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二堂兄看见她也很高兴,骑在高头大马上含笑说:“今日我本不当值,奈何圣驾回宫,后边缺人手,便自请补了这个缺。”
说是自请,鄂婉从二堂兄疲惫的脸上不难猜出他可能被人临时抓了壮丁。
西林觉罗家煊赫的时候,子弟在御前当差,不要说抓壮丁,就算当差时溜号也能被描补过去。如今家族失势,能进銮仪卫已经很好了,待遇自然比不得从前。
怕二堂兄难堪,鄂婉看破不说破,转而问起家中情况。
“多亏你机警,让傅恒来家传话,逼着分家,再晚一点,长房和二房都要被三房拖累。”
二堂兄疲惫的脸上露出一点后怕:“当初祖父执意送你进宫,祖母还抱怨过,说家中男儿无用才会让姑娘支应门楣。等三房出事,家中才体会到宫里有人的好处来。祖母夸你虽是姑娘家,审时度势的本事不输朝廷大员。”
这事前赶后错也是凑巧,鄂婉何尝不后怕,自谦两句又道:“傅恒自请去西南监军,皇后娘娘很担心。如果可以,二堂兄不如想办法随他同去,争取立些军功回来。”
皇上有意让傅恒娶西林觉罗家长房的姑娘,不过随口一说,直到今日赐婚圣旨也没颁下。
即便圣旨颁下,傅恒不过是西林觉罗家的准女婿,如何能与长房嫡子相比?
大堂兄虽为长子嫡孙,分量更重,却是文官,上战场难免有风险,不如二堂兄自幼习武来得便宜。
“这样好的机会,我当然想去。”
二堂兄闻言脸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欢欣雀跃起来,不难看出他在銮仪卫当差并不如意。
鄂婉伏在窗框上给他出主意:“我已经向皇后娘娘举荐了你,你得空多在傅恒身边转悠转悠,让他想起你来。”
“后宫不得干政,你向皇后娘娘举荐了也没用,傅恒倒是能说得上话,可最后做主的还是皇上。”说到具体操作,二堂兄耷拉下肩膀,感觉希望渺茫。
理想越丰满,现实越骨感,皇上如此忌惮西林觉罗家,又怎会让长房的人跟随冉冉升起的傅恒去西南建功?
能在銮仪卫有个差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二堂兄所说不无道理,这事求谁也不好使,只能求皇上。过不了皇上这一关,西林觉罗家即便不被抄家夺爵,子弟也只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打转,想要东山再起难如登天。
七阿哥还是太小了,皇后娘娘的势力范围又只在后宫,鄂婉蹙眉凝神,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故作轻松道:“二堂兄也说了,宫里有人好办事,皇上那边我来想办法。”
二堂兄用力点头:“妹妹进宫才满一年,已然是一宫主位,可见得宠。这事有你出面,我就放心了。”
从位份升迁上看,她确实像坐了火箭,在后宫并不常见。只有她和她身边的人知道,如此升迁与得宠无关,不是投机取巧的结果,便是西南形势所逼,虚浮得很。
一旦西南形势有变,随时可能被打回原形,甚至废弃至冷宫。
但这些鄂婉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人活着总要有希望,而她恰是全家乃至全族人最后的希望,谁倒下,她也不能倒下。
为今之计只能长期短期两手抓,继续保护七阿哥的同时,想办法得到皇上的宠爱。
又与二堂兄说了两句,鄂婉放下车帘时,余光瞥见路边的石头缝里夹着一枚黄纸钱。
顺着鄂婉的目光,二堂兄也朝路边看去,顿时变了脸色,翻身下马去捡,撕碎了藏于袖中。
圣驾回銮,街道全都提前清扫过,若是被发现有此等不祥之物,所有人都得受罚。
他如今身份尴尬,肯定会被銮仪卫推出去顶罪。如此一来,能保住性命都算上天保佑了,如何还能跟去西南建功立业。
“最近纳兰家可有丧事?”鄂婉压低声音问。
二堂兄怔了一下才回答:“你如何知道?也是纳兰家的姑娘没福气,被皇上赐婚给傅恒,亲事还没办人先没了。听说是急病猝死,刚刚发完丧,这纸钱想来就是纳兰家发丧时留下的。”
纳兰家早有行动,想来皇上并非随口一说,鄂婉弯起眉眼:“我不但知道纳兰家有丧事,还知道长房有喜事呢!”
二堂兄苦笑:“喜从何来?”
