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檀
鹏飞他娘咔嚓咔嚓嚼着瓜,问李翠兰:“你家那桩事准备咋弄啊?还过继吗?”
李翠兰满脸无奈的抿了抿嘴,指指旁边年龄最大的那个老太太,道:“这不今天请我婶子过来就是为这个事么,反正我是不想让我小儿子绝后,让五婶当个中间人再跟小橙她妈好好说说,再不行我们寻思着去亲家那边说说,让她娘给她做做工作。”
又唉声叹气地道:“都说儿女是债,我这债可能上辈子欠大发了。咱就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我图啥?这不就是经着过的年岁长,从当闺女的时候就听着老一辈讲,咱知道家里有个儿子多重要。”
“他们年轻,现在是觉得啥也无所谓,觉得新社会了,我这思想老旧了,咱就说,有儿子没儿子跟新社会旧社会有啥关系?等将来小橙找了婆家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两口子,不闪得慌么?要是有个儿子在跟前呢?家里有点啥重活,站院子里一吆喝,儿子就能过来挽起袖子就干。到时候她吆喝她闺女,她闺女在婆家能听见啊?”
“哎,咱就不知道小橙她娘这脑子咋就转不过来呢,我还能害她啊?”
鹏飞他娘一个瓜吃完,擦着嘴角,附和着说:“可说是呢,要不人家咋说家里就得有个老的,大娘你看的多听的多,这都是经验。”
成军媳妇话也向着李翠兰说:“还是大娘你有经验,像我们根本想不到这些,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就是你们家里的宝!”
李翠兰请来的五婶,詹伟忠按照辈分得叫五奶奶,是詹家他们这一支里少有的老人了,她牙口不好,嚼得慢,吃得嘴角流汁,慢吞吞地点头,说:“没儿子得让人家叫一辈子绝户,不好听!”
鹏飞他娘还待说啥,她突然往前一探脖子,仔细看着通往村外的这条路,也看见了骑着车往这边走的人,她忙喊李翠兰:“大娘,那是你们家老二媳妇吧?……回来了!”
成军媳妇道:“是她,我琢磨着该差不多了,快到孩子放学的点了。”
丁彩叶进了村就看见大槐树底下的人了,李翠兰笑着冲她招呼:“彩叶,回来了?”
丁彩叶不想搭理婆婆,从车子上下来跟其他人打招呼。
“彩叶,来,搀着你五奶奶咱去家里坐坐,车子我给你推着。”李翠兰上来接车把,丁彩叶扶着车子往后退了一下,笑道,“找我有事啊?”
事情已经摊开了,詹伟忠不同意也改变不了结局,他如果打算拖,她就准备起诉,所以事情也不用关起门来说。
至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考虑这个,总不能让她背着黑锅走。
“彩叶,我托个大,咱祖孙俩好久没说说话了,一会儿让你婆婆去接孩子,咱祖孙俩唠两句体己话。”詹家那位老太太扶着膝盖站起来,道。
“是啊彩叶,多大的事过不去啊是吧?你婆婆也不容易,今天都往你家跑一天了……”鹏飞他娘出声劝着。
成军媳妇也道:“就是,一家人过日子就得有商有量的,有啥事不能商量着来啊是吧?”
丁彩叶笑笑,顺着把话接过来:“嫂子你说的对,一家人过日子是得有商有量的……”
成军媳妇没想到丁彩叶挺给她面子,忙笑了下,那笑还落下,就听丁彩叶接着道:“前提是日子得继续过才行。”
丁彩叶看向詹家那位老太太,笑道:“五奶奶,我猜您是小橙她奶奶请来的说客,想劝我答应过继的事。”
詹家这位老人忍不住沉了下嘴角,一下就看出来了丁彩叶还是不想让步,估计不会卖她这张老脸。
她撩起眼皮看了看李翠兰,那一眼意味深长,像是在说‘你这二儿媳妇太犟了,我恐怕给你劝不下’。
丁彩叶装没看见这位老太太有点沉下来的脸色,她也不想磨叽,还得去接孩子呢,直接笑问:“五奶,那我婆婆有没有跟您说,要过继的那个孩子是詹伟忠在外头跟别人生的野种?”
“如果您知道那孩子的身份,还想来劝我,那就别怪我可能要说两句不好听的话了。”
“若是您不知道,那就是被我婆婆糊弄了,您还是先弄清楚,可别让人拿您当了枪使,在我这儿当了恶人。”
说完牵起嘴角冲旁边的成军媳妇和鹏飞他娘笑笑,说:“我婆婆的确不容易,钻着空儿的到处糊弄,逮住谁让谁给她当枪手!”
然后踩着车脚蹬滑了两步,骑上车子走了。
大槐树这边可炸了锅。
李翠兰瞬间变了脸色还没缓过来,耳边就传来了旁人的质问。
“红军大娘,丁彩叶说的是真的?你们家伟忠能干那瞎包事啊?”
