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能听见我心声 第99章

作者:蒹葭是草 标签: 爽文 轻松 读心术 穿越重生

但凡有第二个,不至于让他背上赶尽杀绝的坏名声,他都能砍了弘昼的脑袋。

“和亲王府前年添了一个小阿哥,与永琦和永瑞差不多大,据说还没种痘。”鄂婉这个“据说”是听乌嬷嬷所说。

乌嬷嬷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给她生了一个孙子。这个孙子在内务府当差贪了点小钱,被和亲王逮到打断了腿,从此落下跛脚的毛病,很难说到好亲。

这会儿见和亲王屡次被申斥,乌嬷嬷便把她从裕贵太妃那里听说的消息暗示给了明玉。

明玉转头告诉了鄂婉。

乾隆和太后一样都不是内耗自己的人,很快将永琮夭折的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上回漏了弘昼,现在全都想起来了。

几日后,皇上给宗人府施压,让宗人府从皇室近枝挑一个适龄的孩子出来接种牛痘疫苗,打破北边对疫苗的恐惧。

这种事圣祖爷也做过,却是裕亲王主动站出来挑大梁,并没用到宗人府。

宗人府接到差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室近枝,适龄幼童,没有接种过人痘,宗人府巴拉巴拉人头,除了和亲王府的三阿哥,好像也没有别人了。

宗人府前脚刚找到和亲王说起这事,后脚便收到了和亲王去世的消息。

和亲王给自己出活丧,也不是头一回了。第一回发生在雍正五年,闹过之后彻底失去了夺嫡资格。

等到当今御极,出活丧已经成了和亲王敛财的手段。

皇上就和亲王这么一个亲弟弟,满朝文武谁听说他死了不得去吊唁,谁去吊唁能空着手?

有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也得去,就怕万一哪天遇到真的,会被摘了顶戴。

此时掌管宗人府的不是别人,正是履亲王允祹。这位履亲王从小养在苏麻喇姑身边,熟知宫廷礼仪,从雍正朝起便是著名的“白事”专家,亲手送走了不少叔伯兄弟。

“皇上,弘昼又要出活丧了。”允祹自雍正朝开始到现在,已经派人给和亲王府凑过三次份子钱了,原以为事不过三,没想到还有第四回,很是无语。

乾隆垂眼,转动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声说:“他自己不忌讳就让他办。只一样,劳烦十二叔通知下去,宗室谁也不许去随礼。”

弘昼落拓不羁惯了,有人说他是真傻,有人说是装傻。乾隆只有他这一个亲弟弟,不管是真傻也好装傻也好,都是要包容的。

但这回不一样。

他有意借着牛痘的东风,将鄂婉扶正,弘昼却没眼色地跑出来搅和,就别怪他不顾兄弟情分了。

履亲王依言通知下去,宗室内部心照不宣。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前朝,朝臣们见本家都不随礼,便也歇了去捧场的心思。

于是丧仪那天,和亲王照常坐在棺材里,顺手从供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啃,边啃边美滋滋地等人送钱上门。

先帝无嫡子,所有庶子都能继承皇位,他却在雍正五年给自己出了一回活丧,向皇阿玛和朝臣们展示了自己的荒唐,彻底退出储位之争。

他把皇位都让出去了,皇兄就应该厚待于他,但凡有一点让他不舒服的,他就如法炮制给自己出活丧,表示抗议。

每次他闹一闹,皇兄便妥协了,最后还能收一笔份子钱,稳赚不赔。

可今日他等啊等啊,也不见有宾客登门,忍不住把管事叫来问话:“爷去世的消息都送到位了吗?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人来?”

管事把这套流程都走熟了,也很纳闷:“奴才这就派人去催。”

弘昼坐回棺材里,继续啃苹果:“赶紧去,挨家挨户地催!”

