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皇上过来探望,皇后不让皇上进屋,说怕过了病气。可鄂婉知道,皇后退烧出了很多汗,脸上妆容糊得没法看,皇后怕皇上见了厌恶。
皇上不放心,执意要进内室,被鄂婉拦住:“李夫人病重不愿见汉武帝,皇上可知为何?”
问完这一句,只觉不祥,忙改口,自问自答:“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
乾隆闻言,也觉得鄂婉举这个例子不吉利,想着她似乎更了解皇后,便没勉强。
皇后和贵妃都病了,太后虽然老当益壮,也难免忧心,劝皇上早归。
去时坐马车,回程走水路,又是另一番景致。坐船也更平稳,适合养病。
离开济南城,娴贵妃的病情逐渐好转,却不像从前受宠。
“皇上还在皇后的船舱里吗?”她病了,皇后也病了,皇上一直守着皇后,没来看过她一眼。
若非那边日夜熬药,熏得人难受,娴贵妃几乎以为皇后故意跟她作对。
绯芝端了茶来,幸灾乐祸道:“听说皇后病得很重,已然起不来身了。”
娴贵妃喝了茶,轻轻摇头:“二阿哥刚夭折那会儿,皇后悲痛欲绝,可比这会儿病得严重,也不见有事。”
富察家的人长寿,出过好几位三朝元老。
皇上指望不上,娴贵妃病好之后继续去太后身边刷存在感,谁知太后对她也是爱理不理。
这是怎么回事?
娴贵妃自潜邸便不得宠,靠着自己的筹谋和太后的赏识才磕磕绊绊走到今日。眼看靠山要倒,她怎能不急。
“二阿哥夭折之后,皇后也不得宠,若没有鄂嫔为她固宠,如何能一直得皇上怜惜?”娴贵妃才刚有一点得宠的苗头,忽然被掐断,心里恨极了。
绯芝觑着娴贵妃的脸色说:“都怪嘉贵人和魏贵人不争气,自己都立不起来,更不要说为娘娘固宠了。”
说完才想起来,魏贵人的兄长出事之后,魏贵人再没有把柄捏在娘娘手上,恐怕不会再为娘娘做事。
而嘉贵人倒是对娘娘忠心,奈何哭伤了眼睛,难堪大用。
娴贵妃听绯芝这样说,不由将目光投向她,顿时觉得绯芝都眉清目秀起来。
是夜,皇后高热晕厥,药喂下去很快吐出来,到最后连水也喂不进去了。
太医急得满头是汗,鄂婉也急起来,吩咐继续熬药,不许停。
“皇上人在哪里?”皇后虽然昏迷,但每次皇*上亲自喂药都很顺利,鄂婉私以为这是恋爱脑在发挥作用。
慎春闻言恨不得伸手去捂鄂婉的嘴,直朝她使眼色,窥探帝踪可是大罪。
现场还有太医在呢。
鄂婉不理慎春,让靖秋出去打听,很快得到消息。用过晚点,娴贵妃身上不好,把皇上请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等太医出去盯着熬药,靖秋说话也没了顾忌,气呼呼道:“娴贵妃自己病了没法侍寝,就推了身边的绯芝出来服侍皇上。路上都不忘争宠,也真是够了。”
鄂婉让慎春去请皇上,等了半天连李玉的面都没见着,最后还是亲自去了。
“鄂嫔娘娘,皇上连日操劳,此时已然歇下。”还没走到娴贵妃的船舱,就被绯菀带人阻拦。
鄂婉让靖秋和玉糖对付泼辣货绯菀,自己大步朝前走,边走边喊:“皇上,皇后娘娘病重,臣妾无能,灌不下药,还请皇上过去瞧瞧!”
