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皇上愿意如此抬举西林觉罗家,是鄂婉无论如何想不到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热。
消息传到高家,高夫人炸了:“老爷,宫里这是什么意思?今年大选推迟也就罢了,居然不许妙宜进宫,要提前将她指给鄂妃的弟弟?”
鄂尔泰一死,西林觉罗再无能人,家道早晚败落。她的女儿若嫁过去,福一天没享着,净去跟着受罪了。
“赐婚是何等荣宠,岂是你不愿意就能推掉的?”高斌升任协办大学士之后,很少去河道总督府,常年在京城。
在京城官场混久了,自然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西林觉罗家的消息,他沉吟片刻道:“鄂妃进宫之后圣眷隆重,如今又怀上龙胎,若是个阿哥,也许能保住西林觉罗家的富贵尊荣。鄂津立下军功,授一等侍卫,御前行走,可见皇上只针对鄂党,并不准备清算西林觉罗家。”
听他提到鄂妃,高夫人就恨得牙根痒:“当初要不是因为鄂妃,恒儿怎会被皇上丢去西山大营历练,打得皮开肉绽回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经差事!老爷真要把妙宜嫁到西林觉罗家去吗?”
西林觉罗家煊赫的时候,她上杆子结亲,挨了老爷一个耳光。现在人家败落了,老爷反而要贴上去送女儿。
高夫人不理解,脑中却忽然闪过灵光:“老爷,傅恒也还没成亲,不如……”
“晚了!”
高斌横了老妻一眼:“那时候西林觉罗家大姑娘死于天花,傅恒落单,我便想过与富察家结亲,可你说傅恒克妻,舍不得女儿。如今他已然是一等公,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处首席大臣,比我官位都高。别说克妻了,便是暴虐杀妻,都有大把的勋贵想要招他做乘龙快婿,如何轮得到咱们家!”
高夫人闻言悔得肠子都青了,可也无济于事。
高斌不想再与无知妇人说话,叫来幼女问她是否愿意嫁去西林觉罗家。
高妙宜并无羞赧,点头说:“女儿去富察家参加诗会,远远见过九十四一眼,人长得修长白净,听说还是个读书的种子。西林觉罗家在宫里有鄂妃娘娘,宫外有鄂津这样的一等侍卫撑门面,倘若将来再有一个进士及第,或许能东山再起。女儿愿做雪中送炭之人,换未来夫君一世敬重。”
家中总算有个长了脑子的,高斌很是欣慰,被皇上问起时立刻跪谢皇恩。
九十四的亲事说定之后,宫里又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让鄂婉哭笑不得。
第56章
大阿哥被从宗人府放出来之后,在寒笙的催促下到咸福宫来感谢鄂婉。
对上他冷冰冰的目光,鄂婉屏退屋里服侍的,只让寒笙留下,含笑说:“大阿哥有时间怨恨先皇后,不如留着自由身去调查当年之事。当年哲悯皇贵妃难产而死,先皇后在景仁宫侍疾,留在潜邸的那些人恐怕比先皇后的嫌疑更大。”
大阿哥看了寒笙一眼,冷淡道:“哲悯皇贵妃与先皇后结怨最深。”
这就是孩子话了,鄂婉冷笑:“听闻哲悯皇贵妃当年圣眷隆重,分的可不止是皇后的宠爱,也分了其他人的。皇后出身富察家,只要不犯大错,很难被废黜,稳如泰山。而潜邸的其他人,包括侧福晋,都不是那么稳当,随时有可能被取代。”
大阿哥又看寒笙,一言不发,鄂婉端茶送客:“后宫波谲云诡,没有十足的证据,谁也不能轻易断言。所幸当年的旧人都还在,真心想查未必查不出。”
大阿哥再抬眼,望向鄂婉的目光充满眷恋和孺慕,看得鄂婉很不自在。但他接下来的话,让人安心:“多谢鄂妃娘娘提醒,我会留心去查。”
目送大阿哥朝外走,鄂婉想起什么,叮嘱道:“没查清之前,你不许再流露出一点对先皇后的不敬,也许幕后之人正在暗处盯着你,想要看你意气用事,自毁长城。这样便没人会去调查当年之事,幕后之人逍遥法外,哲悯皇贵妃沉冤难雪!”