别耽误他收钱。

谁知管事匆匆去了小半日,弘昼都快把供桌上的祭品啃完了,也不见有人来。

“王爷,消息全都送出去了,名单上一户都没落下。”

管事说到这里,声音忽然低下去:“奴才让人挨家挨户去催,可……可实在不凑巧,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有事来、来不了。”

“混账!”弘昼吃了太多祭品,撑得难受,“人一辈子就死一回,爷都死了,他们居然敢不来参加丧仪!”

管事:别人是一辈子死一回,可您都死第四回了。

在弘昼心里,他想死几回就死几回。于是跳出棺材要亲自去催,却被福晋拦住,听她无奈道:“谁家好人自己上门去催别人参加自己的丧仪?王爷就不要诈尸了!”

说着带人往外走,身后跟着两个保姆,其中一个保姆怀里抱着他的幼子。

弘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院立刻传出章佳氏哭嚎的声音:“吴扎库氏,你怎么敢不经过王爷同意就把琨儿送进宫种痘?你怎么敢的!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福晋一行人仿若未闻,越走越快。

弘昼这时才明白过来,慌忙手脚并用要爬出棺材,却被长子和次子联手按了回去。

“儿子昨夜与大堂兄喝酒,听说皇上让履亲王知会宗室,谁也不许来参加您的丧仪。”

弘昼的长子永璧扬声说:“阿玛,这回不一样了!”

弘昼这些年管着内务府,早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被两个儿子按进棺材里,差点摔倒。

此时后院章佳氏的哭嚎声逐渐弱下去,像是被人带走了,次子永瑸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接上话头:“我在内务府也听说了。”

都听说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让他今日出了这么大丑,弘昼很想站起来,抽两个儿子耳光。

然而等他当真站起来,发现永璧和永瑸都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又改口:“还不快扶我出去!”

走出棺材,在灵堂里转了一圈,弘昼被愤怒控制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

若两个儿子所言非虚,这回皇上对他的态度真的不一样了。

他在早朝上拳打内阁大学士讷亲都没事,这次不过想要将牛痘疫苗囤积居奇,卖一个好价钱,怎么就不行了?

朝廷花了多少银子研制牛痘疫苗,凭什么免费给汉人用?

让他们像猪下崽似的越来越多,然后调转矛头反清复明?

江南富庶,人也精明,可比北边难管多了。

皇兄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从他宠爱西林觉罗氏,亲自下场给鄂党招魂开始,自己就没摸准过一次龙脉。

这回可好,拍马屁直接拍在了马腿上。

他没有去追福晋,而是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结果太后也不见他了。

当年在潜邸的时候,他的额娘和皇兄的额娘都不得宠,只能相依为命,报团取暖,这才躲过了李侧福晋的明刀,和年侧福晋的暗箭,在潜邸像小透明一样长大。

在皇兄被皇玛法接进宫之后,钮祜禄额娘几乎把所有母爱都给了他。皇兄御极之后也没变过,太后依然拿他当亲儿子养,总是劝皇兄善待于他。

今天怎么全变了?

弘昼在寿康宫吃了闭门羹,正想去问自己的母妃,却在寿康宫门外见着了皇贵妃西林觉罗氏。

往年的宫宴上也有见面,却都只是匆匆一瞥,如今日这般撞对脸,还是头一回。

走近了看才发现,“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是真的。鄂婉已然过了而立之年,孩子都生了三个,却仍是当年琼岛春阴下娇艳欲滴的模样,好像一只即将成熟的水蜜桃,随时等人采摘。

“王爷……”

被身边的内侍喊了一声,弘昼才回神,按规矩给皇贵妃行礼。

鄂婉刚刚见过和亲王福晋以及她抱来的孩子,含笑对弘昼说:“昔年有裕亲王献子种人痘,活百姓无数。如今有和亲王的幼子第一个种牛痘,等到牛痘疫苗在全国推广开,相信王爷在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皇贵妃真会说话,让本王心里熨帖得紧。”

弘昼咬牙:“若真有这样名垂青史的机会,皇贵妃为何不让双生子种牛痘,非要推别人的孩子出去?”