祖父病逝之后,鄂党群龙无首四分五裂,西林觉罗家的人陆续被调离权力中心,一时间门庭冷落,草木皆兵。
他在銮仪卫当差也是备受欺凌,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飞来横祸,小命不保。
“皇上有意给大姐儿赐婚,所嫁正是傅恒,二堂兄说是不是喜事?”鄂婉含笑。
这一年多,西林觉罗家厄运不断,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45章
大阿哥夫妇结结实实闹了一场,让整个后宫以为鄂婉完了,西林觉罗家都要受到牵连。
可回宫之后,鄂婉全须全尾搬进了恢宏奢华的咸福宫。
咸福宫在长春宫北面,中间只隔了一条巷道。鄂婉终于不用再早起去给皇后请安,每日最晚起最早到,比住在圆明园舒坦多了。
说起咸福宫绝对是西六宫奇葩一般的存在。占地面积最大,房屋却最少,内室简素如雪洞一般,但细看所有陈设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整个西六宫,只有咸福宫的殿顶是黄琉璃瓦庑殿顶,象征至高无上的皇权,就连皇后居住的长春宫都望尘莫及。
咸福宫地处紫禁城西北角,对应八卦的乾卦,暗合乾隆的乾字,所以自本朝开始作为皇上的临时居所,规格在原来的基础上又高了一层。
一场风暴过后,鄂婉毫发无伤,独居咸福宫,羡煞旁人。此时又一个消息炸开,纳兰家被赐婚的姑娘病故之后,皇上毫无征兆再次下旨,给傅恒和西林觉罗家长房的大姑娘赐婚。
“怎么会是西林觉罗家?”听说圣旨颁下,丹芷忍不住问纯贵妃。
二阿哥夭折,皇后式微,富察家式微的时候,皇上都不许富察家与西林觉罗家联姻。而今皇后再度产子,富察家烈火烹油,傅恒如日中天,皇上为何忽然改了主意,要抬举西林觉罗家?
丹芷所想,纯贵妃自然也想到了,同样没有头绪。
非要找个理由出来的话,只能是鄂婉得宠,给皇上吹了枕头风。
“鄂嫔进宫之后就像个谜。你说皇上宠她吧,她至今没有侍寝。说皇上不宠她吧,她从答应到一宫主位只用了不到一年,后宫无人能望其项背。”
纯贵妃想不通其中关窍,索性放在一边,悠然说:“最近翊坤宫那边也太安静了,想办法把嘉嫔放出来,她被禁足都没有好戏看了。”
另一边,鄂婉让寿梅调查给大阿哥通风报信之人也有了进展,寿梅禀报说:“大阿哥性格孤僻,很少与人交际,前段时间与三阿哥走得颇近,经常在一起品评书画。”
事发那日,纯贵妃态度十分中立,没想到幕后推手竟然是她。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除去这些,寿梅还听说了一件事:“阿哥所的人说,五阿哥在那边经常受三阿哥的气。昨儿五阿哥大字写得好,得了皇上的夸奖,还另外得了两盘子点心。三阿哥带人过去吃,连渣子都没给五阿哥剩下。五阿哥哭成泪人,三阿哥便还了两盘点心过去,让人在旁边盯着五阿哥吃,吃不完不许睡觉。五阿哥撑得睡不着,夜里作烧,烧得浑身滚烫。”
鄂婉诧异:“愉妃知道吗?”
寿梅摇头:“五阿哥是个孝顺孩子,对愉妃那边向来报喜不报忧,传了太医也没让永和宫知晓。”
“那怎么行?”