大阿哥闻言站定,点头,快步离开。
送走大阿哥,靖秋走进来看了寒笙一眼,没说话。
孕中期总是困倦,鄂婉没忍住打了一个呵欠:“寒笙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靖秋禀报:“娘娘,查清楚了,背后撺掇和敬公主的人是揆常在。昨天她又扮成宫女去了公主府,不知要挑拨什么。”
鄂婉倚在迎枕上,倦倦地笑:“还能挑拨什么,不过是我二堂兄抢了额驸的差事立下军功,如今授一等侍卫,御前行走,而这些本来应该是额驸的。”
抢差事这种可能性,还是皇上帮她分析出来的。
当时她问,二堂兄是否当真抢了额驸的差事,皇上回答的原话是:“朕曾与皇后说起,想让额驸跟着傅恒上战场立军功,可皇后怕刀枪无眼,朕便改了主意。当时鄂津毛遂自荐,朕试过他的本事,便让他随傅恒出征了。”
“战场凶险,有人上去能立军功,有人去了是送命。”寒笙感激鄂婉救出大阿哥,心早偏向她这一边了,又见鄂婉没把她当外人,说话自然向着鄂婉。
奈何公主不这么想,见鄂津挣了前程,嫉妒得眼睛发红,跑到咸福宫来闹。
鄂婉没有见她,只让慎春和寒笙将她堵在配殿说话,然后吩咐靖秋去养心殿请皇上。
她怀着孩子,禁不起半点冲撞。
和敬是嫡公主,最得皇上宠爱,失母之后,又加一层怜惜。若自己与她硬碰硬,哪怕失去孩子,最多拼个两败俱伤。
正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配殿里,慎春好言相劝,寒笙恶语嘲讽,把公主直接说崩溃了,冲出配殿往主殿跑。
鄂婉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吩咐乔顺关门,又让几个小内侍在屋里把门顶住。
红木雕花门才被撞了一下,鄂婉就听见了皇上呵斥公主身边人的声音。
鄂婉示意乔顺他们散开,自己的抱着肚子歪在罗汉床上,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她今日必须将公主打疼,才能免去公主后续再被人利用,跑来寻她的晦气。
乾隆训斥完公主府的人,失望地盯了和敬公主一眼,推门进来看鄂婉。
“皇阿玛,皇额娘尸骨未寒,您便另觅新欢,不要女儿了吗?”
和敬公主在院中哭闹起来:“儿臣已然没了额娘,不想再失去阿玛!”
“公主,有话好好说,何必诅咒皇上!”鄂婉靠在皇上怀中,一边装可怜,一边挑拨。
乾隆在门外便听见了鄂婉的心声,知道她不是真心为难和敬,而是和敬几次冒犯,让她有些不耐烦,想要一劳永逸。
鄂婉怀着孩子,如何禁得住和敬这样闹,乾隆心里的小火苗腾地高涨起来,扬声吩咐李玉:“公主累了,送她回府休息。”
就是要强行将人送走的意思,那怎么能行,鄂婉扯了扯男人的袖子:“皇上,和敬公主素来稳重,今日之事必有缘由,不如将公主府跟来的人都送去慎刑司审一审,看看是否有小人从中作梗。”
皇上闻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倒是和敬公主听见了在院中骂起来:“鄂婉,你敢!你这只白眼狼,亏得我额娘生前对你那样好!”
我在帮你啊孩子,你被人当了枪使,鄂婉才想到这里,就听皇上说:“李玉,把公主送去寿康宫,交给太后,将公主府跟来的奴才全都押去慎刑司审问。”
等一行人离开,耳边终于清净了,鄂婉抬眼看皇上:“臣妾相信公主是好的,今日之事一定有人从中挑拨,还请皇上不要责罚公主。”
乾隆怜惜地抚着鄂婉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说:“和敬小时候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是朕和皇后把她给宠坏了。和敬没比你小多少,你在她这个年纪,已然知晓家族兴衰,懂得为长辈分忧了,可她还如稚童一般任性胡闹。”
皇上这是在心疼她吗,鄂婉领了皇上的心疼,也反过来心疼起皇上:“先皇后早逝,只留下和敬公主这一点骨血,难为皇上又当阿玛又当额娘。”
“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至少在和敬的事上,鄂婉做得足够大度,乾隆不是不知道。
鄂婉:真正善解人意的是皇上才对。
不知为何,鄂婉在皇上面前,总感觉自己是个透明人,仿佛能被对方一眼看到心里。
正在偷听心声的乾隆:“……”
慎刑司的手脚非常麻利,很快审出了背后挑拨之人,慎刑司的主事亲自到咸福宫来禀报。
无巧不成书,慎刑司的主事前脚刚到,寿康宫派来问罪的乌嬷嬷也到了。
皇上示意慎刑司主事先说,等他说完,才问乌嬷嬷:“嬷嬷此来有何贵干?”