船舱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让她这一喊全都被惊动了,李玉飞快从拐角处走出来,示意鄂婉噤声:“惊了圣驾,娘娘也担待不起。”
恰在此时,鄂婉脑中蓦然出现了一个冷冰冰的时间:【乾隆十三年。】
这样的时间,曾经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乾隆三年,二阿哥永琏病逝,第二次是乾隆十二年,七阿哥永琮夭折。
这一次会是谁?
想到昏迷中的皇后,鄂婉咬牙,再次把刚才的话高声喊了一遍。
喉咙破音,火辣辣的疼。
李玉低呼一声“活姑奶奶”,掉头往回跑。
皇上果然被惊动了,很快披衣出来,脸色很不好看,却没训斥鄂婉,大步去了皇后的船舱。
见皇后醒着,精神还好,乾隆才放下心。
皇后看见皇上,眼中闪着柔和的光,含笑说:“皇上,碧霞元君果然有灵,让永琏和永琮来看臣妾了。永琏长高了,永琮也胖了一些,可见他们在碧霞元君身边过得很好。”
听皇后提起两个夭折的嫡子,乾隆眼眶发热,坐在床边拉着皇后的手说:“永琏聪慧,永琮活泼,碧霞元君会喜欢他们的。”
皇后点头,又摇头,注视着皇上的眼睛,认真说:“永琏长大成人,臣妾不担心,可永琮还那样小,臣妾实在放心不下。臣妾想跟去照顾他,恐怕不能留下继续服侍皇上了。”
听皇后这样说,再加上脑中刚刚浮现的那个时间,鄂婉想到了一种可能,含泪退出内室。
天边才现出鱼肚白,内室传出悲声,隐约是皇上喊了一声皇后的闺名。
七阿哥在圆明园夭折,鄂婉得到消息悲痛不能自抑,总以为其中有阴谋。
尽管皇后相信皇上会彻查清楚,鄂婉还是私下查了一段时间,终于查到娴贵妃。
奈何没有证据,只能利用神鬼之说诛心,让娴贵妃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在皇上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为日后清算做准备。
所以在娴贵妃鼓动太后东巡散心,发现随行名单里没有自己的时候,鄂婉硬是挤掉了安夏的位置,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后,生怕她遭人算计。
可这一回,没有算计,让鄂婉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上天注定,什么是无力回天。
她救不了七阿哥,也救不了皇后,进而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挽救西林觉罗家。
皇后离去一天一夜,皇上才从内室走出来,吩咐准备后事。接着又把自己关进房间,不吃不喝也不见人。
太后急得发晕,亲自叫门,无果。
娴贵妃第二个冲上去,就没有太后那么幸运了,不但被皇上训斥,还被撸了位份,直降为妃。
最倒霉的,要属才侍寝过还没得到位份的绯芝,被皇上迁怒,沉河而死,移三族。
理由很简单,耽误皇上见皇后最后一面,罪该万死。
太后无奈,叫来传说中的宠妃鄂婉说话:“哀家知道你对皇后忠心,皇后去了,你比谁都难受。可你也要清楚,宫里的靠山从来都不是皇后。能对西林觉罗满门高抬贵手的,始终只有皇上一人。哪怕是为了你自己和你的家族,你也要过去劝皇上保重龙体。”
其实不用太后提醒,鄂婉也想去见皇上,倒不是劝皇上保重龙体,而是想知道皇后临死前是否留了话给她。
乾隆命长着呢,谁也耗不过的那种,鄂婉半点不担心。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走到紧闭的房门前,鄂婉先把太后的叮嘱说了。
李玉站在门外听着,唇角直抽:鄂嫔这劝人的话也太直白,太官方了。别说皇上,他都要听不下去了。
上回娴贵妃过来,说辞那叫一个感人,把他都感动哭了,也没落着好被降了位份。鄂嫔如此不走心,只怕下场更惨。
现在的皇上就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龙,摸不得碰不得。
话音未落,屋里果然有了动静:“鄂嫔,你进来。”
李玉在心里默默给鄂婉点上蜡,推开房门让她进去。
鄂婉走进屋中,先被冲天的酒气熏得倒退一步,这才看清酒醉的皇上,和临窗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若是太后瞧见,必然心疼,可鄂婉只觉安心。
酒是粮□□,她就知道皇上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自己。
“在想什么?”乾隆明知故问。
鄂婉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皇上不吃不喝,太后很是担心。”
皇上把酒壶朝她这边推了推:“会喝酒吗?”