“红军大娘你这就不地道了,我们还帮着你说话,你咋、你咋这样呢……”
詹家那位老太太险些没背过气去,她看李翠兰的脸色还看不出来真假吗?抬手虚点了点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气冲冲往家去了。
李翠兰端来的盆都没顾上拿,转身去给她小儿子打电话,转的太急还打了个踉跄,但她顾不上了,踉踉跄跄往前走,她得问问伟忠知不知道彩叶已经知道的事。
她又是咋知道的?
当天晚上整个村子就传遍了,詹伟忠在外头找小蜜生孩子的事就成了大家的热议话题,而丁彩叶已经给闺女办了退学手续,把孩子送到弟媳妇家里,叫上丁福明赶了辆驴车过来把她打包好的东西码上去,暂时住到了弟弟家。
詹伟忠本来计划当天晚上回来,接到他娘的电话就又把收拾好的包放下了,握着大哥大,脸色十分难看:“看来她是真不想过了。”
要是还想过总得给他留点余地,帮他抹和抹和面子,把丑事捂住。
可她选择公开,那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离,让她滚蛋,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留。这些年你对她孬啊,关键时刻这么铁石心肠,脏心烂肺的玩意儿……”李翠兰握着话筒气急败坏地吼,“明天就回来让她滚蛋,带着她生的那个小丫头片子滚,再叫她把彩礼还回来。”
旁边的邻居撇着嘴翻白眼。
这边詹伟忠捏着发胀的太阳穴,心累的挂了电话。
旁边沙发上,赵玉梅小声啜泣着,脸上一边一个巴掌印。
詹伟忠在旁边坐下,闭着眼,左脸上的巴掌印也很明显。
十五万,丁彩叶的离婚协议上写着要他支付十五万,他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就是最近的那批工程款下来也不够,还得卖了这套房子。
当然,协议上也写了,如果凑不起来,她愿意他拿房子抵。
本来看到离婚协议上的这个数字,他还以为是丁彩叶给他留的转圜余地,让他知难而退回归家庭重新好好跟她过日子。
结果她转头对着外人抖搂这桩事,摆明了不遮丑,想把事情往死角发展,然后离婚!
所以这十五万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确切的说,她是怎么估算的他的身家,还有这套房子,丁彩叶到底、到底、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房子真不是你告诉她的?”詹伟忠声音里满是疲惫,语气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问道,“说实话!”
“真不是,真不是,真不是!!!”赵玉丽一声比一声高,伤心欲绝的样子,哭得梨花带雨,“我傻啊我往她手里撞?她突然找上来我都懵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詹伟忠猛地坐起来,声嘶力竭的大声咆哮,额头、脖子上青筋鼓起,目眦欲裂,“说啊,哑巴了?”
赵玉丽能走到这一步,早不是当年那个羞涩拘谨的小女生了,她懂得替自己辩解:“你老婆威胁我,她说我要是敢告诉你她就去我村里宣扬,到时候我爸妈怎么做人?我敢说么?这里头你们都是光明正大,就是我地下的老鼠,她能正大光明的嘲讽我,你不高兴了对我想吼就吼,当初你想包养我的时候怎么说的?”
“你说你跟你老婆没感情,你想追求爱情,如果没有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我好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怎么会给你当情人。”
“这么长时间了,我家家不能回,我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不敢见,现在被你老婆抓包了你跟我翻脸,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翻脸。”
“你还打我,我给你生了儿子啊。”
赵玉丽越说越气,扑上去开始捶詹伟忠,边捶边骂:“你把儿子给我还回来,我带着孩子走,离你这个臭男人远远的,不给我把儿子抱回来我就去告你Q奸……”
詹伟忠一个头两个大,咬着牙开始哄身边这个,脑子里飞快的转着,那边怎么解决。
离婚?他还是不想离。
支付这么多钱离婚,那就更不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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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孙芸把门打开一条缝,伸手拦住想进来的大伯子两口子,先问:“等等等等,你们来道歉还是来说糊涂话的?要是说糊涂话,我姐说不见你们。要是道歉……”
她扫了眼两人空空的手,笑道:“这也没带赔礼啊!哦,你们是带着赔偿款来的吧?那进来吧,我姐正合计着呢。”
这一说,高荣凤不敢进门了,怕丁彩叶找她要钱,忙悄悄用手捣了她男人一下。
丁福亮接收到信号,赶紧说道:“孙芸,你这是说的啥啊?你姐正在气头上,她犯糊涂你咋还跟着糊涂呢?真离了婚,以后她们娘俩的日子咋过?”
“你得好好劝劝你姐,可以让詹伟忠来道歉,写保证书,以后咱们就用这个拿捏他,让他把咱家里人全安排到城里去……”
旁边的高荣凤忙又用手捣了他一下,丁福亮这回不明白了,转过头来问她:“干啥啊?”
高荣凤牙都想咬下来了,无奈的瞪了这个蠢男人一眼,干笑道:“说劝他姑呢,让他姑父认错的事呢,你说这个干啥?”
这个笨嘴男人怎么啥都往外说?
