。
云琼看着她,不接,她更是急,抓着双环佩就往他手里塞。银链子不长,她急切地往前递扯到了自己的脖子,小小吸了一口凉气,摸索着想解开却一时解不开,正咬着牙想硬扯,却被云琼抬手阻止了。
“是一对的!”白若松焦急抬眼看云琼,哑着嗓子道,“你信我!”
他宽大的,带着厚茧的手掌覆在她白皙柔嫩的手背上,相合之处散发出灼人的热意。云琼被这热意烫得浑身不自在,抿直薄唇,略略撇开目光,轻咳一声,道:“嗯。”
顿了顿,他又怕自己这样太敷衍,补充了一句道:“我省得。”
他自小便善辨人心,又怎么会看不出他言行举止中那几乎都要满溢出来的真诚。
他从来都是信她的。
一直以来,他不信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他向前一步,取下那属于自己的一半环佩,紧握在手心,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乌黑的头顶,抚了抚那些凌乱的碎发。
发丝的手感很好,柔软,顺滑,像上好的绸缎。
白若松被很好地安抚了,她享受地眯着眼睛,顺着云琼抚摸的方向微微歪了歪头,像一只亲人的慵懒的猫。
“不是要去找你家易大人吗。”云琼唇边扯着一点淡淡的笑,柔声道,“去吧。”
她点头,又有些不舍地看了云琼一眼:“再……”
“登徒子!!!”
一声怒吼打断了白若松未曾出口的话语。
她一惊,肩膀下意识缩了缩,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甲板侧边近船尾的位置聚集着不少人,从衣着来看大多数是下层船舱的穷苦百姓,他们一样被声音吸引,不远不近地环绕在一处,既好奇地探头探脑,又惧怕惹祸上身而后缩着脚步。
“还说你不是登徒子?!”人群中心,有个女人正粗声粗气地吼着,“你非礼我夫郎还不是登徒子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另一个声音清朗的女声回应道。
“老娘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
她们争执的动静实在太大,本来休息在船舱内的人也纷纷开门开窗探出头来观望。
白若松注意到自己船舱另一侧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孟安姗的脑袋探了出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而云琼的另一侧船舱则开了窗户,从里面伸出两三个较为年轻的女人脑袋,白若松认出是一路跟着伪装护卫的云家亲卫。她们不像孟安姗这么肆无忌惮,略略克制了一些,只伸出半张脸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其中有个小护卫左右扫视,看见了也同样一步跨出房间的云琼,瞳孔一颤,一下就把头缩了回去。
自己缩回去还不算,她还伸手摁住自己几个同僚的脑袋,都给拉拽了回去,随后“彭”一下关上了房间的窗户。
白若松:“……”
她突然意识到,云琼在军中似乎颇有积威颇盛。
不一会,那船舱的门便打开了,李逸垂眸敛目自内走出,转身关好门栅以后,这才来到云琼面前行礼。
“将……公子。”她好像有些紧张,一开口险些叫错称呼。
见云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追究什么,这才长舒一口气。
“去看看怎么回事。”云琼道。
第13章
李逸其实是做惯了跑腿之类的小活的。
例如行军途中遇到山石坍塌,两方争斗堵路之类的情况可能导致行程改道,云琼便会遣人前去打探情况。
一般来说,云琼有意向也只会吩咐自己的副官,也就是钦元冬去打探。可这样的跑腿小事,又怎么会是钦将军自己亲自去打听呢?
最终,这样的活计就只会落在李逸身上。
于是这次,李逸也理所当然地觉得云琼那句“去看看怎么回事”是在吩咐自己,左手食指向上已经做出了一个叉手礼的动作,那句已经点在舌尖的“喏”还没说出口,便听见女人柔软的声音响起。
“啊……”她顿了顿,迟疑道,“我们是可以去看看怎么回事吗?”
“你想去看看吗?”云琼问。
好奇心当然谁都有,虽然白若松并不希望自己成为热闹,但这不代表她不爱背着手看别人的热闹。
“啊,虽然刑……我是说我们可能不用负责这么小的案子,但毕竟看见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睁着黑宝石一般的圆眼,请示着云琼。
云琼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在军队内又积威甚重,大家对他的态度总是又惧又敬,李逸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和他说话,惊得一颤,偷偷抬了眼看去。
他仍然是那副仿佛世间万物都同他无关的疏离沉稳的模样,面上并未做出什么表情,只是在白若松说完以后,敛目淡淡“嗯”了一声。
但是莫名的,李逸就是觉得,此刻的云琼很是放松柔和,甚至于唇边都恍若幻觉般,有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突然回忆起近些天的种种,例如云琼骑马之后总是贴着马车车厢的那一侧,例如白若松总爱撩起帘子透过车厢窗户往外看,再例如莫名其妙云琼就吩咐自己和白若松与孟安姗一个房间警戒……
一个怎么想都不可能的,石破惊天的,甚至于有些荒诞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吓得她后脊发凉,冷汗泠泠。
“那,那我们……”白若松脸颊侧有淡淡的一点红晕,垂在身侧的手指摩挲了几下,捏了一点点云琼从护腕中漏出的垂下的衣袂,鼓起勇气道,“……一起去看看?”
