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瓜子
“不用了。”
宋时溪现在正在气头上,听到秦樾的声音,心中就升起一股烦闷,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语气带上一丝若隐若无的疲惫,“我们之间可能不太合适,再想想吧,我朋友到了,就先不说了。”
“时溪,别挂!”
秦樾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就算及时出声却还是没能阻止那边挂断的决定。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秦樾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了,双手用力撑住桌面才勉强维持身体不往地上栽倒,汗珠从额前滚落,整个世界都仿佛发生了崩塌颠倒,眼前一片空白。
不太合适,再想想。
这些话语不断在脑海中来回浮现,让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耳边只剩下自己混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喘息。
下一秒,秦樾像是猛地回过神来,重新拨打了电话,在等待接通的空隙,手指插进发间,懊恼和后悔的情绪在心中反复交织,很快就有人接听,他眸光一亮,刚要开口道歉,可是在听清对方的声音后,倏然冷却下来。
“让她接电话。”
闻言,杨经理为难地看向不远处正跟友人有说有笑的宋时溪,又想起她刚才甩下的那句不要再打扰她的话,最后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如实转告了过去。
“让她接电话。”
可是不管他说多少遍,那边始终都没有响起他想要的声音。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地步,整个人有些颓废地站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平时聪明的人这会儿钻了死胡同,久久找不到出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打断了他杂乱的思绪,秦樾脸上覆上一层黑云,整个人满是阴郁。
“滚!”
可下一秒门还是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阿樾……”
胡家磊话音刚落,脚边就砸过来一团重物,发出震耳的脆响,待看清那是他的座位牌后,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要是真砸在他脚上,估计就要进医院了。
他后怕地抬起眼睛,就对上了秦樾那阴鸷冷冽的视线。
好像,进医院也比待在这儿强。
胡家磊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秦樾手中握紧的电话,反应过来该发生的应该都发生了,额角顿时一阵抽痛,犹豫片刻后,还是咬牙将身后的门给关上,上前两步,讪笑道:“今天这事……”
话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下,就被人揪住了衣领抵到了门上,胸前横过来一只强壮的胳膊,力道大得他完全挣扎不开。
他比谁都清楚秦樾的身手如何,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再加上那股心虚和愧疚,胡家磊连忙抬起双手作投降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两个人单独吃饭?关系亲密?”
秦樾嗤笑一声,唇边挂着嘲讽的弧度,眼底却冰冷一片,不带任何笑意。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出于对他的信任,他才会……
想到这儿,秦樾愣住,按住胡家磊的力气也松缓下来,他对他是无条件地相信,可是对她呢?
胡家磊不知道秦樾这是突然怎么了,但正好给了他开口的机会,“阿樾,这事确实跟我有关系,是我的错,我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只靠着伙计的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了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可能性,然后又说给你听,这很容易产生误导性。”
“我媳妇儿已经骂过我了,我知道错了。”
所以你下手轻点儿啊!
话毕,却不见秦樾回应,掀起眼皮看过去,就瞧见他正仿若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家磊不清楚他有没有听进耳朵里,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将廖子娟对他说的那些话又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最后道:“宋小姐现在肯定很委屈,很失望,你再打电话过去跟人道个歉,好好哄一哄。”
这话一出,秦樾像是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冷冷瞅向他,“她不接。”
“……”那不完蛋了吗?
想是那么想,可是当着秦樾的面肯定不能那么说。
胡家磊张了张嘴,想出声安慰一下他,让他不要着急,凡事都有回转的余地,可是望着秦樾那张阴恻恻的脸,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怎么安抚秦樾的情绪时,后者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拖到老板椅上坐下,他下意识地起身,就感觉肩膀上压下来无法抵抗的重力,将他硬生生地钉在了座椅上。
一扭头便对上秦樾那双深邃猩红的眼睛,他的嘴角漾出一抹笑,可看着看着,就变了味,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这些都交给你,给我好好干。”
胡家磊的目光顺着他的话瞥向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夹,目眦欲裂道:“全部?我才刚休产假啊?”
抗议的话在秦樾沉默的视线中渐渐消失殆尽。
或许是见他妥协了,秦樾终于收回了手,然后再次走到电话旁,尝试性地拨打电话,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胡家磊大气不敢出,直到看到他拿了相关证件,大步往外走的时候,连忙站起来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回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
下午的阳光没有午后那么刺眼,变得柔和了不少,就连风都放慢了脚步,拂过脸颊,温柔又凉爽。
宋时溪的心情却有些糟糕,挂断电话后,在原地顿了几秒,才扬起笑脸快步走向门口的吴秋红,朝着她挥了挥手,“你来了?”
“下了公交车后有些找不到方向,走错了路,不好意思啊,你们等我很久了吧?”
吴秋红挠了挠额角,有些懊恼地道歉,说完,目光触及到宋时溪的表情,不禁皱起眉头,“时溪,你没事吧?眼睛怎么有些红?”
