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单人谷
九湘说不出劝姜去寒的话,柴升阳更说不出。
到了夜间,就在九湘准备偷钥匙打开房门,带着姜去寒和柴升阳离开这里时,沉寂了大晚上的牢房中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有衙役带着一个黑影走了过来,衙役说了一句“快点结束”就走了出去,将黑影留在这里。
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柴升阳问道:“你是谁?”
那黑影颤了一下,随后摘下了帽子,九湘和姜去寒都认出了来人,柴升阳冷笑一声,随即嘲讽:“原来是你?现在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看救命恩人临死前是什么样吗?”
“不是的。”
黑影赫然就是昨晚、九湘帮忙救治的妇人,她神色戚戚,“姜大夫,我不是有意告知他的,我只是一时说漏了嘴,让他听了去。”
“他听见后一直问我,我想着不如全都告诉他,谁知道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妇人面如金纸,身形不住地颤抖着,摇摇欲坠。昨夜才产下孩子,今天就下地,还来了这么远的地方,身体疼得她不住地倒吸冷气。
见姜去寒不为所动,她自知做了错事,也不求前者的谅解。
她从侍女手上将拎着的食盒接了过来,蠕动着嘴唇:“你们应该一天都没吃饭,这是一些饭食和糕点,多多少少还是吃一点吧。”
等将食盒递过去时,她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你不会有事的,明天事情会有转机。”
临走前,妇人道:“姜大夫,我先走了,你们多多保重。”
“站住。”
就在这时,姜去寒唤住了她,停下身的妇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姜去寒要羞辱她了吗?
以前就听说过这位大夫性格古怪,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你的身体还好吗?我昨天给你留下的药方,你要记得吃。等漏下缓解一些时,你再给药方中加当归党参各三钱、白芍……”
话到这里,姜去寒顿了顿,暗恼自己摆脱不了这可笑的好心。
但她接着说:“你的丈夫……不是良配,若你有心,不如与他分开,你的嫁妆,应该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想象中的羞辱没有降临,妇人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难看,她压低了声音,回应姜去寒:“就算他昨晚没有弃我而去,就今天一事,我又如何能心无芥蒂地与他继续生活下去。”
说完,掩面而去。
姜去寒长叹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惆怅:“我前面才说自此不再行医,这才多长时间,就打破了我的誓言。”
柴升阳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姜去寒怎么可能不再行医?这是她一生中最热爱的东西。
商议之后,三人都决定今晚先不动作,等到明天,看看那妇人说的转机是什么。
就算没有转机,九湘拍着自己的胸脯,信心满满:“要带着你们从人群中逃出去,轻而易举。”
第68章 古代篇之姜去寒
从牢房中走出来的莫婉玉上了马车, 她闭目伏在抱枕上,冷汗随着马车的行进,一颠一颠地滴落下来。
侍女见状, 忙叮嘱车夫行驶得慢一些。
颠簸减轻,莫婉玉长长地舒了口气,眉头依旧扭在一起作结状。
想到昨晚姜去寒不仅救了她、还救了她的孩子, 莫婉玉心底仿佛被一个大手死死捏住, 让她喘不过气。
还有刚刚分别时, 姜去寒的善意叮嘱, 莫婉玉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疼到晕死过去。
姜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自己拖累成现在这个田地。
侍女坐在一旁,帮莫婉玉擦着额角的汗, 眼中全是心疼, 她安慰道:
“小姐,不必再为姜大夫的事情忧心了,你不是说,明日这件事就会有转机吗?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莫婉玉听见这句话, 呼吸声顿时轻了很多,马车内安静下来, 连车轮遇到石子时的碰撞声都清晰可闻。
莫婉玉面露悲戚:“哪里有什么转机?”
她抬起头, 鬓角上又涌出一些冷汗, 挤出一个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表情来:“那是我为了让姜大夫不要害怕, 有意说出来的。”
在得知姜去寒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当做妖女并要被烧死时, 莫婉玉连忙命人包了银子, 送去了县衙, 希望能让县令网开一面。
半天过去, 这银子和消息一同石沉大海。
她又写信将此事告知了父亲, 盼父亲能够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一帮姜去寒,父亲只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莫婉玉平息着身上的疼痛,侍女帮她擦着冷汗。
“札札札札……”
织布机的声音穿过缝隙,挤进了马车中,就在声音即将远去时,莫婉玉好似想起了什么,命马车停了下来。
“咚咚咚……”
织布机的声音歇住,紧接着是“嘎吱”的开门声。
开门的人见到莫婉玉,脸色一变,就要将门关上,却停在了侍女卡进来的手臂上。
莫婉玉压低了声音:“我有个事情,想请赵大娘帮忙……”
被称作赵大娘的人没有说话,她抓住侍女的胳膊甩了出去,随后冷冷道:“我只是一个农妇,可不敢帮莫夫人的忙,谁知道日后我会不会也被当成妖女,落得一个被烧死和浸猪笼的下场。”
赵大娘在莫婉玉府上做事,昨日莫婉玉难产,没有生息时,是她将姜去寒请过去为莫婉玉医治的人。
谁料带来母子平安的欢喜结局的姜去寒,却迎来这样一个下场。
赵大娘也替姜去寒觉得心寒。
“赵大娘,麻烦你开开门。”
莫婉玉不敢再敲门,生怕吵醒了周围的邻居,让他们出来看到自己,因而只能低声道:“姜大夫的事情非我本意,现在想请你帮的忙,或许还能救姜大夫一命,你开开门好吗?”
