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上眠云
她没要府上驾车的老汉,要了来喜儿,还记得上次她去海兴寺烧香,便是这小子驾车的;一会办事还得用这小子的脸呢,他同来福儿都是庄引鹤的贴身小厮,想必认识他这张脸的绝不在少数。
“能!姑娘只管吩咐!”秦嬷嬷前才吩咐没被选上的丫鬟们各自去当值的时候,她就看到好几个姐姐朝她翻白眼,姑娘身边定是个香饽饽,平时这些姐姐们只有要她去做些力气活的时候才正眼看她一下,不然连眼皮子都不朝她抬一下。
“你去衙狱一趟,去见一个叫魏妈妈的人,就说,魏行首打算卖了魏宅,卷了家私跑路,她既无官司在身,又不是贱籍,要走自然不好拦着。”
“是,姑娘。可那个魏妈妈要是问我,是谁要我来传话?我要怎么说呢?”大力虽然憨直,但也见过院中的老厨娘是如何办差的,即便没学到几分真转,但也能照猫画虎的问一句。
“她要这么问你,你就回,你陷害良家子的事传的整个清安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魏妈妈昔年如此风光,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一朝跌落,主子吩咐我来看看笑话,好回去说给她听。顺道给你递一个消息。其余的什么也别说。”
“是。”大力有些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替主子传话,以往这样的事,都是其他姐姐们哄抢的,到她就剩些粗活了。
“来喜儿,你跟紧了大力,若是她有哪里说的不好,你再替她描补描补。”苏禾看着来喜儿,“一会办好了,还是到这处等我。”
她虽喜欢这个憨厚的丫头,但也不打算带人去王家。吩咐完了,看着车马走远了,这才在王家后门那叩了三下,苏禾就静静的等着王猛女来开门。
这会已是午后,前头肉铺早已收摊,王猛女今儿一早在肉铺时就听到巷子里的人纷纷议论说苏禾攀上了高枝,如今到县尉府上去当妾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一个个都是亲眼看见似的,她多嘴问了一句,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那人笑着说苏二亲口说的,那还能有假?
王猛女正在房中焦心这事,突然听见后门口的声音,三声!是禾妹妹,瞬间一个蹿身,人
就闪出了房门,三两步跑到后门口,门一开,就一把将苏禾拽了进来,拉地苏禾一个踉跄,又刷的一下将后门重新栓好。
还不等进屋里,王猛女就急不可耐的问道:“我听街巷的人都说你去县尉府做妾了?还是你爹亲口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苏禾直到进了屋里,落了座,这才开口回道:“是去做妾了,魏宅的人算计的,也怪我自己不当心,这才着了道。”事已至此,就是后悔也没用了。
“魏宅那两个天杀的老——货!要是老天爷有眼就该叫她们倒一次大霉!”婊/子两个字都到王猛女嘴边又叫她生生咽了回去,禾妹妹不是街巷里说话不忌荤素的老娘们,她虽荤话没少听,但她常年抛头露面也习惯了,禾妹妹到底还是个小女娘,听不得这样的粗话。
“可不是倒大霉了嘛,那二位好胆量,连庄都头也敢算计上,仗着有几分交情,以为能轻飘飘的揭过去,不想这位爷是动了真脾气了。已经捆了那个老的去了县衙审问了。”苏禾冷笑,便是按她的法子,成了事又如何?她可以自己想不开寻死觅活,但是她的命绝不是由旁人来决定的。她是不爱计较,可也不是泥捏的!
她也好奇,若是魏妈妈晓得魏行首并无与她共患难的心,还能像现在一样,只是一味的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才是报应,这样的人,就该进衙狱好好吃一番苦头!这样丧良心的事也敢做!”王猛女恨不得将从市井泼妇的骂战中学来的粗话一并用上,可对着苏禾那张嫩生生的小脸硬憋回去了,狠狠吐了一口粗气,才觑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都头待你怎么样?可有受气?”