似乎想到了什么,弘昼眯眼:“记恨我当年爱子心切,没让自己的儿子种痘,导致七阿哥提前种痘夭折?”

鄂婉是恨。

如果当年弘昼的孩子没有退出,永琮也不会被要求提前种痘,也许再晚上一年半载,等身子骨养起来了就不会早夭。

可是恨归恨,鄂婉不会因为这恨就去害别人的孩子。牛痘疫苗已经在南直隶很多疫区进行了临床试验,不管是提纯工艺,用量掌握,还是注射器的制造,都得到了验证。

见弘昼瞪着她,咬牙切齿,鄂婉笑生两靥:“皇上本来想抬举王爷,让王爷在青史上留个贤名,不至于因为出活丧敛财沦为笑柄。既然王爷不愿意,主动让出青史留名的机会,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鄂婉针对弘昼,设计他入局,不过是想搬开牛痘疫苗全国推广之路上的绊脚石。

没真想逼他献出幼子。

弘昼冷哼,拱手:“多谢皇贵妃成全。”

“皇贵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给太后请过安,鄂婉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太后手一抖差点掉了佛珠。

抱紧怀中的永琦,又看在炕上玩耍,像极了永琮的永瑞,太后几乎低吼着表态:“哀家不同意!绝不同意!你死了这条心吧!”

宗室有那么多孩子,和亲王的福晋不是送了人来吗,怎么也轮不到皇上的孩子冲锋陷阵。

永琮种痘夭折之后,太后真是怕了,再没提过给宫里孩子种痘的事。

哪怕永琛已经四岁了,双生子和三格格也有两岁多,早该种痘,太后自己不提,也听不得别人提。

谁提跟谁急,生怕这几个孩子有事。

当初商量给永琮种痘的时候,鄂婉百般阻拦,怎么轮到自己孩子身上反而大方起来?

种人痘都有风险,牛身上的痘就安全了?

太后虽然是深宫妇人,全国推广牛痘疫苗这事闹得很大,她亦有耳闻。听说种牛痘跟种人痘不一样,不是把痘痂磨成粉吹进鼻孔,而是用针头扎进胳膊里注射。

听着都疼。

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平日头发都不能轻易剪,扎胳膊就行了?

太后还听说接种过牛痘疫苗之后,只需静养,不用单独隔离,越发地不放心。

万一在宫里传开可怎么好!

因为种牛痘与之前用惯了的人痘接种方式不一样,太后的顾虑也是北边绝大多数人的顾虑。

“太后,永琛四岁了,永琦和永瑞也到了年纪,早该种痘。”

天花在前朝肆虐,本朝也没消停,宫中时常有传播,并不是不种痘就能避开的。

可不管鄂婉如何给太后解释,太后都是一句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鄂婉也是无语,就怕太后拦着,她才没说让永琛先接种,而是选了双生子,结果还是一样。

“三格格也长大了,不然让三格格先来吧。”明玉见鄂婉说不动太后,便站出来给她解围。

“不行!”鄂婉和太后几乎异口同声。

太后没好气地看鄂婉一眼,对明玉说:“哀家舍不得永琦和永瑞,难道就舍得和瑾了?皇上的孩子都是天之骄子,怎么能以身犯险!”

鄂婉则解释说:“和瑾到底是早产,再养两年更稳妥。”

晚上皇上过来,鄂婉把今天在寿康宫发生的事说了,最后道:“和亲王不愿意,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臣妾想让永琦和永瑞接种。一来他们出生时,各地都有成双成对的祥瑞出现,双生子也一直被天下人视为祥瑞,影响最大。若他们能顺利接种,相信北边百姓的顾虑很快会被打消。二来他们两个身子骨强健,也到了接种的年龄,为保万全,还是早些接种的好。”

听鄂婉说完,乾隆仿佛一下回到了乾隆十三年。当时先皇后对他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可转眼间贤妻没了,爱子也没了。

断然拒绝的话才要出口,胸臆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自信,非常强烈,让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乾隆知道那不是他的自信,而是鄂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