宋时溪摇摇头,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周,笑道:“我没事,可能刚才被热茶熏眼睛了。”
吴秋红有些狐疑地挽住她的胳膊,刚想再问问,不远处就响起了阵阵铃声,她循声看过去,就瞧见刚才宋时溪站过的位置有一部电话,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人。
她脸上再不见笑意,红唇轻启:“如果是他打来的电话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不接。”
“这……”杨经理犯难地进退两难,但最后还是接听了那一直不肯挂断的电话。
宋时溪抿紧唇线,拉着吴秋红往楼上走,眉眼弯弯:“高许年在上面等我们,走吧。”
“好。”看出宋时溪暂时不想提及这件事,吴秋红很有眼力见地附和着往前走,和她一样再也没有往后看一眼。
包间内,高许年还在消化宋时溪已经名花有主的事实,听到开门的动静,连忙收敛心神,朝着门口看去,见宋时溪带着一位陌生面孔回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马起身打了声招呼,“你好。”
话毕,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脸,眸光不禁闪了闪。
这位女同志虽然没有宋时溪长得那么漂亮,但是也别有一番清新可人,脸上化着得体的淡妆,柳眉杏眼,望向人的眼神看似沉稳,实则还是有些怯,齐肩黑发垂在肩头,配上白衣黑裙,十分灵动。
果然,好看的女同志身边还是好看的女同志。
吴秋红有些奇怪高许年的生疏,明明两人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怎么现在却表现得像是从没有见过?奇怪归奇怪,她还是顺应道:“你好。”
“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吧,我让服务员过来点单。”宋时溪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招呼大家落座。
“不等吴同志了吗?”高许年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本来是礼貌性地一问,没想到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位女同志都不约而同地朝着他看过来,那目光就像是看傻子一样。
高许年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后脑勺。
宋时溪最先反应过来,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说你刚才干什么呢,她就是秋红啊。”
说完指了指坐在高许年斜对面的吴秋红。
闻言,高许年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吴秋红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位洋气女同志和记忆中的那位普通女同志对上号。
好在他还存留了一丝理智,知道脑中所想的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最后一拍额头,讪笑着呐呐道:“看我这记性。”
“不是你记性不好,是我变化太大了。”
吴秋红无所谓地笑着耸了耸肩,她第一次见到经由宋时溪的手改造出来的自己时,比高许年的反应还大,所以她还挺能理解他的,也并没有将这种惊讶放在心上。
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过去,也算是一种成长。
“好看吧?”宋时溪一边叫服务员,一边冲高许年问道。
“好看。”高许年诚实地点点头,见她们都不在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吴秋红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对话说得有些脸红,借着给自己倒水的动作逃避了话题。
好在大家也没有一直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等服务员过来后,就开始点单,刚点完,杨经理就带着药膏过来了,还把宋时溪叫出去道了歉,她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帮我谢谢你们老板的好意。”
一码归一码,宋时溪分得很开,心中埋怨他们多嘴是一回事,感谢药膏和免单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她也不可能真的让胡家磊请客,等会儿走的时候,还是要照价给钱的。
两人说到底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因为秦樾的关系,而且今天这事跟他本就没有关系,要是真的不给钱,无形中便欠下了一份人情。
“好,我一定会帮您转达,今天这事真是对不住了。”杨经理想到什么,犹豫片刻,还是道:“秦先生打了很多通电话,您真的不接吗?”
“不接。”
宋时溪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但还是不自觉地往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宋时溪有些恼羞成怒,匆匆跟杨经理说了一声,就转身回了包间。
饭菜和记忆里的差不多,也得到了吴秋红和高许年的一致好评,三个人吃得十分满足,等结完帐后,还顺着马路散了一会儿步,聊天中,年纪相仿的三人关系亲近了不少,交换了联系方式,约着下次一起出去玩,这才上车各回各家。
高许年的家离得最近,但是他非要先送她们回去,宋时溪和吴秋红拗不过他,只能点头。
“张阿姨送了你这么多东西啊?”
一打开后备厢,三人傻眼了。
“什么阿姨,素兰姐让你喊姐的,小心让她听见,削你。”
宋时溪先纠正了一下高许年的称呼,然后俯下身子简单翻看了一下里面单独包装好的衣服,报纸和杂志。
衣服都是厂里她上身过的服装,报纸和杂志也都是厂里投放过广告的系列。
心里爬上一丝感动和暖意,宋时溪深吸一口气,唇角微微往上扬,“帮我搬上去吧。”
高许年是体育生,力气大,他和司机师傅分了两趟就全都搬了上去。
宋时溪留他们喝水,高许年也没客气,目光在周围打量了一圈,“你这房子好,旁边就是你学校,装修还很新。”
“咦,你们还自己做饭啊?”高许年瞥见不远处灶台上放的蔬菜,有些惊讶。
“会简单做点儿,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
“行。”
宋时溪只是客气两句,她不信高许年没听出来,居然就这么应下来了,嘴角不禁抽了抽。
送走他们后,宋时溪和吴秋红开始翻看那些没看过的杂志和报纸,两人笑闹着看完,时间就不早了,吴秋红明天还要上班,洗漱后就回房休息了。
宋时溪在她后面洗,洗完出来后,下意识地就往沙发的方向走,等屁股挨上去,才反应过来他们今天吵架了。
目光幽幽往放电话的位置瞥了一眼,见毫无反应,胸口不禁漫上一股气闷,猛地起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