苏禾嘴角扬起笑,眼神温柔看着王猛女,摇摇头:“姐姐放心,都头大人便是有火,也不是冲我来的。而且这事也不全是坏处,大人并不限制我出门,以后我就能常来了。”
这是最叫苏禾开心的事了,以往为了防着苏婆子,她整日里提心吊胆,一刻也不敢放松,若是自己单独出门必要寻个周全的由头。
“禾妹妹你素来是个有成算的,第一要紧事,先将钱攥紧。不是我说丧气话,这些年,我也听过许多,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趁着如今都头待你还算有心,先将往后的日子盘算好,千万不能过一日算一日!”
“姐姐说的哪里是丧气话,明明是再贴心不过的了。可见姐姐是要做新妇了,如今说话都变得周全妥帖了。”苏禾打趣着她,事情又不是全无转圜的余地,更何况,庄引鹤这样的人,也许得了手就丢开了呢?
“你啊你,正说你呢!怎么又绕到我身上了!”王猛女拿手戳了戳苏禾的脑袋,到底是个未嫁的小女娘,就是平日里再怎么不拘小节,那也是同一群半老徐娘闲扯两句,还有她娘在一旁看着,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说真的,姐姐婚期在九月头,嫁衣的料子可采买好了?如今我再不用受苏婆子辖制,咱们这两日就能忙活起来了,”苏禾一拍脑袋,“我也傻了,同姐姐说这个干什么!王姨呢?我该同王姨说才是。”
王猛女看她眉宇间并无忧愁,说话谈笑也不扭捏,一时也拿不住这姑娘是报喜不报忧?还是过的真的不错。
“我娘今儿不在家,去我外翁家了,我爹也去了。”也不过一些糟心事,不提也罢,“对了,你如今不住南北巷子了,攒在我这里的银钱也能拿走了,今儿就一并带回去。”
“也行,说起来,咱们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我日后还是将络子送到你这里,咱们还是按往常的利来分。”苏禾如今还是缺钱,便是住到杨柳胡同,成了庄引鹤名义上的妾,她也不能就将这门生意丢开。
“那岂不是我占了妹妹的便宜?你现在自由了许多,就是没有我,这门生意,你自己也能支应起来了。”
“话虽如此,但是我一开始身处困顿,是姐姐拉我一把,若非姐姐当时愿意替我来回的跑,我也攒不下这些钱,现在姐姐跟绣坊也熟悉了,不如就还是姐姐继续替我跑吧?若哪日姐姐铺子上的生意忙不过手了,咱们再商量分开就是了,行不行?”不过是每样让一文的利钱,她后面也可做些绣品,虽比不上花容的水准,但是也能卖上些价。
“说起来,姐姐可知道咱们这巷子里那家夜香郎家中添了一口人的事?”苏禾看着王猛女,料想她应该是晓得的,“那女子名花容,一手好绣技,若是姐姐不介意夜香郎家,倒是可以请这个姑娘一并替你绣嫁衣。”
“苏婆子那段时间到处说,我肯定知道,你怎知道她的绣技好?”
这头聊起了花容,大力在来喜儿的陪同下,也到了县衙衙狱处。
衙役不认识大力,但是来喜儿实在是熟面孔,又见他带着个小女娘,几个衙役互相使眼色推搡着朝来喜儿挤眉弄眼,开口笑道:“来喜儿,你今儿怎么还带着个小女娘来这?这地界不干净,可别吓着人家。”
大力在这些五大三粗的衙役面前自然是瘦弱了许多,可惜这姑娘一根直脑筋,一门心思只有苏禾交代的事,拱手抱拳张口便直爽道:“几位大哥好!我奉主子的令,来见魏妈妈,几位大哥能否通融通融?”
她听的戏文上好像就是这么说的,也不知她学的像不像,这般做派逗的几个衙役乐开了怀,纷纷笑道:“来喜儿,你这妹子是哪里来的妙人?”