鄂婉深深看寿梅一眼:“想办法通知愉妃。”
愉妃很快得到消息,怕五阿哥再受荼毒,压根儿不敢得罪纯贵妃和三阿哥。
给皇后请安时,被看出眼睛肿了,也只说没睡好。
“真是个糊涂人。”
鄂婉吩咐寿梅,把五阿哥在阿哥所遭受的所有欺辱全都通知愉妃:“不信她还坐得住。”
这一日,鄂婉终于教会七阿哥独立坐着。七阿哥摇摇晃晃坐在外间的大炕上,伸手去够鄂婉手中的拨浪鼓,咯咯咯笑得欢快。
皇后看着七阿哥与鄂婉互动,欣慰地说:“若非你一直坚持,永琮到了六个月还不会坐,又该有人说嘴了。”
到时候纯贵妃肯定冲在前头,炫耀三阿哥和六阿哥身体如何强健,满月能抬头,两个多月会翻身,不到五个月便能坐稳……
“有骨头不愁肉,七阿哥长大了什么都能学会,随她们怎么说去。”
鄂婉不以为然:“娘娘权当她们是嫉妒好了。嫡庶有别,庶子终究是庶子,再强健也不是嫡出。”
说着抱起七阿哥原地转了一圈,可把七阿哥笑疯了:“萝卜虽小,可咱们七阿哥长在背(辈)上。”
这下把皇后也逗笑了。
鄂婉将七阿哥放在炕上,七阿哥说什么也不坐,比比划划啊啊啊要她抱着转圈圈。
又抱着转了一圈,转得鄂婉头都晕了,忙把七阿哥递给保姆。
保姆团可遭了殃,抱着七阿哥一直转一直转。七阿哥的笑声充满整个长春宫,连院中当差的宫人们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什么事让永琮这样高兴?”门帘掀开,皇上走进来问。
见皇上来了,众人纷纷停下行礼,七阿哥不干了,啊啊啊鲤鱼似的在保姆怀中扭动,比比划划要转圈圈。
皇后含笑*说:“永琮被鄂嫔抱着转了一圈总不肯停下,一直要人抱着转呢。”
皇上看鄂婉一眼,从保姆手中接过鲤鱼打挺的七阿哥,亲自抱着转了一圈,把七阿哥逗得咯咯直笑。
大约皇上身量高,被皇上抱着看到的景象不一样,保姆再去接的时候,七阿哥不跟,只让皇上抱。
皇上索性将人放在腿上摆弄,七阿哥最喜欢被摆弄,笑声就没停过。
“皇上不要惯着他,到时候可择不下来呢。”皇后眸光柔柔落在丈夫和儿子身上,难得现出满足的神情。
皇上坐着摆弄七阿哥,自己也被孩童的天真逗笑了:“永琮身子弱了一些,胆子却大,像朕的儿子。永瑢看着结实,胆子小得很,看见朕跟避猫鼠似的,一味地躲。他小时候朕也抱着转过圈,才转了一圈就吓哭了。”
说着举起七阿哥朝上抛,稳稳接住。
七阿哥笑个不停,再不满足抱着转圈圈,只让皇上抛他。
皇后有些苦恼:“皇上再换花样,保姆可要累倒了。”
鄂婉也劝:“七阿哥还小,禁不住这样抛,要大些才好。”
“永璋跟永瑢一个样,随苏氏胆子小,满周岁都不敢让朕这样抛。”
皇上把七阿哥当玩具,七阿哥把皇上当成游乐场,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
听皇上提到纯贵妃,鄂婉趁人不备朝候在门边的寿梅点点头,寿梅会意悄然退下。
七阿哥到底还是个小婴儿,陪皇上玩了一刻钟便困了。眼睛竭力睁开,很快又黏在一起,用小拳头揉一揉,脑袋一点一点活像小鸡啄米。
皇后接过七阿哥,递给保姆哄睡。
保姆才抱七阿哥离开,愉妃便顶着烂桃子一样的红眼睛哭着过来了,当着皇上、皇后的面把五阿哥在阿哥所的遭遇全都讲了一遍。
“三阿哥带人吃了皇上赏给永琪的点心,吃了也就吃了,永琪伤心难过一阵会自己哄好自己。”
说到此处,愉妃早已泣不成声:“可三阿哥不该让人盯着永琪,晚上吃完两大盘豆面糕,吃不完不让看书也不让睡觉。永琪吃完了,半夜积食高烧,到今日身子骨都没好利索!”
她越说眼神越惊恐,身体也跟着打摆子似的抖起来:“那日是豆面糕,过几日还不知是什么呢,求皇上、皇后娘娘给永琪做主!”
清宫里所谓的豆面糕,便是后世的北京小吃驴打滚了。糯米粉做皮,红豆沙做馅,吃下去饱腹感非常强,特别不好消化。
五阿哥今年才五岁,晚上被人逼着吃下两大盘驴打滚,别说积食,没噎死都算命大。
看来三阿哥只是恐高,胆子一点都不小。
皇后一听急了:“难怪你这两日眼睛肿成这样,我问你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不说真话?”
愉妃脑子转得再慢也知道打蛇随棍上:“当时纯贵妃也在,她素来溺爱孩子,臣妾不敢说!臣妾若说了,纯贵妃在娘娘面前不会表现出什么,私下肯定会找臣妾的麻烦,连永琪也难保不受牵连。若非这回三阿哥实在做得太过,永琪又病得厉害,臣妾害怕了,是绝不敢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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