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六
许行知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说是谁就是谁了。”
众人摸不准他的苗头,十几双眼睛盯着他,许行知却无半点别扭之色,拿起筷子开动起来:“虽然未见到想见到的人,不过能受邀来这醉仙楼吃一顿饭,倒也是一桩美事。”
“我先开动起来了,你们也吃,都吃,今天这顿这位绿衣服的买单,大伙不用客气。”
在场不止一个穿绿衣服的,但大伙都很默契的知道,许行知说的到底是哪位。
“我叫张京角,不叫穿绿衣服的!”身着鹦鹉绿袍的男子咬牙切齿:“许行知,你不要太过分。”
“好好好,张兄,一顿饭而已,你要是囊中羞涩,实在不行我请也行的嘛,莫生气,莫生气,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来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许行知状似安慰的说了四句打油诗,却让整个场面变得更不可控,看着张京角铁青着的脸色,其他修养不到家的,都低着头耸着肩越想越觉得这许行知真是个天才。
有人在旁边劝慰道:“张兄,莫生气,他说的也有点道理,气出病来无人替,你看他吃的这么香,先吃点吧。”
这话更像是火上浇油,只是有人被最后一句话给吸引住,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其他人生气混乱的时候,这许行知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筷子上夹着的那只大鸡腿,更是醉仙楼的招牌美味,醉仙鸡。
这小子可真会吃。
张京角冷笑一声:“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这一桌都给你吃了得了。”
许行知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真的吗,这菜看着卖相就好,味道也十分出众,你们是吃完过来的吗,一点都不饿,就这么看着我吃,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再给我在这里装傻!”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了几道嘈杂的吵闹声,不由得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许行知微微低头,原本拥挤的街道硬生生被围成一个圈,入目即是一位身着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银色的丝带,似昆仑美玉一般俊美的少年郎。
只是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对面穿着灰色麻衣,*平平无奇的一个男人,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
他却全然不顾其他,只是用着粗粝的手紧紧掐住婴儿的脖颈,虚张声势的开口:“你们都给我让开,再进一步,我掐死这个小孩。”
“你们堵我越久,这个小孩被风吹了死掉,就是你们害死的。”
白衣公子厉声喝斥道:“你先把小孩放回襁褓里,我放你离开。”
“别堵着了,让出一条道来,让他走。”
“闭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男子情绪激动的吼叫起来,手中的动作更加用力:“你们只是想要稳住我,等小孩救回去我就必死无疑。”
“与其我死,还不如找个小孩跟我一起陪葬。”
“我再重复一遍,先把小孩放回襁褓里,他快要被你掐死了。”白衣公子一字一句道:“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活着全都仰赖于他,他还活着,你就有逃跑的机会,他要是真死了,十条腿都不够你跑的。”
“我承诺,只要你好好把小孩放下,我保你一条性命。”
“你一个女扮男装的丑八婆,凭什么在这里胡咧咧,我信你个鬼!”男人一点也不客气:“你要是扒光了让我看两眼,死之前能看见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好货色,这才叫痛快。”
“你要是敢脱,我立马就把这小孩放下,怎么说?”
男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蛊惑:“要是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这个小孩就是因为你而死,大家要报仇找你好了,毕竟你是有这个救人的能力的。”
许行知握住酒杯的手一紧,下面的这位白衣公子虽是男子装扮,但无论是精巧的五官还是平整的喉结,亦或是带着丝丝腔调的声音,都在彰显着她女子的身份。
或者说,她从未想过隐瞒自己,只是男装或许更为方便,便这么穿了。
那位该死的人贩子有点道行,话语间全部充满了诱导和罪责转移,明明是他偷小孩,此时却形成了一种,如果这位白衣公子不脱衣服,就是她的过错导致小孩死亡。
白衣公子轻轻的笑了笑,在这个场景下显得格外的突兀:“我敢脱,你敢看吗?”