来喜儿故意擦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冲着其中一个小子点了点:“别浑说,确实是主子有吩咐。你们照办就是了,快点领路,要是怠慢了,当心你们的皮,咱们爷的脾气,谁还没领教过?”
庄引鹤素来都是公子哥的做派不假,但这人比寻常人更能吃苦,办起要紧差事来,弄的身边的衙役们在背后叫苦连连,偏偏当面谁也不敢抱怨,因着这位爷出手也大方,铁打的衙役流水的官,清安县这群老油子们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任县令县尉了,偏生最服这位。
来喜儿这话一出,那小子轻轻拍了一下脸,告罪道:“小子嘴欠,姐姐勿怪。我这就领姐姐过去。”说完就问狱头要了钥匙,大力看了一眼来喜儿,道:“那你就在这等我?”,面上一脸严肃,唬得其他几人心里有些害怕,来喜儿是县尉爷身边的红人,衙门里谁不给三分颜面,何时见过一个小女娘这般铁着脸同他说话。
看着大力走进狱中,另外几人才朝着来喜儿谨慎问道:“咱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刚刚说话不中听,可有得罪了这位姑娘,若是有,还请喜大爷帮我们告个罪?”
大力在衙役的带引下,很快就看见了被关着的魏妈妈。她不晓得一个老虔婆该是什么富贵模样,但很显然不应该是这种落魄的样子,头上戴的钗环应是被人强行拔了去的,故而头发十分凌乱,看不清脸上,身上的衣服被剥的只剩中衣,呆呆的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姑娘,您有话就慢慢说,不急,小人就在外头候着,姑娘办完了差事,就喊一声,小人即刻就来。”说着就退了出去。
“魏妈妈?”大力站到衙役指着的牢门外,声音偏粗,不似一般小女娘那样娇滴滴的。
“你、你是谁?”声音含糊不清,好似拼尽全力才将这几个字说清楚。魏妈妈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她不认识。大力也看清了魏妈妈脸上的惨状。
魏妈妈一早被捆到这,起初十分嚣张,她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清安县同她交好的权贵门户也不少了,虽比不上庄府尊贵,但也是清安县不容小觑的存在,直到被人拔钗环时拼命抵抗,嘴里还叫骂着,几个狱卒的大耳光打过来,她的脸瞬间肿胀起来。若论起年纪来,她都能给这群狱卒人当娘了,自然无人有怜香惜玉之心。几个巴掌打的
她嘴角也破了,还渗着血迹。
“我家主子叫我来看看魏妈妈的如今的风光,顺便告诉魏妈妈一个好消息,您的宝贝女儿魏行首已经准备变卖家资,卷了金银细软离开清安县另立门户了。”
“你放屁——嘶!”话说的太急,牵扯到了嘴角的伤,魏妈妈不信,她养了这个女儿十多年,绝不是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想挑拨我们母女,做梦!”
大力也不在搭话,就细细的看着魏妈妈,眼神从上到下来回看了几遍,看的魏妈妈心中有些发毛,她年轻时风光无两,勾栏瓦舍抢生意什么手段没用过,她得罪的人不知多少。
“魏妈妈的风光我也记在心里了。可这天下哪有银子敲不开的门呀?若是母女一心,妈妈今儿就不用吃这样的苦头了。一把年纪,叫人打破了脸又扒了衣服,我看了都于心不忍。”
大力说完这话,扭头就走了,这话说的直白且诛心,便是傻子也能听出来里面的意思,魏妈妈这样精明的人更是不用提了,可现在她一个老妇,在狱中吃了这些苦头,她的女儿又不是只认得庄都头,为何不寻人赶紧将她救出来!难道是真动了拆伙的念头?
