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37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北风卷下檐角堆积的细雪,翻雪蹲坐在窗台上,正仰面去接,却好悬被尚盈盈推窗掀去地上。

  见尚盈盈掌心里托着酥饼,翻雪绷着胡子凑近,鼻翼翕动两下,尾巴却还赌气似的拍打窗棂。

  尚盈盈忍笑把酥饼掰成碎渣,看它边吃边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尾尖白毛终于不再炸着,在雪光里软软地蜷成云朵。

  门槛前传来吱嘎吱嘎的踩雪声,酌兰钻入帘中,打眼瞧见尚盈盈在窗前喂猫,忙过去扶她坐下。

  “姑姑可别逗它了,当心吹风受寒。”

  酌兰拍了拍翻雪的胖身子,抬手掩起绮窗,殿中热气自缝隙溢出去,在冷风里呵成袅袅白雾。

  “主子爷还没下朝吗?”尚盈盈拢了个汤婆子在怀里,轻声酌兰发问。

  外头天阴,尚盈盈分辨不出具体时辰,但觉得应当不早了才是。

  “姑姑莫急,主子爷今早吩咐过,下朝后要先去寿安宫,向乌贵太妃请个安呢。”

  酌兰弯起月牙眼,端出温在鹅绒巣子里的鸡丝汤面。

  见酌兰笑得暧昧,尚盈盈故作镇定,轻轻哦了一声,赶忙埋头去挑细面。

  她刚怏怏地吃上两口,又闻刘喜引着位提药箱的老御医,自殿外走进来请安。

  “姑姑容禀,这位吴大人乃是太医院女科圣手。”刘喜笑道,“万岁爷记挂您身上不爽利,特命吴大人来请个平安脉,看着拟几道温补的药膳方子。”

  尚盈盈虽不曾见过吴御医,却也有所耳闻。先帝爷那朝时,但凡有宠妃遇喜,都会争着要吴御医替她们照料龙胎。

  想来他医术精湛自不必多提,更难得的是深谙宫闱进退之道,也能管紧嘴巴。

  “有劳吴大人。”

  尚盈盈放心颔首,伸出右手腕子,搭在脉枕上。

  -

  寿安宫中,晏绪礼迈步走近内殿,身后宫人则搬来几株黄梅盆景。这原是花房中头一茬儿开放的腊梅,旁人尚不及讨要,便先送来乌贵太妃这里。

  黄梅新放,绿菊未败。此刻摆在一处,当真是枝桠错落,暗香浮动。

  母子俩欢声笑谈几句后,乌贵太妃同晏绪礼提起:

  “眼看再过十日,便是嘉毅老太妃的寿辰,皇帝可还记得此事?”

  “堂姑母七十大寿,宫中自当赐下寿仪。”晏绪礼颔首道,“月前儿子便已命人备着,只待寿辰当日,再遣太监送往嘉毅王府,权当为郡主老娘娘添喜。”

  “方才嘉毅王妃进宫来,同我叙了半晌话儿。说是王府盼向皇帝请个恩旨,迎顾婕妤回府半日,替她祖母祝寿后便归。”

  贵太妃端起茶盏,撇了撇茶叶沫子,偏头去看皇帝,轻声道:

  “只是不知皇帝会否恩准,他们便并未上奏,想着先来探探口风。”

  今儿个寿安宫可着实热闹,贵太妃坐了一晌午,都没顾得上忙别的。才送走嘉毅王妃,便又碰上来请安的皇帝。

  抬指命宫人们退下,晏绪礼亲自替贵太妃剥了瓣桔肉,沉吟半晌,道:

  “此事儿子会着人安排。”

  “眼下年关将至,儿子想着赶在封笔前,为慈庆宫、寿安宫里两朝长辈拟上徽号。顾婕妤便顺道晋为嫔,回府省亲也顺理成章。”

  顾婕妤本身便是要封嫔的,之前未免风头太盛,这才略等了几个月。

  “如此甚好。”贵太妃笑颔,又叮嘱道,“到时你便指几个御前宫人跟着,既能帮着王妃操持操持,也可免生乱子……”

  送顾嫔回府贺寿之事,晏绪礼并未多在意,心中只顾惦着另一遭。

  “母妃,儿子能走到今日,有赖您与乌家二位舅舅出力。”

  晏绪礼再次低声劝说,欲将皇太后尊号加给贵太妃:

  “您与母后情同姐妹,对儿子更是视如己出。若不能尊您为皇太后,儿子深觉愧对母妃。”

  贵太妃听罢,心中自是感慰,可她尚有顾虑,便只摇首说:“乌善、乌恒他们两个,虽是我娘家兄弟,但也不耽搁我骂他们,就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若是当上正经八百的国舅老爷,还不知要怎么去外头夸耀了。只让他们替你鞍前马后,别叫他们张狂起来。”

  越过炕几搭上皇帝的手,贵太妃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淡然笑道:“只要你和禔儿和睦,兄弟俩人皆好好儿的,我便再知足不过。皇太后的名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要它何用?”