“你以为你是谁?口气这么狂。”
“我是沈允,沈家的沈,允诺的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周围人都微微一震,人贩子却是机灵,刚刚为了让他放下小孩,人群中已经隐隐让出一条道来。
此时,人贩子直接把手中的婴儿往远处一抛,直接转身就往外头死命的冲出去。
眼见着婴儿快要落地,一个还拎着刚买菜的妇女下意识倒过去,用身体接过小小的婴儿,任由布兜子的菜撒了一地。
婴儿此时的情况并不算好,瘦瘦小小看起来还没有满月,却被这般的风吹虐待,浑身上下都是被冻出来的青紫色,尤其是脖子上的红痕更是显眼。
沈允皱着眉,地上的襁褓已经沾了不少灰,她只好把身上白色的外套脱下来,先给他保暖:“大家伙让让,这小孩的情况不是很好,我先带她去林大夫那看看,劳请各位父老乡亲们先行告官,尽快找到小孩的父母。”
“好,沈小姐费心了。”
“这天杀的人贩子啊,这么小的孩子都动的了手,也不怕烂心烂肺烂肚皮。”
那人贩子是个聪明的,趁着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婴儿上时,果断逃跑,甚至在围观百姓想要抓他时,从怀里丢出一把铜板往两边撒,再沿路推翻一些摆好的摊子,把整条街弄得人仰马翻。
只可惜,沈允旁边的护卫早就盯准了他,只能他往外跑,在前头一脚踹翻这个该死的人贩子,直接折断手脚,暴揍一顿。
沈允把婴儿递给旁边脚程更快的侍卫,百姓们自动为其让出一条路出来,她也跟着侍卫一同去医馆。
只是离开前,似乎感觉到了落在她身上的那抹目光,下意识的抬头一望,和阁楼上拿着酒杯,眼神慵懒的许行知对视了给满怀。
许行知微微抬手,做出敬酒的姿态,沈允眼神淡淡,看不出悲喜,毫不犹豫的跟在侍卫身后往前走。
许行知问道:“刚刚下边的这位是?”
张京角眉眼一皱,但依旧还是解释道:“她是沈家的四娘子,她们家通敌卖国,被抄家流放了。”
“这沈允运气好些,不但活了下来,边域中守城的将军曾经是他爹的故友,还有不少曾经沈家军的人在这,狐假虎威,倒也没人动她。”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迟早摔一跟头,徒增笑料罢了。”
96
第96章
“允丫头,回来了。”
风轻轻的吹着,已经露出点点绿枝的叶子哗啦啦的飘,树下的石墩上,一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和矮呼呼脚够不到地的小孩。
沈允看着他们两下的棋,笑着问:“萧老,你跟这毛孩子都能打的有来有回呢,他悔几次了?”
“哈哈哈哈哈反正闲着也是无聊,这孩子愿意陪我这个老骨头玩就好了。”萧老摸着自己的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长须:“小毛最近很有长进呢。”
“听见没有允允姐,萧爷爷都说我有天赋了,你在还这边打击我,小心我直接一蹶不振,到时候有你伤心的。”沈长临跳下石凳子,得意洋洋道:“再说了,那是萧爷爷愿意让我的,怎么能叫悔棋呢。”
“我看黄河水倒流,你都不可能一蹶不振。”沈允哭笑不得:“我不是给你重新弄了个凳子吗,怎么还坐这,一直攀着也不累的慌。”
“哼!你懂什么叫名士风流吗。”沈长临小小矮矮一个,却硬生生被他凹出了一米八的气势:“真正的君子,就是要在寒风中还能坐在石凳子上岿然不动的下棋,等我以后长高了,也穿一袭白拿个折扇,谁能比得过我。”
“好好好,以后你没谁能比得过你,说吧,这东西谁教你的。”沈允按了按太阳穴,眼神微动。
萧老圈着手装咳嗽都隐藏不下弯起来的嘴角:“反正不是我。”
“这可是我自己思索了七天七夜后,终于顿悟出来了,哪里还需要人教,你这是瞧不起我。”沈长临人小鬼大的模样:“知道你们肯定背着我有话聊,先走了,等以后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
沈长临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转身把手背在身后,装模做样的走出去,嘴里高呼:“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沈允看着他像是喝了假酒一般左摇右晃,最后顺拐着出了门,才问道:“他真没什么毛病?”