要是从前的魏妈妈定然能想清楚,她是叫庄都头亲自命人捆了送来的,清安县里是有些有权势的人家,可谁会为了一个行首得罪真正的顶头上峰,真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再者说,行首——名头好听,可说到底也就是个伺候枕席的妓女,她被庄都头包下的这段时日,早同其他恩客断干净了,否则也不会铤而走险,为了进府下这番功夫。
难怪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样锦衣玉食的供养着,一朝她落了难,竟也不想着救她一救,那她还死咬着将一概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用!
那贱人并不是贱籍,有权处置了她的家业,要是她一朝死在狱中,那就是连破土发丧的人都没有了,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想着就拍打起了牢门,也不顾脸上嘴上的伤,朝着外面声嘶力竭的叫嚷道:“草民要告发!草民要告发!”
守在外头当值的衙役听到这老婆子终于吐口了,也不急着动身,直到那老妇好似愈发癫狂的拍打着牢门,这才伸着懒腰慢悠悠的走进来,冲着牢门就是一脚:“叫什么叫!要告发什么?”
“草民的女儿就是咱们清安县鼎鼎有名的魏行首,她诓害良家女子,若非她鬼迷心窍,我一个老妈妈做的好好的,犯得着去得罪一县县尉嘛!”说得这下魏妈妈是真恨起来了,她好端端的经营着她的暗门子,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吃穿不愁,进出都有丫鬟奴仆伺候,何必冒这样的风险,将自己给折腾进大牢里!
“此话当真?要是对簿公堂时,发现你所言有假,杀威棒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那狱卒看着这老妇鼻青脸肿的模样,哪有还有先前趾高气昂的样子了。
“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就是一起见了青天大老爷,我也是这番话,绝不改口!”魏妈妈心中只恨极了魏行首,恨自己当年心软,不曾收下她的卖身契!叫她以良家子的身份跟在自己身边,现在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娼门卖笑的还敢卷了她的半生积累,做梦!
“行,那咱这就去扣人。”衙役一早就得了庄引鹤的意思,若不是他的人,谁也不许来探监;要的就是逼这老妇自己吐口,清安县一气能买下魏宅的门户也不是没有,但谁敢买下那就是跟县尉爷公开作对了,什么好院子没有,犯不上。魏行首要是真动了心思,那宅院一时半会也脱不了手,就是贱卖,也不见得有人敢收。
原想着这虔婆人老成精,要是咬死口一力承担,还要再费些功夫,因此晚上还特意备了一场审讯,就在隔壁,用刑时的惨叫也够她提心吊胆一整夜了。不过还是都头有手段,只叫一个小女娘来说几句话,就省去了一番功夫。
既然是亲妈妈的告发,衙役当下就叫了一队人去魏宅,待到魏宅时,魏行首正在思量该如何是好呢?要说她一心与魏妈妈同患难共富贵,那是没有的;但是多年相处下来,不是一点母亲情分都没有的,总是要尽力救一救的,要是真救不下,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她昔日交好的恩客早就不来往了,院子中其他伺候过贵人枕席的,不过是用完就丢开手了,拢了一院子的小娘,竟无半个能使上力。就算递消息给那赎出去的,人家巴不得将这段过往抛之脑后,谁还愿意搭理,正是急的满院子乱走时,衙役敲开了魏宅的大门。
一队人直接冲到后院,看着一院子被吓得乱窜的穿红戴绿的小娘,也分不出哪个是要扣走的,只高声问道:“谁是魏行首?”
