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据传,佘武跟着她父亲离开了佘府后,佘荣一气之下在族谱之上除名了佘武。
这意味着佘荣如今不再是尚书令家的庶女,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白若松明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免不了还是心存一点愧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淡淡“嗯”了一声。
“真没想到你之前同我说过的心上人,居然是云麾大将军。”佘武耸了耸肩膀,“还好我从未无聊到说过云麾大将军的坏话,要不然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白若松默了一会:“你不是这样的人。”
“做什么这个表情?”佘武的表情也淡了下来,她看着比自己略矮一些的白若松的头顶发旋,轻声道,“这是我们佘家的事,也是我和我父亲共同商议后做下的决定,与你无关。”
“我知道。”白若松顿了顿,又问,“那你今后什么打算?”
佘武别过头去,瞧着大兴国寺墙边的菩提树。
菩提树为半长青植物,生得高大茂密,树冠宽阔,即便是萧瑟的松日,仍然郁郁葱葱,好似什么也打不倒它。
“还没想好。”佘武的声音很是平静,“兴许在玉京找个活计,也兴许回父亲老家,父亲在南苧老家还有些产业。”
佘武展现了出乎白若松预料的豁达,似乎一朝从尚书令庶女变为商贾,也不是什么大事。
白若松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墙边的那颗菩提树,心形的叶片薄而柔软,叶尖细长,在北风中飘飘悠悠,却仍然靠着细细的梗,屹立在树枝上。
“去考科举吧,道安。”
佘武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出了声:“我考科举?别开玩笑了!我那点子学识,便是从前母亲以尚书令的身份施了压力,国子监都不收!”
她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出手臂在白若松的肩膀上一拍:“我知晓你聪慧,能从盛雪城那种边陲之地脱颖而出,一路来玉京参与会试,必然觉得科举并没有什么。可是像我这样的,那是狗见了都嫌蠢的,怎么……”
“你不是一直想当官么?”白若松打断了佘武。
佘武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状似无意道:“我母亲和我嫡姐那是什么身份,我不用当官也能在大桓横着走,又何必去做这不讨好的差事。”
“是么?”白若松眨了眨眼,“从前在霖春楼,与徐彣一道喝酒的时候,谈起徐彣的官职月俸,你不假思索就能答出来,比徐彣本人还要熟稔。”
佘武:“说明我对银钱十分敏锐,有做商贾的天赋!”
白若松无奈地看着她:“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偷偷关注官场的事情,才能如此熟稔么?”
“嗨,就这个事情吧……”佘武舔了舔有些干涸的下唇,“我从前确实留意过,要当多大的官,俸禄才能够养活我和我父亲,最后研究了一通后发现,这些都不如乖乖当我娘的不孝女来得富裕。而且……”
她顿了顿:“而且佘府势大,比起有才华的庶女,一个拖后腿的纨绔更能令圣人心安。”
到底是在官场中长大的,即便从未考过官,佘武还是对这一切都有一个通俗的概念。
“如今你可以考虑了。”白若松道,“你已经不是佘府的庶女了,不是么?”
佘武的确有一瞬间心动了,但是很快,现实就如同一杆长鞭,狠狠给了她一鞭子。
“我自小读书就懈怠,在从前那帮子近乎文盲的纨绔当中,还能显摆两下,到了会试,还不是刀俎上的鱼肉。”她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佘文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嘲笑我!”
白若松不忍心打击佘武,但还是提醒道:“放心吧,你现在进不去会试的,你得先考童生。”
科举分为四步,童试、乡试、会试,最后才是由圣人亲自考核的殿试。
佘武瞪大了眼睛:“童试都是一群小屁孩,我都,我都二十六了!夹在里头像什么样子!”