萧老这才解释道:“最近杏花街开了个茶楼,店家为了揽客,专门找了说书先生镇场子,近日讲的的《笑傲江湖传》,这小子回回不落,身上攒的钱都花了去了。”
“好歹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穷书生,听了就腻歪。”知道了前因后果,沈允心中一定:“等我明日有空去看看那书,若只是些江湖义气之事,就随他去了,若是夹杂私货,那就给他加加练吧。”
“平日里练武习字还不够累,才去瞎玩罢。”
“你这丫头,就是看他太紧了些。”萧老慢悠悠的玩着黑白子:“孩子还小,总是有些玩心的。”
沈允微微叹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不是我看得紧,这是我二哥死前唯一的血脉,我必须让他好好长大成材,才对得起我二哥……”
萧老原本扬起的嘴角也慢慢拉平,手上的黑子落下,发出‘啪’的一声:“慢慢来吧,允丫头,你要记住,有的时候,心越急,做事越要慢,这样才不会乱。”
说着把话题移开:“去见了新来的知州,收获如何?”
“今日遇见了个人贩子,用一个未满月的婴儿来做威胁,可恨的很,没来得及见那位。”沈允坐在石凳上,单手撑起下颚:“不过走之前远远看了一眼,刚好对视上了一眼,应该是新来的知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沈允回想起那个场景,眉头微皱:“他身上有一股万事随心的感觉,像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纨绔子弟,但又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好在送医及时,林太夫给救了回来。”沈允道:“不过经此一遭,身子骨还是不太好,以后得好好养着。”
萧老继续摸着他的棋子,没有续下这个话题,只是继续道:“这位新知州唤名许行知,是许行笙的二子,曾经也被称作京城第一纨绔,后来得罪人被下放到县里当县令后,倒是做出了点成绩来。”
“这我倒是知道,大周犁、肥料和暖坑,都是出自手,是个厉害的人物,如果能合作是最好不过的。”沈允迟疑道:“只是我的人打探出的消息,倒是和传闻中的许行知,好似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那你现在是何种想法?”萧老不急不缓的问道。
沈允脸上恢复了冷静:“静观其变,如果他是想装作纨绔模样迷惑众人,那几家也不是吃素的,很可能拉其入瓮,变假成真,关键时刻,我们可以加入,争取这股力量。”
“若是真的,希望他有点用处,别那么早就被打断了骨头圈起来,最好狗咬狗一嘴毛,让我们黄雀在后,最好不过。”
说完后,看见萧老把棋盘上的黑白子混在一起,拿起棋碗,挑出白子往里边装。
醉仙楼。
许行知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讲完沈允的来历后,也不接话,只是慢慢的喝完最后一道炖汤,摸着暖和的肚子起身告辞。
见着他想走,原本七嘴八舌义愤填膺讲这话的几人顿时惊了,连忙起身拦在门口。
许行知挑挑眉,面上表情不变:“请柬上说,许某人刚来四柳州,张、白、黄、魏这几大世家想要宴请我来这醉仙楼吃饭,吾自当准时履约。”
“只是没想到,当家的不来,就让你们几人过来打发了我,倒是有意思的紧。”
“怎么,我没直接掀桌子你们就当我好欺负,吃完了还拦着不让我走吗?要我在这坐着看你们吃完才让出门?要不干脆我这知州让给你们来当怎么样?”
平淡无奇的三连问,却愣是让几人背后出汗,张京角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嘴里干巴巴道:“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全员出动,点了一整桌的菜来欢迎你。”
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在暗骂,大哥知道自己今日要来会这个知州,特意和他说,这人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软骨头,多磨磨他的傲气就成了。
现在想来,约莫着就等着他来这当个不要脸的坏人,回头大哥他自个凑上去混个白脸当好人。
算了,回去再和那个贱人理论,事已至此,只有他再嚣张些,才更能衬托出大哥的好,到时候他估计还得吃点苦头,一抑一扬,这样才能收买人心。
想明白这层关窍后,张京角原本有些虚的话语顿时嚣张起来:“我们哥几个能来这陪你吃饭,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要不然你还不一定能坐上这醉仙楼顶层的包厢,别吃了还给脸不要脸。”
这话一出,其他人皆是看勇士的眼光看着他,兄弟,我们这群纨绔只是来凑数的,你别太真情实感把自己害了啊。
张京角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好像演太过了,心里哀嚎,回去一定要让他哥给他打钱赔偿他。
许行知眼睛一眯,轻轻的笑了笑:“确实是我的荣幸。”
包厢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所有人脑袋里都响起一个问号,这知州,这么软蛋???
只是有些人听出来了他话语中的未完之音:“既然这样,那就劳烦其他人去张府通报一声,我对张公子的喜爱,特意让他陪我回府多吃几顿。”
“我还想多享受享受这样的荣幸呢。”
靠,原来这黑心眼的在这里等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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