终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戴清雅的女子,走到衙役门前,行礼道:“不知可是妈妈请你们来的?”魏行首看着他们手里拿的枷锁,心里觉得不妙,但是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你妈妈告发你诓骗良家女,跟咱们走一趟吧。”说完也不听魏行首如何替自己分辨,直接用枷锁给人扣上,带着人就走了,这下院子里一个能主事的都没有了,剩下的满院子的小娘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魏行首不比魏妈妈是被从杨柳胡同直接扣走了,直觉告诉她这次恐怕是不能善了;回到魏宅的第一时间就贴肉放了些银票,又换上了带夹层的贴身小衣,里面也塞了银票。另外腰间挂的荷包里也放了散碎的银子,就是为了来探监时打点衙役。
只是她想不通,妈妈为何要告发她?她在外头,还能想想法子寻些人,她都想好了,若是无法越过庄都头救人,那她就带上金银去求苏禾,只要苏禾高抬贵手,这件事就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倒好,什么也办不成了。
狱中空牢房许多,那狱卒偏偏将魏行首投进了魏妈妈那间,那老妇两眼喷火的盯着魏行首,早上去杨柳胡同时还是一件秋海棠色的褙子,现在换成了月白色的褙子!她亲妈投了监,她不赶紧想法子救人,还有空收拾自己!可见是真不想救她!
魏行首看着魏妈妈的惨状,还没来得及开口嘘寒问暖,迎面而来的就是响亮的一耳光,伴随着粗鄙的叫骂:“你个小婊/子!老娘为了你吃了这么多苦头,不想法子救我,竟还描眉打扮起来了?怎么,想治死了我,你给那群小娘当妈妈?”
又拿手去拽魏行首的头发,撕扯间,腰间挂的荷包散落在地,衣衫被拉开的一瞬间,魏妈妈看见了那件贴身小衣!更加确定了那个来看她笑话的小娼妇说的半点不假,这夹层的小衣还是她亲手替她缝制的。
“好好好!你老娘身陷囹圄,你还真想着卷了老娘的家财跑了另立门户啊!”魏妈妈保养的再怎么精细,也是上了年纪的,还想伸手拽住魏行首的头发,左右开弓的打脸。不妨叫魏行首推了一个踉跄。
魏行首一下子被魏妈妈叫破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这下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了,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了起来:“妈妈,你是蠢到昏头了嘛!你这一攀扯,我也进来了,谁来救咱们?”到底是贵人身边伺候惯的了,一向自诩文雅,再粗鄙的话也骂不出口了。
“我呸!你诓谁呢?老娘亲自养大了你,你什么心思,我猜不透?你要是真要救我,连探监都来不了不过是花些银子的事!”
魏行首叫这一句话堵的心塞,她使了银子,是真没给通融,所以才觉得事情怕是要不好,若再不贴身带些银钱,要是庄都头勾结县令真判个抄没家产、黥面徒刑,难不成两人一路上吃糠咽菜吗?可现在桩桩件件都坐实了她要昧了家产跑路的意思了。
……
来福儿得了庄引鹤的话,随即就在这街上找了两个同李家村沾亲带故闲汉,吩咐了几句,这样绿帽子的热闹便是不给钱都不能错过,更别说这位大爷出手阔绰,给了足足五两银子,事成之后,还有十两!这样的好事那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两人当即割了半斤卤肉,又沽了酒,去县门口看看可有顺道去李家村的牛车,若是没有,雇一辆也不贵;好巧不巧正好有个老汉来城里给小儿子送菜,不过不是李家村的,是李家村前头些的村子,老汉收了一人二文钱,时辰不
早了,也不耽搁,当下一挥鞭子,就出发了。
李家村李伍家。
李伍今年是三十出头了,当年应征入伍,原是想搏个前程,不想战场刀剑无眼,叫他伤了根基,只有入伍前同妻子生下的一个女儿,便再没子嗣了,这些年为了要个儿子,夫妻俩苦药汁子不知道灌了多少,哪边的求子娘娘显灵,他们必定要去一趟拜一拜,折腾了这些年下来,别说儿子了,连女儿都没再添一个,夫妻两也死心了,只将来死的时候,从哥哥的子嗣中挑一个继承他的衣钵也就完了。
“伍哥!伍哥!有个好事!”两闲汉下了牛车一路小跑到李伍的院子外,冲着里面大喊道。
李家早已分家,李婆子听到外面的动静,才赶出来开了院子门。农家如今正是忙的时候,李伍两口子吃的这么早,也是觉得没儿子,这日子没奔头,地里打的粮食够交了税,余粮够吃也就算了。
“嫂子,我两是——”
“我晓得,虽是不常见,也能认出来,快进来吧,正好吃饭呢。”李婆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两人手上拎着的卤菜,还带了酒,不是上门吃白饭得就行。
“伍哥,我两在清安县听到个风声,想着哥哥你想儿子都快想疯了,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两人也不是客气人,当下扯了一条长椅子到饭桌边,将卤肉打开放在桌上,有叫嚷道:“嫂嫂,拿酒杯来,今儿是哥哥的好日子,咱特意沽了酒来,要好好喝一杯!”