李逸赶忙低下头,就着行礼的动作掩饰,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甲板尾部那侧刚开始这么一闹,周围也同样抱着出来透气的想法的人群便陆陆续续看了过去,伴随着双方的拉扯,人群自觉地在周围渐渐围成一个了密不透风的圈,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围观这一场闹剧。
白若松其实觉得这辈子的自己不怎么矮,用上辈子的眼光看,她已经一米七了,远超南方小姑娘的平均值。
当然,现在这个世界,注定是没办法用上辈子的眼光看待的。
这里的女人强壮高大的居多,不提李逸和钦元冬之类的女将,便是徐彣这种所谓的文弱书生也有一七六的模样。
白若松站在看热闹的人群最外沿,理所当然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听力判断,似乎是其中一个女人指责另一个女人摸了自己夫郎的屁股,而另一个女人则极力辩解,说自己是清白的。
“你真是血口喷人!”其中一人道。
“什么血什么喷?”另一人明显没听懂这话,不耐烦道,“一个淫贼,装什么读书人讲话?”
她们这么一说话,白若松便意识到被道淫贼的那个女人应该是个读过书的人,而另外一个人只是个普通百姓。
在这个年代,知识并不普及,笔墨纸砚昂贵,普通百姓根本上不起私塾,也不识字。
“你!”被指控的女人气急,“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白若松一惊,赶快把目光转向自己身旁的两位“兵”。
云琼仍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李逸的眉头则明显拧了起来。
到底是小将,年纪轻,有些不大沉稳。
“这位公子!”女人求助道,“公子快同你家妻主解释一下,在下绝对没有冒犯公子啊!”
前面围着的人在窃窃私语,小声谈论着自己的想法。好半晌过去,白若松耳朵里也只有蚊蝇似的嗡嗡声,不确定那男人到底开口说了话没有。
她垫了脚尖,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伸长了一点点脖子去看,视线从无数个脑袋头上探过去,只能瞧见人群中心那几个争执的人的头顶。
“他没说话。”云琼突然开口。
白若松脖子一缩,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表现出这样急于窥探别人的模样。她揪住自己的袍子下摆,略略转了点头过去看云琼。云琼也正在看她,那双本就浅淡的瞳孔中浸染了一点金橙色的晚霞,昳丽似勾魂夺魄的山鬼。
“那人的夫郎,他没说话,还微微后退了一步,很是惧怕的模样。”山鬼不躲不避地看着她,轻轻开口解释道。
白若松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因为她的双颊烫得像火烧一样。
“让一下,让一下!”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一个穿着青灰色短衣的女人自白若松旁边穿过,边喊边拨开人群,兔子一般灵活地钻了进去。
在同一时间,白若松听见了李逸压低着嗓子,警惕地喊了一句:“公子!”
她下意识想转过头去看李逸,但是人群因为那个女人的介入而出现的缝隙,却紧紧吸引着她的目光。
“你还想恐吓我夫郎?”女人怒喝。
透过那道短暂的,窄窄的缝隙,她看见了那个暴怒的女人。
女人皮肤黝黑,人高马大,明显是干体力活的,手臂有白若松大腿粗,五只手指头死死钳制住另一个女人的手腕,扯着她就往外拖。
“大家来评评理,这人不但摸我夫郎,被发现了还要恐吓我夫郎,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而这个人的身后站着的,大约是那个所谓被“摸”的夫郎。
这是个瘦削的男人,比女人矮小半个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宽大青色粗布短打,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的半截手腕一折就断般细得惊人。
“什么恐吓,我只是询问……”
白若松来不及看继续看那个被抓住的女人是什么模样,缝隙就合拢了。
“哎呦喂,娘子,娘子您息怒,有话好好说啊!”白若松听见刚刚那个拨开人群钻进去的女人开口说道,“我是这船上水手,您看,等咱们的船靠了案,便报官处理如何?”
女人冷笑:“靠岸还有这些天,便是她中途逃了怎么办?”
水手立刻道:“那咱们便就近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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