侍女也连忙道:“赵大娘,看在能救姜大夫的份儿,开开门吧。”
木门再次被打开,赵大娘面无表情地看着莫婉玉:“说吧,什么忙?”
莫婉玉恳求道:“姜大夫被污蔑为妖女,可你我都清楚,事实并非如此。我打算写一封请愿书,把姜大夫曾经对我们的恩情和医术的高明之处都写下来,再签上我们名字,不会写名字的就摁上手印。”
莫婉玉是在路过赵大娘的屋子时才想出的这个主意。
金银财宝无法让县令改变主意,那受过姜去寒之恩的她们联合起来,呈上请愿书,以民意胁迫,是不是就可以让县令大人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莫婉玉激动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期待:“赶在明日午时之前呈给县令大人,我们或许还可以救姜大夫一命。”
赵大娘没有说话。
她看着莫婉玉,半晌之后,她道:“我不愿意。”
在莫婉玉的错愕神情中,赵大娘躲闪着目光,吞吞吐吐道:“夫人,这件事的风险太大了。尽管姜大夫也曾有恩于我,可我不能不顾我的孙子。我的孙子还年幼,她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冒险。”
请愿书,自古至今,这个东西最有用的时候,就是合那些官员心意的时候。
若是不合……赵大娘打了个寒颤,这男县令今日的作为,分明是要置姜大夫于死地,她不能去触这个霉头。
面对再次闭上的大门,莫婉玉没有放弃,转而问身边的侍女:“你知道姜大夫还治过哪些病人吗?”
赵大娘不愿意,还有孙大娘周大娘王大娘钱大娘,被姜去寒治过的人如过江之鲫,就算一个人不愿意,那还会有很多人同意写下自己的名字。
莫婉玉跟着侍女敲响了另一户人家的门,很快有人走了出来,听说要救出姜去寒时,对方如赵大娘一般应了下来。可是一听要写请愿书,她摆摆手,紧闭大门,只留了一条细细的缝。
通过缝隙,她告诉莫婉玉:“若是我家那位知道我做这事,会打死我的。”
莫婉玉打算继续劝说,这人却合上了最后一条缝隙,隔着厚重的木门,她祈求道:“莫夫人,你不要再逼我了。”
没关系,莫婉玉安慰自己,还有别人。
莫婉玉坐在马车上,看着侍女轻轻敲着一家又一家的门。
有的人不愿开门;有的人听见敲门声开始怒骂;有的人开了门,听见来意后,又飞快关上了门。
一次、两次、三次,……,莫婉玉心底的期待在一次次的敲门声中,一点点被消耗。
一夜过去,只有三两人愿意站出来。
第二日快到午时,柴升阳和姜去寒被带出监狱,押入牢车,穿过大街,跨过小巷,来到了城南的菜市场口,被绑在了已经准备好的柱子上。
在柱子下面,放置着充足的柴火,只待午时三刻一到,火就会从这里燃起,将这两个妖物烧死在这里。
这里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姜去寒和柴升阳刚被绑上去,周围就聚了一大批人。
不明真相的过路人很快就被知情者介绍了这二人是何来历,又做了什么事情,施展了哪些妖术,所以英明神武的县令大人下令捆在这里。
围观的人中不乏有姜去寒曾治病过的人,听到他们说姜去寒施展的是妖术,她们再三沉默后还是没忍住与这些人争辩起来:“那是医术,不是什么妖术。姜大夫是治病救人的良医,才不是什么害人的妖怪。”
旁人问:“治病救人?我看不见得。若你说说,她的丈夫是怎么死的?”
“……”
在一片纷杂的声音中,午时缓缓而至,看着眼前这个场面,姜去寒再去相信莫婉玉口中的“转机”,那她就白活了三十年。
就在姜去寒准备让九湘带她离开时,姜去寒再一次看到了莫婉玉。
莫婉玉穿着一身素服,愈发显得面色苍白。
察觉到姜去寒的视线,莫婉玉对她浅浅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难道真的有转机?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姜去寒咽了下去。比起四处漂泊,她更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午时一刻时,青了一只眼的男县令才姗姗而来,坐在了准备好的椅子上。
看到姜去寒二人被捆得死死的,男县令心中的最后一点害怕也消失殆尽。他命人打着小扇,品着茶,等午时三刻一到,他一声令下,这两个妖女就会全被烧死。
至于张氏一族说的财物……
笑话!那明明就是他的钱,还轮得着张氏一族分给他?
九湘越看这人就越觉得面目可憎,她上前打翻他的茶水,在男县令咋咋呼呼整理衣服的间隙,她又一脚踹在椅子上,毫无准备的男县令先后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顿时引来了一片哄笑声。
光天化日下却出了这等丑样,被扶起来男县令恼怒至极,视线落在正在笑着的柴升阳时,他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午时三刻,烧!”
旁边有人提醒,“大人,三刻还没到呢。”说罢指了指头顶的太阳,“若是现在就烧,会不会烧不死她们。”
午时三刻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可以让所有的阴诡之物之消失于无形。
他用着商量的语气道:“到时候她们来找我们报仇该怎么办?要不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