白若松被佘武逗笑了。
她明知佘武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逗自己,但还是跟着笑了起来,佘武见状也收了夸张的表情,含笑看着白若松。
这边动静太大,殷照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
许久未见的隔阂,就这样在几句话之间消弭于无形。
那场在佘府祠堂里头的决裂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二人迎着午后的融融暖日,又相互说了几句近况。
白若松这才知晓了原来佘武和她父亲在玉京偏僻处租赁了一间一进的小院子,二人生活,但佘荣却一直登门拜访恳求挽回,佘武的父亲不厌其烦,最终退了小院子与佘武二人搬出了玉京,就住在大兴国寺附近。
而佘武也听说了一些白若松的近况,得知白若松是真心喜欢云琼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怪不得你连言筠小公子也看不上,原来是喜欢粗犷的。”
白若松没法解释,缄默着默认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直到佘武的父亲烧完香寻来,二人才相互告辞。
告辞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既没有约定下次再见这样的话,佘武走出去几步,忽而回身,看着白若松,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见微,你要小心我母亲。”
佘武是个心软的人,尽管已经从佘家的族谱上除名,她还是称呼佘荣为“母亲”。
“母亲似乎有什么底牌一直没出,所以她如今才能像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为所动。我能知道不多,只隐隐听见,似乎是与三皇女有关的,而母亲已经对你起了杀心。”她说,“见微,你一定要小心。”
从大兴国寺往回的路上,白若松一直在思考佘武的这几句话。
这些日子以来,无数人都对她说了差不多的话,似乎真的有什么大事要来了。
可什么事情能让这么多人如此警惕?
白若松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隐隐有些想念易宁。
如果,如果易宁在的话……
回到将军府,白若松提笔犹豫许久,还是打消了给易宁写信的念头。
对现在的易宁来说,远离玉京的这些是是非非才是最好的,如果可以的话,和杨卿君一起平安稳定地度过下半辈子,才是白若松所希望的。
晚上,白若松摁着云琼好好犒劳了一下自己,才总算把这些烦恼赶出脑子,翌日精神奕奕地去点卯了。
女帝身体渐好,参加了大朝会,在大朝会上就王郎中死在温泉山庄一事大发雷霆。
但如大理寺少卿所预料的那样,女帝生气是生气,并没有把三法司提出来单独斥责。
在去大朝会的路上,白若松就见到了特意等待自己的徐彣,徐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容,约白若松在下了大朝会以后单独会见。
白若松表面连连颔首,下了大朝会连云琼都没等,溜得比兔子还快。
一直躲了七八日后,白若松收到了闵仟闻的来信。
第285章
信件是加急入的玉京,一份被送去了御书房,另一份则由云血军送来了将军府。
闵仟闻在遂州,靠着更换铜钱的活动,大清洗了一次,搜罗出了十万贯的私铸铜钱,其数量之多,广场都堆不下,最后是开放了空闲的粮仓才有地方放。
除了私铸铜钱以外,闵仟闻还在信中提到了她在遂州发现的几个奇怪的点。
首先,遂州的府衙有许多吃空饷的差役,甚至还出现了一人抵二十人的情况,因为吏部对于府衙有多少差役都是有规定的,所以这些吃空饷严重的府衙之内,差役只有寥寥几个,县令就如同一个光杆司令。
其次,闵仟闻在整理了遂州的案卷之后,发现遂州发生了许多的人口失踪案件,和陇州发生的略卖人口不同的是,遂州失踪的人口都是强壮的女丁。
并且这些女丁说是失踪了,可在不归家,也不与家中联系的同时,却会往家中寄钱,赡养父母与正夫儿女。
闵仟闻想调查此事,可手上可以信任,又可以调动的人手太少了,暂时还没有一个定论。
至于私铸铜钱一事,遂州的官员们的嘴倒不是很严,有好几个都招供了幕后指使是京中的左右司郎中,并且还提供了一些来往的信件和礼单,闵仟闻都统统抄录了上交给女帝,由女帝定夺。
而这些事情里头,令闵仟闻最头疼的是,她查不出私铸铜钱背后的流向。
十万贯的私铸铜钱,意味着私铸铜钱的人在此至少获得了两倍的利益。
这么大一笔钱,放在身上是不可能的,只可能换成了实物或者存进了钱庄,可整个遂州的钱庄都表示没有收到过钱,她目前正在抓紧调查近年来遂州的买卖,想要查出这笔钱究竟流向了何处。
在信的最后,闵仟闻随信附上了一些精简的手抄账本和案卷,供白若松观看,并且再三叮嘱她是冒着杀头大罪给白若松透露的消息,让白若松看后即焚,不要暴露她。
白若松看完信件以后随手递给了云琼,自己则翻开了账本和案卷。
账本显示,的确有大笔资金不知去向,白若松想起了杨卿君留给她的账本,扒拉开一对比,发现居然有一部分的资金是给了漕运。
漕运拿着这一部分赃款,购置了许多布匹与粮食,甚至其中还有私盐和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大量陈醋。
白若松越看,越搞不明白佘荣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是好好的尚书令不做,想要去做商贾了?看这架势是要开大饭店?
