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走到院中,抬眼见李玉抹着汗迎上来。乾隆回头看寝殿,示意他噤声,将人带到偏殿才开口问:“出了什么事?”
李玉僵硬道:“皇上,罗桑丹贝坚赞殁了。”
殁了?乾隆蹙眉,罗桑丹贝坚赞是菩萨顶的掌印扎萨克大喇嘛,地位颇高,修持圆满,不是应该说虹化么?
大半夜菩萨顶的大喇嘛死于非命,七窍流血。李玉怕惊了圣驾,这才没有直说,等皇上自己反应过来,才道出实情。
乾隆要去看,被李玉拦住:“皇上,刑部的人、内务府的人和五台县的县令都已经过去了。大喇嘛死相凄惨,您还是别去了,等结果也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路上遭遇的那拨悍匪,乾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李玉,折身回到寝殿。
坐在床边,望着婉婉和小九安稳的睡颜,乾隆有些后悔昨日的冲动,他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言对小九的期许。
要知道这里是五台山,不是紫禁城,哪怕有禁军护持,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百分百安全。
翌日,用过早膳,鄂婉才听说大喇嘛遇害的消息,心中不安的情绪升到顶点。
此次出巡遭遇悍匪,皇上派人把她和小九接到龙撵上,驻跸菩萨顶行宫,也一直将她和小九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慎春带人去接了敏嫔和愉妃母子过来。”鄂婉得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明玉和愉妃母子拢到身边,保护起来。
菩萨顶是皇家行宫,大喇嘛是皇上亲封的国师,曾穿龙袍主持法会,不但管着五台山全山的黄庙宗教事务,对地方政务也有一定的辐射,地位非常高。
大喇嘛在自己的地盘死于非命,很难想象行宫已经被人渗透成什么样了,仿佛哪里都不安全。
明玉第一个赶到,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说:“昨晚搜宫,折腾到天亮,觉也没得睡。”
小九看见明玉就扑,吵着让她讲故事。
鄂婉把儿子抱住,含笑哄他:“等会儿五哥也要来,让五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姨姨累了,想睡觉觉。”
明玉把小九当亲儿子养,从来有求必应:“一宿而已,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把手伸出去,却见小九往回缩了缩,指着里间说:“姨姨累,睡觉觉,小九等五哥。”
明玉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欣慰地看向鄂婉:“这孩子打小就贴心,也不知随了谁。”
接收到来自嫡长闺的质疑,鄂婉笑开:“明玉,你胆子肥了,敢背后吐槽皇上不贴心。”
明玉哈哈笑,指着鄂婉:“你别岔开话题,小九难不成是皇上生的?”
小九不明所以,到处捡笑,一会儿看着姨姨笑,一会儿看着额娘笑,把屋里人全都逗笑了。
笑声穿透死亡的阴霾,让屋中所有人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鄂婉才将明玉安置到配殿补眠,愉妃带着五阿哥便到了。
愉妃的情况比明玉还糟糕,眼底一片青黑。五阿哥还好,没有困倦的迹象,脱鞋上炕陪着小九玩。
“昨夜搜宫,皇上不让吵着娘娘,派人叫醒娴妃,娴妃又叫上了臣妾。”愉妃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呵欠,眼泪汪汪。
鄂婉没问搜宫的情况,先问五阿哥:“你去搜宫,把永琪交给谁了?”
娴妃也真是,有福未必同享,有苦一定大家扛,平日还要摆出人淡如菊的模样。
见贵妃别的不问,先问永琪,愉妃忙用手帕拭泪:“永琪很乖,有乳母和保姆在身边陪着。”
鄂婉蹙眉:“那怎么行!左右这回出巡只带了小五和小九两个小的,这几日让永琪留在我身边吧。”
论起安全,哪里也没有皇上身边安全。
自从遇到悍匪,皇上便将贵妃和九阿哥带在身边,没想到永琪也能跟着沾光。
愉妃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
说话间,有小宫女走进来禀报:“娘娘,娴妃派人来叫愉妃过去,说有事商量。”
半夜搜宫,连惊带吓,铁打的人也要吃不消。况且愉妃身子本来就弱,无事还有病痛缠身,如何禁得住这样折腾。
“寿梅,你带愉妃娘娘去配殿补眠。”
鄂婉按住要起身的愉妃,又吩咐慎春:“你跑一趟,请娴妃过来。”
搜宫可不是小事,本该由她这个贵妃出面。
娴妃很快到了,与愉妃一样眼底青黑,加之身形消瘦得厉害,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然现出老态。
她身边跟着一个人,鄂婉认得,正是昨日穿着清凉候在院门口吹冷风的张贵人。
张贵人进宫之后并不得宠,太后早已放弃这步棋,娴妃倒是没放手,一直将人带在身边。
这次出巡的名单,鄂婉看过,并没有张贵人的名字。直到遇上悍匪,损了一辆马车,鄂婉才发现张贵人坐着宫人们的车跟来了。
“贵人路上受到惊吓,不是病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鄂婉这样问是有根据的。
当时被悍匪损毁的那辆马车上恰好就有张贵人,马儿被箭矢射中屁股,拉车狂奔,跑进附近一片树林,差点侧翻。
车上的几个老嬷嬷受惊晕倒,张贵人擦伤脸颊,手臂脱臼,脑袋似乎撞到了,被救下时几个老嬷嬷人都清醒,只她在昏睡,太医施针都扎不醒。
这才几日,又是吹冷风,又是半夜搜宫,张贵人眼中虽有血丝,人却精神得很。
张贵人见问,并未如从前那般畏畏缩缩,不卑不亢道:“嫔妾出身乡野,身子骨强健,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
鄂婉着意看她脸上的伤,此时只能看见一道淡淡的红痕,越发显得楚楚可怜,难怪昨日敢带伤争宠。