贵干?她这是找骂来了,乌嬷嬷心里苦,忙改口:“太后听说和敬公主冲撞了鄂妃娘娘,怕惊着娘娘的胎,特意让奴婢过来瞧瞧。”
皇上朝她身后看一眼,哼笑说:“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么看人空着手来?”
就知道躲不过,乌嬷嬷硬着头皮说:“是奴婢老糊涂了,忘了拿太后给娘娘压惊的赏赐,这就回去取!”
等寿康宫的赏赐送来,和敬公主没事,她的额驸被皇上撸了亲王世子之位。
“皇上,揆常在如何处置?”李玉赶紧问。
皇上眉眼不动:“居心叵测,杖杀。”
揆常在是什么人,从前做宫女的时候是魏贵人身边的一条狗,如今成了常在也是。没有主人一声令下,如何敢对别人龇牙。
可皇上把额驸的世子之位都撸了,也没提魏贵人。可见这得宠的与不得宠的,真得宠的与假得宠的,果然不一样。
鄂婉心里有些酸,看一眼寿康宫送来的赏赐,对寿梅说:“茯苓粉看着不错,让小厨房做了茯苓糕来吃。”
乾隆能听见鄂婉的心声,却很少能感受到她的心情,除非她内心有剧烈起伏。
比如眼下,心里酸得不行。
“怎么想吃茯苓糕了?是不是用午膳的时候醋吃多了?”他明知故问。
鄂婉懒懒应了一声,朝后靠向迎枕,却被男人接住,抱在怀里:“朕今夜留下陪你。”
“臣妾怀有身孕,不能侍寝。”
鄂婉向旁边挣扎,又被男人捞回来,还是没好气:“魏贵人年轻貌美,风骚狐媚,花样多,皇上何必留在臣妾身边自苦。”
这女人心里越酸,乾隆心里越甜:“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是是是,皇上教训的是,臣妾的嘴巴也不如魏贵人甜。”
这女人惯会口不应心。
乾隆倾身,吻了一下她的唇:“是么,不够甜?朕尝着很甜呢,像蜜罐子一样。”
抬手探入前襟,在寿桃上捏了捏,一边封住她的唇,不许她犟嘴,一边絮絮说:“魏贵人太年轻,哪有你花样多。论起床上的花样,整个后宫加起来都不如你多,不如你会。”
前三个月她都没忌口,更不要三个月之后胎像稳固了,鄂婉少不得侧着身子,让他来了一回。
先皇后病逝,本来不用早起请安,奈何纯贵妃协理六宫之后,积极要求进步,每天非要带领众妃嫔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先皇后在时,有孕妃嫔都可免了请安,可咱们这位纯贵妃很会调.教人呢,每天让你挺着肚子来回跑。”咸福宫在西六宫的西北角,寿康宫在东南角,路程并不近,明玉见鄂婉鬓边有汗,心疼得不行。
她向太后提起,太后只是不接话。明玉知道太后因为和敬公主的事,还在迁怒鄂婉。
春末夏初,一天比一天热,鄂婉所幸早起,趁着凉快散步到寿康宫,权当锻炼了。
来得早些,也能跟明玉说会儿话。赶上太后心情好,还能给太后奉个茶,拿个佛珠什么的,刷刷好感。
“我挺好的,慎春她们都说怀着孩子要多走动,临盆的时候才好生。”
古代女人生孩子不亚于鬼门关一日游,鄂婉再懒得走动,也不敢懈怠,生怕拿到单程票,有去无回。
想起太后这两日对明玉的态度,鄂婉严肃提醒她:“别替我求情啊,我愿意多走走。现在受点罪,生的时候才能少受罪。”
不过明玉在太后这边还是有点影响力的,纯贵妃她们过来请安,都是站着,没有座位,鄂婉却有一把舒适又稳当的圈椅。
屋里脂粉味重,太后特意让鄂婉坐到门边,许明玉在身旁照顾。
“今日嘉贵人怎么没来?魏贵人好像也没来。”平日这俩最积极,哼哈二将似的跟在纯贵妃身边,鄂婉小声问明玉。
明玉跟她咬耳朵:“八阿哥被人推下炕,摔断了腿,落下残疾,皇上大怒,把八阿哥身边的乳母、保姆乱棍打死。嘉贵人也因为选人不当被禁了足,半年之内恐怕出不来了。”
至于魏贵人,她也不知道。
太后眼尖,瞧出魏贵人不在,问纯贵妃:“魏贵人怎么没来?”
揆常在曾经在魏贵人身边服侍,太后不信揆常在挑拨和敬公主,魏贵人半点不知情。
纯贵妃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回太后的话,魏贵人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太后,连着几日告假。”
太后哼一声:“病了?什么病?怕不是心病。”
上一篇: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