等她翻完账本,去看案卷的时候,云琼已经把信看完了。
他已经十分习惯处理密信,看完之后起身,随手丢进了取暖用的炭盆之中,还不忘用火钳扒拉了几下,确保纸页化作的灰烬也是搅散的状态。
白若松看着他这些熟练的姿态,笑了一声。
她做的这些事情,十个脑袋也不够女帝砍的,换了比人一准战战兢兢,但云琼对此从未有过半句的意见。
他很沉默,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但白若松可以从他每一个动作里,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支持。
云琼五感敏锐,就算背对着白若松,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
他回转过身来,坐到白若松身边,拿起白若松已经推到他面前的账本,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暼白若松:“不看案卷看我做什么?”
白若松想也没想,嘴比脑子先动:“看你好看啊。”
云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耳垂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红色渐渐往上蔓延了整个耳朵还不算,连蜜色脖颈都有些被染上。
白若松有些惊讶。
两人早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关系了,没想到云琼还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羞赧成这样。
云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耳朵出卖了,假装什么也没有,冷着一张脸,僵硬着转回头去继续看手里的账本。
等面上的热意渐渐散去,云琼的眉头开始轻微地皱了起来,白若松翻过一页案卷,抬头发觉他的变化,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云琼沉默了一会,不太确定道:“有些东西很眼熟。”
白若松没有忽视他的意见,放下了案卷:“说说看?”
云琼犹豫着翻开账本,指着其中几样东西道:“米、面、盐、草料,这些都是行军的时候需要的粮草。”
白若松眼皮一颤,没有否认,只是提醒道:“米、面、盐这种东西,只要是个人都需要,证明不了什么,最多也就是草料的部分有些奇怪,一般百姓家里没有这么大的需求,但若是养殖了大量的牲畜,也是完全有这个需要的可能的。”
云琼点了点头,手指指向醋这一栏,道:“你知道醋布吗?”
白若松的神色这才凝重起来。
她在盛雪城长大,经常出入军营,自然知道一些。
行军的时候,士兵们会耗费大量的体力,需要补充营养物质。
可是维生素和矿物质这种东西,一般都只会存在于一些新鲜的食物当中,军中供给的干粮很难补充,时常短缺。于是士兵们便会用一团布,浸入带有盐分的醋缸里头,随后晒干,缠绕在身上,炖煮的时候便剪下一块丢进锅里。
虽然这种方式,对于白若松这个过惯了便捷生活的现代人来说,多多少少有些恶心,但是在当下的时代,这种便于携带又不易变质的储存方式,已经是士兵们能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的最好办法了。
当然,士兵们也根本不懂什么是维生素,什么是矿物质,只晓得这样做会让身体有劲。
盛雪城的士兵们最大的任务是守城,除了偶尔去边境五城的其他城池做援军,其他时候根本不行军,所以也少见醋布这种东西,导致白若松一时没有想起这回事。
“不过也兴许是巧合。”云琼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可能只是恰好有这些东西而已,这账本里的东西太多太杂了,还有大量布匹和煤炭,多到不像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存在。”
白若松知道云琼说得很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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