她就是在家里跟他掰扯其中利益关系时提了句:“有这个把柄拿捏着,将来他姑父要是在城里混的有模有样了,让他给咱也弄城里去,不能白叫他姑受这个委屈不是?”
只是提了一句拿捏住错处后,詹伟忠在丁家这边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他姑父这么有本事,将来肯定能混成城里人,到时候丁彩叶要是说给娘家人谋福利,詹伟忠能不同意?他敢不同意?
那是以后的事,也是他们两口子私底下的话,这个拙货怎么张嘴就往外秃噜呢。
孙芸从小就在丁家隔壁长起来的,能不知道丁福亮啥性子?那是三棍子抡不出一个新鲜屁的人,他要是能有这心眼子,就不会看着他媳妇整天骑在婆婆头上拉屎了。
“嫂子真是好算计啊,有这么多心眼子你家可省下买肉了,不炒着吃可惜了。”孙芸才不认为跟背课文一样的丁福亮有那个嘴皮子,直接把账往高荣凤头上扣,说完哐当把门关上,哗啦插好木栓,转身回了屋里。
门外头,高荣凤恨铁不成钢的拽着丁福亮捶了他两拳,没好气地低声呵斥:“你脑子让驴踢了呀,说的啥话?”
丁福亮还懵懵的,摸着脑袋:“不是你教的,你让我说的?”
“我让你说前头那些话,让你说后头那些话了?”高荣凤又上手拧了他一边,“这把嘴,真是拙死了,我怎么嫁了你这么玩意儿?”
丁福亮最笨、木讷,但也轴,他非得要跟高荣凤理论清楚:“不就是你让我说的,你巴拉巴拉教了我一堆,最后不就是说咱有这事儿拿捏着他,让他给咱家里全办到城里去……”
高荣凤气得头晕,刚想说啥,看见了不知道啥时候站在那里的小叔子,吓了一跳,表情讪讪地打招呼:“福明,你、你这是干啥去了?”
丁福明没理会这个大嫂,看着他哥满脸失望地道:“哥,你现在连句话都不会说了,啥都得让我嫂子教?”
“我嘴笨你又不是不知道。”丁福亮吭哧吭哧地道,“福明,你嫂子这人心直口快,不会绕圈子,但我觉得她说的在理,你姐现在不能冲动,不能懵着头就把婚离了,你得琢磨她后半辈子咋过。”
“听说她还想要小橙橙,带着孩子再找一个也不一定比詹伟忠强,詹伟忠他好歹有本事不是……”
哗啦、哐当!
大门拉开,丁彩叶站了出来,眼睛黑沉沉的盯着她哥嫂,厉声问道:“丁福亮,你在这里逼逼赖赖啥呢?我要怎么样用得着你们两口子在这儿说三道四。高荣凤,我就问你准备咋赔偿我?”
“背着我跟我家孩子她爸联系,上赶着给我家孩子她爸送biao子,你表妹勾搭上詹伟忠你很得意是吧?你们家祖上这是干的什么营生啊干这么不要脸的事干的这么顺手?”
“那对奸夫□□连野种都配出来了,他们一家人演戏想把野种抱回去养的时候你还装模作样的跟着在里头劝,你咋那么能搅和呢?”
丁彩叶抬手指着高荣凤,彻底把脸皮撕破了,撕声骂着:“你这么愿意搅和,行啊,明天我雇上锣鼓队去你娘家敲锣打鼓给你庆祝庆祝,在大坡村给你宣扬宣扬你在外头干的这些事……”
这要是在往常,高荣凤早跳着脚骂回去了,但她现在没底气,不太敢招惹战斗力强悍的丁彩叶,只能红着眼气急败坏的去揪她男人:“你这个窝囊废,就这么听着你妹妹骂我呀……”
“彩叶,你嫂子当年也没、没想到,她也没在跟前盯着不是?但是现在,这婚真不能离……”丁福亮刚憋出这一句,就看见丁彩叶转身倒回去从门口头抄了把大扫帚出来,扬起来就扑了过去,厉声吼着,“你给我滚,滚!”
屋里,孙芸给橙橙捂着耳朵,嘴里拦着哭成泪人儿的婆婆,道:“娘,你要是出去掺和,要是敢站到我哥嫂那边,我姐可就彻底寒心了,你想清楚!”
肖红春抽着气坐回去,哭到泣不成声,沙哑着嗓子道:“我苦命的闺女诶!”又擦着鼻子道,“人家不得笑话死咱家啊!”
“笑话谁?偷人的都不怕人笑话,拉皮……”孙芸看了看她手里乖乖巧巧的橙橙,改了口,“我嫂子啥人你以为村里人看不出来啊?谁家有钱,谁家有本事,她上赶着往上贴,谁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大家早在背后笑掉大牙了,都笑了好几年了,笑吧,她脸皮厚,不多这一桩!”
丁彩叶进来,身后跟着丁福明。
看见闺女一脸怒容,肖红春压了压唇角,没敢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跟她商量:“住我那边去吧?”
“去听你唠叨?”丁彩叶抬眼看着她娘,“听你那套女德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