  见贵太妃仍旧不肯,晏绪礼敛目叹了一声,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儿子便先尊

  您为皇贵太妃,于此事上,您可莫再推辞了。”

  乌贵太妃张了张口,却终究没说什么。暗道未免皇帝总觉得亏欠,便让他尽尽孝心也好。

  “方才嘉毅王妃过来,话中还提起了靖之……”

  贵太妃如此说,晏绪礼眉心微攒,隐约觉得下头的话儿,多半不是他爱听的。

  果不其然,贵太妃又接着说:

  “靖之这阵子在京中打转,虽见过各家贵女,却都不甚喜欢,反倒独独瞧上了玉芙。王妃倒不在乎女孩儿的门第,说是可先迎进王府做侧夫人,等日后生下一儿半女,再向宫中请旨扶正。”

  晏绪礼越听越搓火儿,狠啧了一声,登时暗恼起来:

  “生什么生?他倒……”

  把“想得美”三个字咽下去,晏绪礼脸挂寒霜,低斥道:

  “他倒净想些没谱儿的事。”

  他都尚没能一亲芳泽,顾靖之倒是想得长远!

  光是想想尚盈盈给旁人生儿育女,晏绪礼便气得眼前发黑,恨不得生啖那野男人的血肉。

  罕见晏绪礼如此模样儿,贵太妃不由握帕掩唇,又忙替众人解释:

  “王妃也听闻玉芙是你身边的大宫女,所以未敢立时应承,赶忙进宫来朝我打听,玉芙是不是开了脸的姑娘?

  “可别闹出什么……侄子同表叔抢媳妇儿的笑话。”

  这可又戳中晏绪礼另一处痛脚,他深吸一口气,强耐着性子说:

  “儿子不曾动御前宫女。”

  “但娶玉芙的事儿,顾靖之做梦也甭惦记。”

  终于自怒火中找回几分理智,晏绪礼想起近来之事,愈发底气十足,断然道:

  “此事儿子从前问过玉芙,玉芙亲口说的不喜欢。他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姑娘才没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

  见晏绪礼越说越气,贵太妃忍俊不禁,赶忙安抚:

  “你既还想留着玉芙伺候,便把小王爷那边回绝了。毕竟谁又不能忤逆皇帝,从你身边硬抢宫女不是?”

  这厢说罢,贵太妃又暗自犯嘀咕。皇帝既这么喜欢那宫女,怎么迟迟不收用呢?

  莫不是……

  成日里操劳朝政,熬坏身子了?

  贵太妃讳莫如深地瞟晏绪礼一眼,心里七上八下,却也不好当面问儿子。

  -

  不甚痛快地回到乾明宫后,晏绪礼先同吴御医问过尚盈盈身子,这才打算进殿去寻她。

  回宫路上,晏绪礼心中一面盼见尚盈盈,一面却又有些犹豫,当真是近乡情怯一般,不知该如何同她张口。

  虽说他确信尚盈盈不喜顾绥,但她也未必就是喜欢自己。更何况嫁与顾绥,很快便可离宫,做逍遥自在的京中贵妇。

  如此种种,尚盈盈当真不会心动吗?

  正当晏绪礼在门前游回磨转之时,金保从廊子上过来,心里揣着要紧事回禀。

  打眼一见皇帝,金保立马喜不自胜地迎上来: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心想这动静定是叫殿里听见了,晏绪礼龙颜含愠,回身朝金保腚上狠踹一脚,叱道:“滚。”

  金保差点叫出声“哎唷”来,忙堵着嘴巴忍住,低声下气地说:

  “启禀万岁爷,奴才自御前宫人里查得端倪……”

  “等会儿再说。”

  晏绪礼撂下一句,忽然迈步朝前走去。

  金保搔项狐疑,壮着胆子朝上一看,只见门帘后闪过抹绿裙的影儿。

  这时候儿被皇帝养在殿里的,除了玉芙还能有谁?金保站在冷风里捶胸顿足,心里高呼妇人误国,简直是妇人误国!

  却说尚盈盈刚闻声出来迎,便叫晏绪礼重新携回榻上坐着。

  “主子爷何时回来的?方才怎么不进来?”

  尚盈盈说着,抬手欲替皇帝解下银鼠皮褂。

  晏绪礼却侧身避开,自己去熏炉前烤火:“朕身上寒气重,别冲着你。”

  趁着尚盈盈回炕几边斟茶,晏绪礼用余光去瞟,只见她穿着身梅子青色上袄,领口缘着圈儿雪白兔毛,美好得不可方物。

  即便他身为皇帝,富有天下,亦不肯满足于余俗之物,只欲将她据为己有。

  晏绪礼轻叹一声,悄无声息地走近前,自身后拥住尚盈盈。

  皇帝身上的暖香,夹着炭火温热,一同贴拢上来,尚盈盈骇得手指一抖,忍不住侧首去问:

  “主子爷可是为朝中之事烦心?还是贵太妃同您说什么了?”

  在尚盈盈殷殷目光中,晏绪礼埋首去她颈间,沾了一嘴兔子毛,便又只好吻她耳垂。

  “靖之想讨你去做侧室。”

  晏绪礼叼着尚盈盈耳垂珠,含混不清地说道。

  尚盈盈闻言颇为诧异,便也顾不得腰眼发痒,怔怔地望向窗外出神。

  就当晏绪礼要忍不住再说时,尚盈盈忽而开口,轻声却坚定地说:

  “奴婢答应您不嫁人的。”

  这话微微安抚了笼中躁兽,可晏绪礼仍旧不踏实,说不清心头是何滋味,刻意吐露些引诱她的话:

  “靖之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嘉毅王府对他的亲事很上心。倘若八字合出来吉利,你年后便能出宫待嫁。”

  这回尚盈盈没多犹豫,立马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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