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眼下两家还算门当户对,等到鄂党倒台,西林觉罗家被清算,富察家依然煊赫,而傅恒这颗政治明星也将冉冉升起。
此消彼长之下,富察家哪里还能看得上她。
更何况,她被皇上赐了香囊,等于身上有了标记。就算皇上不让她进宫,这辈子也无人敢娶,注定老死家中。
“婉儿,别说这样的话。”
傅恒握紧她的手:“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么?”
这个傻子……鄂婉脑中这样想,心里却甜丝丝的。
下一秒,被人带出凉亭,听傅恒又道:“不然,我们私奔吧!等生米煮成熟饭,富察家必然要给西林觉罗家一个交代!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四目相对,鄂婉在傅恒眼中看见了独属于少年人的炙热和疯狂,也看见了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在别人眼中看见自己。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鄂婉嘴上劝着,脚下没停,对雪天路滑的畏惧似乎都减少了几分。
明玉等在附近一处不起眼的角门,看见傅恒牵着鄂婉的手跑过来,一下拉开门栓。
就在两人即将跑出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九爷,宫里出事了!皇上让你进宫!”
鄂婉闻言有些迟疑,傅恒却没停步,很快身后又响起悲声:“九爷,是二阿哥……二阿哥没了!”
跑在前面的人倏然止步,鄂婉一时没收住,直直撞了上去。
抬眼对上傅恒的眸子,只见他眼底闪过震惊、悲伤和惶恐,鄂婉赶紧抽回手,对他说:“快去吧!”
鄂婉目送傅恒消失在冰天雪地中,被少年人感染的疯狂如潮水般退去。
她知道傅恒这一走,他们注定再无可能。
第10章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大雪,皇后嫡出的二阿哥永琏因病去世,年仅九岁。
皇上命人取出放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后的诏书,将密定谕旨公布于众,追赠永琏为皇太子,谥号“端慧”。
没到正月,又传出皇后病重的消息。皇上也因为端慧太子的离世,悲伤过度,辍朝五日。
乾隆三年在一片缟素中倏然而过,又是一年春来到,又是一年好风光。
二月二,龙抬头,鄂婉吃过炸春卷,有丫鬟禀报说明玉来了。
自端慧太子病逝,两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
鄂婉将明玉迎进花厅,明玉茶也不喝,急急道:“亏得你提醒我,去年进宫不祥,果然没有好事。”
选秀那日,脑中闪过乾隆三年这个时间,鄂婉模糊记得乾隆三年会发生很不好的事,连累当年大选入宫的秀女。
至于是什么事,她也拿不准。
直到端慧太子病逝,鄂婉才想起来。
“不知是谁为了给皇上解心宽,把端慧太子病逝与去年大选联系在一起,皇上竟然信以为真。”
明玉挑着眉毛说:“按宫里的规矩,秀女初封一般不高,过年时会有一次集体晋封,讨个好彩头。去年大选入宫那一批,不但没有晋封,还被撸了一级。宫里也不让住,全都发配到圆明园看房子去了。”
大选三年一次,小选一年一次,宫中的女人好像野地里开不败的花,开过一茬还有一茬。
若无过硬的家世,或倾城的美貌,普通秀女最得宠的时候,便是选秀当年,和之后的一年。
皇上图新鲜,敬事房也会将新晋小主的绿头牌往前挪。
得宠的一飞冲天,不得宠的泯然众人,几乎是一锤子买卖。
选秀当年便被皇上厌弃,集体丢去圆明园,这辈子一眼看到头了。
“我被撂了牌子,我额娘一直耿耿于怀,让人盯着宫里的动静。”
明玉轻抚心口,满脸后怕:“听说新晋小主都被打发到圆明园去了,我额娘吓得不轻,特意遣了我来邀你赏梅,要当面谢你呢。”
于是两人约好,在花朝节那一日去戴佳府上踏青。
戴佳府地方小,人又多,也就东北角那片梅林勉强能看。
去年围炉会,在梅园赏雪,梅花还未开放。
眼下春寒料峭,梅海如云如霞,奈何斯人不在,再好的景致也变得单调乏味起来。
鄂婉让微云取了包袱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对明玉说:“劳烦你将这大毛衣裳还给傅恒,替我谢他。”
明玉解开绸布包袱,见里面果然是上次围炉会傅恒裹在鄂婉身上的那件,不禁唏嘘。
轻轻闻嗅,看向鄂婉:“怎么熏了白檀香?”
她记得,那天傅恒身上带着雪中春信的甜香,十分清雅。
又靠近鄂婉闻了闻:“你身上熏了沉水香?也没用雪中春信?”