似乎一切都能解释得过去,但逻辑链太过完美,鄂婉心中反而升起怀疑:“我记得张贵人刚进宫时,身体并不好,三天两头地病。”
先是吃撑了积食到发烧,后来静饿,又饿到脱水,几个循环下来,人都瘦脱了相。
后宫琐事颇多,鄂婉当时也只听了一耳朵便抛到脑后,如今想起来,怎么看张贵人怎么不对劲儿。
说话间,皇上到了,鄂婉带人迎出去,对上皇上投来的视线时,飞快眨了眨眼。
刑部、内务府和五台县的人查了半宿,又是搜宫又是搜山,也没见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前几日路遇悍匪,昨夜大喇嘛被毒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悍匪身上,奈何那伙悍匪全被绞杀,并没留下活口。
乾隆早起骂了一圈人,撤了五台县的县令仍旧无济于事,强压下怒气来找鄂婉求安慰,谁知才见到面,便听见了这样一段心声。
【张贵人有问题!菩萨保佑!皇上懂我!】
张贵人就在身后,若真是在小树林被人掉了包,鄂婉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声张。
不管对手是谁,有本事制造混乱,易容混进来,身上不可能没有功夫。
眼下皇上在,她在,娴妃也在,身边还有这么多宫人,对方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鄂婉不打算给对方这个机会。
当然,也可能是她杯弓蛇影想多了。但遇上这种事,人命关天,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奈何事与愿违,皇上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暗示,也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如常站定,平静叫起。
站在院中问了她几句,又问娴妃昨夜搜宫的事,然后一眼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张贵人,含笑对她说:“你昨日穿得单薄,又吹了冷风,怎么不在屋中好生将养?”
与昨日在院外看见人时的表现,判若两皇。
说着走过去,拉起张贵人的手,温柔地低头呵气:“手这样冷,走,朕送你回去。”
“……”
第67章
皇上带张贵人离开,院中静了一瞬。鄂婉捏着帕子的手心直冒汗,强自镇定说:“皇上,西配殿还空着,不如让张贵人先去那边歇着。”
与此同时,乾隆脑中响起心声:【菩萨保佑!*皇上听话!】
鄂婉在心里给菩萨跪了,可皇上好像没听见,理也不理拉着张贵人的手朝外走。
“皇上!”
鄂婉没忍住喊了一声,在两人回头时,快步走过去说:“皇上答应陪九阿哥一起用午膳,怎么说走就走了?”
乾隆看一眼张贵人,对鄂婉说:“这你也要醋,朕先送她回去,等会儿过来陪永琛用午膳。”
他们默契地都没用素日习惯的称呼,鄂婉用了九阿哥称呼儿子,皇上则直呼大名。
目光接触的瞬间,各自读懂了彼此的心意。鄂婉眼眶发酸,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皇上拉着“张贵人”的手离开。
小九和永琪都在屋中,皇上怕动起手来伤到他们,主动将人引开。
嫌疑犯找到了,鄂婉哪里还有心情问娴妃昨夜搜宫的事,将人撇下匆匆去找傅恒。
傅恒来得很快,不让她跟着,鄂婉只得回来看顾两个孩子。
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也不见皇上过来,鄂婉不放心派人出去打听。
没一会儿,靖秋神色古怪地走进来说:“娘娘,毒害大喇嘛的人抓到了!是张贵人!”
鄂婉才不管什么大喇嘛,站起身问:“皇上呢?皇上有没有受伤?”
靖秋摇头:“皇上没事,倒是娴妃替皇上挡了一刀,疼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鄂婉长出一口气,说话间,院中有人通报皇上来了。
再难抑制劫后余生的喜悦,鄂婉冲出屋子,一头扎进男人怀中,痛哭出声。
乾隆将人抱住,轻拍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朕不是来陪你和小九用午膳了吗?”
鄂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院子里有人,想要松开手,却被人拦腰抱起进了屋。
小九早饿了,一直在问五阿哥:“皇阿玛什么时候来?咱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这会儿见皇阿玛抱了额娘进来,他欢喜得直跳,也张开小胖胳膊要抱。
乾隆只得将鄂婉放在炕上,转头抱起小九,又见永琪眼巴巴看着,所幸一下抱起来两个。
警报解除,用过午膳,鄂婉让愉妃带五阿哥回去,然后送走明玉,才开口问皇上今天发生的事。
这件事并不复杂,却说来话长。
“在被张家发掘带去京城之前,张贵人便被白.莲.教盯上了?”鄂婉听了一个开头,忍不住发问。
乾隆抱着小九,轻轻用胡茬蹭他的脸:“不是盯上了,她几岁时家乡闹灾,正好遇上无生老母妖言惑众,便随家人一起加入了白.莲.教。”
想起张贵人平时畏畏缩缩的样子,鄂婉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装得可太像了,完全看不出来参加过.邪.教组织。
“你以为白.莲.教是什么厉害的教派,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小九被蹭得痒了,抬起小胖手抓脸,被乾隆捉住手腕,在被胡茬扎过的地方用力亲了一口。
“存在的时间长,不代表有多高明。再说张贵人一家都是边缘人物,有了利用价值才被摆上台面。”他说。
可禁军周密的防守,还是被人撕开了口子,甚至出了事都找不到凶手。
还有一处,鄂婉不是很理解:“既然白.莲.教的目标是皇上,为什么要对大喇嘛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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