李婆子冲着灶房喊道:“来弟,快拿三个小酒盅来,这死丫头,半点眼力见都没有!瞎呀!没看见家里来人了?”
话音刚落,厨下蹿出一个瘦小的女娃子,一头枯黄的头发,拿着酒盅放到了饭桌上,看着卤肉没忍住咽了一口口水,其中一个闲汉看着手指甲盖里的黄泥,嫌弃的皱了邹眉,先替李伍倒了一杯酒,道:“哥哥这样的汉子,要是没个儿子,才是遗憾呢!”
另一个闲汉夹了一片小小的肉片,递了过去,笑眯眯的道:“小丫头,拿去吃吧。”来弟迅速伸出手,夺了筷子上的肉片,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口,就匆忙吞了下去。
啪——
李婆子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来弟的脑袋,呵斥道:“眼皮子浅的赔钱货,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滚去灶房,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来弟被打的一个踉跄,险些磕到桌子角上,不过她习惯了,今天能吃到一小块卤肉,就是挨她娘一下子也没什么。李婆子叫骂完,又冲着两人赔笑道:“丫头片子眼皮子浅,叫两位叔叔见笑了,你们吃,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走出了堂屋,回了房里歇息,李来弟是没有房间的,平时日就住在灶房,她冬天很喜欢住在这里,暖融融的,很舒服;夏天的灶房就太热了,不过没关系,她可以趁着天黑睡到院子里去,反正也没人知道。
“伍哥,咱两无意间听到一件事,当年清安县,伍哥可同一个姓周的小娘有过来往?”
李伍端着酒杯沉思,“是有这么一桩事,不过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两不至于拿这事来笑话我吧?”
“那哪能啊!咱们兄弟能是这样的人?”其中一个捡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她如今从良住在清安县的南北巷子里,有个儿子,听说是她现在官人的;不过南北巷子里的人都说这父子两并不相像。”
“伍哥你好好想想,你同那小娘是何时来往的,要是时间对的上,那儿子八成就是你的。”
李伍端着酒盅的手止不住的抖了抖,洒出了些酒水,多年夙愿,自己近乎绝望了,现在告诉他,他极有可能是有儿子的,这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大、大概也有十年了吧,不过也是那娘们自己贴上来的,白送的女人,哪有不睡的道理?”哪个男人说起当年的风流事,免不了都要夸大几分。
“那我估摸着年岁能对的上,那小子如今在南北巷子一个童生家读书,咱们偷偷打听过,约莫九岁。只是伍哥,你要是真带个儿子回来,嫂子那可得好好解释解释,都是年轻时的旧事了,要是坏了你们夫妻情分,那我们这趟过来,真就成罪人了。”
“不能,这些年要不是她肚子不争气,也不能叫老子绝了种,便是抱一个来养,你嫂子也绝无二话!可谁家儿子不是宝贝一般养着,谁肯给?”李伍哪里还顾得上吃菜喝酒,恨不得插上两个翅膀,一气飞到清安县,亲眼瞧瞧才行。
“那咱明儿一早就去清安县,若真是老子的种,就是抢,老子也要将人抢过来!”
“伍哥,不急,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那个给来弟夹肉的闲汉将酒盅搁在桌上,看着李伍,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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