鄂婉酒量不错,但她此时没心情,轻轻摇头。
“所以你来劝朕,不过是替太后传话?”皇上朝后靠了靠,挑眉问,姿态很是随意,却自带洒脱风流,与平日的不怒自威判若两人。
思及太后的叮嘱,和自己此来的初衷,鄂婉看了酒壶一眼,强笑说:“臣妾酒量不行,怕在御前出丑,皇上可否换了清淡些的酒来,再上些酒菜?”
皇上自斟自饮:“你随意。”
鄂婉转头吩咐门外:“烈酒伤身,换成玉泉酒,再选几样本地有名的下酒菜端上来。还有鱼片粥,滚了两碗送来。”
乾隆哪里见过这样的吃法:“黄酒陪鱼粥?乱来。”
鄂婉拿起酒壶,发现里头空了,放在旁边:“皇上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胃里发空,饮酒之前得先喝碗鱼粥垫垫。”
听不见心声,也不知她的真实想法,乾隆拉过鄂婉的手:“为何忽然这样关心朕?”
“皇上醉了。”
鄂婉任由他把玩自己的手还不罢休,又见对方将手指一根一根嵌入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皇后生前如此眷恋皇上,自然不想她去之后皇上借酒消愁损伤龙体。还有太后,也很担心皇上,急得晚膳都没用呢。”她面无表情说。
喝了一日一夜的酒,乾隆感觉身上轻飘飘的,话也说得极飘:“总说别人,你就不担心朕么?”
皇上大约醉得厉害了,不然怎会与她调.情,素日都是把她当工具人用,花样百出地为他纾解。
思及此,脑中不由闪出某些片段,少儿不宜,鄂婉及时掐断。
酒是色.媒.人,乾隆醉酒之后被强灌了一脑子春.宫.戏,主角是自己,各种不正经的姿势撩人又刺激,扣着鄂婉的手越发收紧。
鄂婉吃痛,忙将手抽出。
这时李玉带人进来换酒,端上酒菜和鱼片粥,朝鄂婉投去充满敬畏的一瞥。
皇后骤然离世,好似打开了困兽笼,而皇上正是被释放出来的凶残猛兽,谁碰谁死。
有猛兽的地方,就有猎手。
如果说皇后是困兽的牢笼,那么鄂嫔便是足以与猛兽斗智斗勇的猎手。
天佑大清!
皇上用眼神示意鄂嫔倒酒,鄂嫔假装没看见,转头将一碗鱼片粥推到皇上面前:“先把粥喝了,臣妾陪皇上多饮几杯,不醉不休。”
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放在平时,只这语气就够一个大不敬了,更何况还是违逆圣意在先。
李玉心中一突,却见皇上垂眼,居然喝起粥来。
放下粥碗,皇上看了一眼鄂嫔,又看酒壶,鄂嫔仍旧我行我素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鸡腿给皇上:“德州扒鸡很是有名,下酒最好,皇上尝尝。”
等皇上吃完鸡腿,鄂嫔才伸手要拿酒壶,李玉抢先拿起酒壶斟酒,陪笑说:“这壶玉泉酒是太后赏的。”
顶着皇上刀锋般的目光,和鄂嫔探寻的眼神,李玉也知道自己留下发光发热不好,奈何太后亲自交待,他哪儿敢违背。
再说这酒也不寻常,装在阴阳壶里,太后说给皇上喝左边的,让鄂嫔喝右边的。
按规矩试过无毒,只是不知其中有何玄妙,他必须当着皇上的面把话说清楚,万一出事也好有个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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