原主对高恒一见钟情,爱屋及乌喜欢上了雪中春信的味道,每日用来熏衣裳。
大约傅恒心系原主,投其所好,也改用此香。
大选那日,皇上告诉鄂婉雪中春信是贵妃爱香,故而高恒才会有,很是忌讳别人用的样子。
鄂婉即便喜欢,也不会再用。
至于傅恒,她不想傅恒因为一款熏香犯了皇上的忌讳。
“雪中春信香气太甜,不适合男子用。”
那日皇上说起时,明玉不在。鄂婉无意解释太多,给他人徒增烦扰:“眼看春暖花开,甜香的花不少,再熏雪中春信,显得累赘。”
明玉朝亭子里服侍的挥挥手,等人退下才道:“傅恒素日不穿这样的大毛衣裳,肯定是想好了要与你私奔,才提前做了准备。”
鄂婉娇嗔地横了明玉一眼:“聘则为妻,奔则为妾。那日你助他算计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明玉合上包袱,叹息着说:“傅恒恨不能把心肝都掏给你,又怎会舍得让你做妾。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那次没跑成。”
“他对我的好,我自然知道。”
鄂婉盯着绸布包袱,怔怔出神:“皇后失子,傅恒不再是从前那个富察家的九爷了,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从前他敢带我私奔,逼皇上和富察家给西林觉罗家一个交代,现在他不敢,也不能了。”
明玉将包袱系好:“若他问起,你为何不亲手还他,我该怎样回答?”
“你就说雪中春信的香气太甜,不适合他。”鄂婉以为过去这么久,自己应该释然了,奈何话说出口,心还是揪了一下。
玩纯爱,太折磨人,从今往后要戒掉。
端午节后,松佳嬷嬷又来了两回,反复测量之后对鄂婉的丰胸成果非常满意。
“至多一年,就到皇上最爱的尺寸了。”松佳嬷嬷炯炯有神地说。
可从那以后,过了中秋节,都没见她再登门。
重阳节的时候,觉罗氏意外接到了富察家赏菊宴的邀请。
富察家煊赫,每次设宴必然高朋满座,这一回却清净得很,只请了几位姻亲家的女眷。
在花厅喝了茶,富察夫人便请客人自行赏花,拉了觉罗氏和鄂婉进内室说话。
“婉儿,你是个好的,姨母知道。”
富察夫人搂着鄂婉红了眼圈:“傅恒病了,整日对着一件大毛衣裳流眼泪,人也清减得厉害。二阿哥夭折,皇后缠绵病榻,若傅恒再有个闪失,我也活不成了!”
“姨母别急,让我做什么直说便好。”鄂婉接过丫鬟拿来的干净帕子,递给富察夫人。
“我想让你去看看他,把话说开。”
富察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知道傅恒一味地放不下是他的错,这样做会让你为难。可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想到绮梦从长房听来的那些消息,鄂婉摇头:“姨母,圣意难违,我和傅恒都不是小孩子了,总要顾及家里。傅恒是个聪明的,我相信他会想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二阿哥夭折之后,皇上宽仁的态度有所收敛,越发厌.□□.争,对西林觉罗家的清算可能已经开始。
上辈子爹不疼娘不爱,独自工作到深夜,应付客户纠缠的时候被雷劈死。在死去的那一刻,鄂婉觉得人生不值得。
穿来仅仅两年,所感受到的亲情,比上辈子二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鄂婉很珍惜。
傅恒可以不顾富察家,富察夫人也可以心疼儿子,但鄂婉不能不顾及西林觉罗家,哪里敢任性妄为。
富察夫人见鄂婉态度坚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宫里有消息,说皇上似乎没有接婉儿进宫的打算。等得了准信儿,我自会替婉儿留心,给她挑个好夫婿。”
在回去的马车上,母女俩都如释重负,觉罗氏拉着鄂婉的手说:“皇上无意让你进宫就好,等几年风头过去便可议亲。”
鄂婉贪恋地趴在觉罗氏膝上:“若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呢?”
到底被赐了香囊,议亲肯定有难度,觉罗氏心疼地轻抚鄂婉发顶:“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家里还能缺你一副碗筷。”
鄂婉明知她会这样说,心里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第11章
不用丰胸、不用议亲的日子简直太美好,鄂婉每天吃吃喝喝,到处游玩。
好日子总是倏忽而过,年前有个大臣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给皇上写奏折,提醒皇上小心被人架空。
原话是“欺蔽于衷”,剑指鄂党。
皇上看过奏折,放于案上,只是留中,没有理会。
以上内容是长房老夫人,也就是伯祖父鄂尔泰的福晋,当面告诉鄂婉的。
如果说给西林觉罗家的姑娘赐香囊,却并未接进宫,是乾隆皇帝对党争的一种变相弹压,那么这份奏折的出现,宣告弹压失败。
“我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
长房老夫人的话将鄂婉的思绪拉回现实:“西林觉罗家吃亏就吃亏在宫里没人,明年大选你总要去试试。”
好日子过得飞快,三年转瞬即逝,快到鄂婉都没什么感觉:“好,我听您的。”
然而名字报上去,没通过。
“初选就没过,显然是不行了。”
拿到结果,觉罗氏带鄂婉去长房给老夫人请安,心里叫着好,嘴上道着恼:“婉儿今年十九了,再不议亲怕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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